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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如何思念,故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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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某酒店房間內,短絨地毯上散落著衣衫,忘記塞住瓶口的紅酒橫倒在桌邊涓涓的流著。皎潔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斑駁地打到床上、 也流落到穿黑色真絲睡裙的顧輕輕的背上。輕輕雙手撐在床沿上,肩膀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瘦削,修長的雙腿隨意的疊著,但背挺得筆直,帶著一股倔強的意味,後背上的一顆痣在露背睡裙的衣邊若隱若現,在漆黑又冷清的夜裡有幾分曖昧的氣息。就在那紅酒快要流盡的時候,顧輕輕看著床尾搭著的領帶,自嘲的笑笑,站起身,拿起那領帶,好歹捲了卷將它丟在桌上。

輕輕扶起酒瓶,見裡面還有一些,從桌上尋了個乾淨的高腳杯,倒了一點紅酒在裡面,“這麼好的酒可不能浪費了。”雖這麼說著,但並沒有把它喝掉的意思,只是看著那縷逃進來的月光發呆,手裡輕輕搖晃著高腳杯,杯中猩紅色的液體就隨著她手部的動作揚起又落下,反覆幾次後,終於將那杯紅酒喝掉。

輕輕走到落地窗前“譁”地一聲將窗簾全部拉開,皎潔的月光霎時灑滿整個房間,整個房間是清冷的白藍色。月光也照在輕輕的臉上,妝容精緻,只是精緻的妝容在月光下顯得更加寂寥。輕輕看著下面繁華的街景,目光落在了某個遙遠的地方,又想起剛剛一閃而過的臉,“忘了該多好。”

輕輕將窗簾重新拉好,這次沒有月光再逃進來了。

故事還要從幾個小時前講起……

輕輕剛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就看到好友秦予的微信:

“顧大美人,情人節就別加班了吧。”

“今天可還是週五欸!你可別忘了你是有小奶狗的人。”【偷笑】

“一會兒會有個快遞給你,等會再走!”

隨後不忘附上一個賤賤的表情。輕輕看了不由得失笑,回覆:

“好,我會好好照顧奶狗的。”

兩人口中的奶狗,是輕輕大約兩月前開始交往的男友,叫許亦安。比輕輕小兩歲,面板又白皙,因此秦予給許亦安起了個外號,叫“奶狗”。

過了一會快遞來了,輕輕拆開一看,是一件黑色的真絲睡裙,大露背的那種。裡面還有一張公司附近酒店的房卡。

輕輕不禁失笑,拍了照給秦予發過去:?

秦予馬上回復了一個賤賤的表情:

“情人節禮物,我的寶貝。”輕輕正想回復些什麼,秦予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輕輕如實說道:“我沒有想好。”

“想好什麼?”

“我並不太愛他。”輕輕摸著睡裙上的蕾絲悶悶地說。

“我也不是要強迫你,你自己做決定吧。沒催你非得幹什麼,只是往前邁一步總比原地踏步的好。只一點,人總不能一直活在過去裡。對了,我在這家酒店頂層餐廳預約了兩個位子,你去了直接報你自己名字就行。”秦予麻利地說。

“你想的真周到,秦予,謝謝你。”輕輕心下很感動,“有你真好。”

“行啦,你這樣磨嘰的性格我不操點心行嗎?不過不去也沒什麼的,知道嗎?你自己才是首位,不要覺得對不對得起我什麼的。我就是打了個電話訂了個位子,你不去也沒關係,知道嗎?”秦予最瞭解輕輕,別看她平時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裡,但其實總是替別人考慮,很容易委屈自己。

“知道啦!怎麼這麼囉嗦。”輕輕聽著秦予的碎碎念,心裡劃過一股暖流,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行了,我還有約!先掛了。”秦予知道輕輕是聽進去了的,於是放心的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後,輕輕看了看那件真絲睡裙,疊好後放到了揹包裡,打算出發去那家酒店。酒店距離輕輕公司並不遠,過一個馬路的距離。還記得大學時代將這裡看成約會的最高殿堂。幾百塊一頓的下午茶根本不敢想,而現在輕輕有時會去這家酒店大堂喝一個下午茶,只是頂層的餐廳輕輕再沒有踏足過第二次。

看著電梯裡的數字不斷地攀升,輕輕的心理波動卻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大。電梯裡只有輕輕一個人,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笑,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眼睛早已經沒有當年的靈氣,像死魚眼珠般。

隨著電梯溫柔的叮咚聲,輕輕走出了電梯,到了酒店的頂層餐廳發現人並不很多,沒有想象中人滿為患。

“難道現在的情侶難道都不講究吃燭光晚餐了?”輕輕自己嘟囔著。

說實話,輕輕已經很久沒有過情人節這種“浪漫”的節日了。大概七年或者八年?輕輕自己想著。而原因自然是因為一直沒有男友。

輕輕長的不算一眼驚豔的大美女,但很耐看,鵝蛋臉,眼睛大小適中,眼尾微微上揚,鼻樑雖不很高,但整體很精緻,鼻樑右側有一顆小小的痣,薄唇,整個人顯得有點清冷。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輕輕問過秦予為什麼自己沒有桃花。秦予卻說,那些男人不敢追你,因為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你看著離他們太遠了。

輕輕想了想覺得秦予說的沒錯,自己有點缺少和別人打成一片的能力。雖然待人親和,但就連秦予也說過,“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覺得你很有距離感,但時間長了才發現你只是有點呆。”回應秦予的自然是輕輕的大白眼。

但對於這個評價,輕輕一直覺得非常中肯,自己好像確實是這樣的,以至於在人情這方面總是和別人缺乏些緣分。輕輕也曾積極的解決過這個問題,一開始是遍體鱗傷的。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交到了秦予這個朋友。實踐雖然成功但卻讓輕輕覺得太過疲憊,隨後便又打回原形了。

和服務生確認了座位後,輕輕才把地點發給許亦安,隨後坐在秦予精心挑選的臨窗的座位上看著繁華的街景發呆。這次和許亦安在一起或許算是輕輕的第三次“挑戰”,至於第二次,足足困了輕輕七年之久,如果不是許亦安,或許還要更久。

許亦安是大約一年前公司新招進來的銷售部實習生,人長得周正,看著也老實。因為上學早,年歲小,還是研究生學歷,在公司裡很討喜。雖不是名校,但輕輕覺得也很厲害。自己當時其實是想繼續學下去的,但為了能早日分擔家裡的負擔,便沒有和家裡人分享過自己的真實想法,結束了自己的學生生涯。

輕輕是運營部的,負責網上運營的部分。雖然之前本科專業不是學這個的,但她人聰敏,又踏實肯幹,過了四年正趕上原先的部長退休,主管升了職,自己也就跟著“雞犬升天”,當了主管。

當時許亦安過來運營部送資料,正好趕上快午休,其他的人都走了,唯獨輕輕那天胃不太舒服沒有去吃午飯,便遇見了許亦安。許亦安看出輕輕不太舒服,還給她外賣了胃藥,輕輕向來對別人的善意很重視,頻頻道謝,還說要給許亦安點下午茶,許亦安自然推脫,匆忙走了。

輕輕不喜歡欠別人什麼,最後還是點好了之後親自送了過去。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兩個月前,許亦安問輕輕願不願意成為他的女朋友,輕輕想了想,同意了。

同意的理由其實不是真的喜歡,只是輕輕覺得他人很好,可以試試看。

有多久沒有這樣坐在餐廳裡等著別人吃飯了呢?發呆的時候輕輕不禁又想,掰著手指算下來從19歲那年到現在,已經七年。“七年啊……”輕輕不由得發出感嘆。

不知怎的,輕輕心中突然產生一種想要逃避的心情——她不想見許亦安了。至於日後的發展,輕輕也想不清楚。只想先把眼前的這個約會搪塞過去。正當輕輕想編個什麼由頭給許亦安打電話取消這場約會的時候,許亦安抱著鮮花匆匆趕來,“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北國的冬天總是刺骨的冷,雖然已經過了立春,但還是冷的。輕輕向來怕冷,穿著羊絨大衣尚覺得冷,心裡盤算著以後都穿羽絨服上班。但許亦安還是穿著上班時的西裝,沒有穿外套,面色微紅,看得出來是趕過來的。

輕輕有點不忍,“沒有,我也剛到。不好意思,你在加班吧?”

輕輕和許亦安的公司是傢俱家居公司,雖然市場整體不景氣,但好在所在公司是大廠,倒不至於太艱辛,只是最近新年剛過正是籌備春季新品的時候,不免有些忙。早在之前許亦安約過輕輕,但輕輕以工作太忙回絕了,今天突然又約出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你約我出來我很高興。而且那個專案也不是今天不加班就能馬上弄出來的。”許亦安笑著,將花捧到輕輕面前,“情人節快樂,輕輕。”

其實剛交往時許亦安也送過輕輕花束,但輕輕以“再好的花也總是要謝的”、“浪費錢”諸如此類的理由勸許亦安以後不要再送了。起先許亦安還有些堅持,但最後發現輕輕確實不是太喜歡,後來就不再送花了。而究其原因,其實是因為輕輕許久沒有處理過這樣的親密關係了,送花的情節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啊,對了。今天是咱們過的第一個情人節嘛,我覺得花是必不可少的。”許亦安突然想起輕輕不太喜歡自己送花,“就一次。”許亦安伸出食指,笑著看輕輕。

輕輕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冬天,也是在這裡,對面的男生穿著白色毛衣,帶著有點討好意味的笑,“就一次,就一次。我都訂好了,下次一定吃中餐。”

“輕輕。”許亦安看著輕輕拿著花束有些出神,不禁出聲叫她,“怎麼了?”

“啊!沒事,我很喜歡,謝謝。”一個標準的笑,“那個,咱們點餐吧,想吃點什麼?”輕輕很快岔過去。

許亦安發現輕輕有些心不在焉,但沒有點破。叫來服務員,拿起選單讓輕輕點菜,輕輕以不會點菜推脫了。點菜大任就落在許亦安肩上。輕輕一直在神遊,許亦安問什麼都說好,直到許亦安問輕輕要不要喝點什麼的時候,輕輕才回過神來,看了看,點了一瓶紅酒。

許亦安最後還是沒忍住,出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加班太累了?”

“沒有,可能就是昨晚沒睡好,啊!但是沒關係的,吃完飯回去睡一覺就好。”言畢,配上一個標準的微笑。輕輕一直如此,擅長粉飾太平。

許亦安聽了點點頭,“其實今天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早點回去休息的……”輕輕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可能讓許亦安感覺到負擔了,急忙說:“沒有啦,出來吃飯不也是放鬆嗎?在家裡睡覺也怪沒意思的。”輕輕儘量真誠地看著他說道。

許亦安聽完低頭笑了一下,這個笑讓輕輕有一瞬間的失神,不知怎的,今日總是頻繁想起那些以為忘得差不多的事。彷彿一下回到那個冬天,對面的男生聽見她說的話也是這樣笑了一下。輕輕突然對許亦安的相貌重新認真的“端詳”起來,與記憶中漸漸模糊的臉比對一番後,發現許亦安的眉眼其實是很像“他”的。

總是這樣,每當輕輕以為自己已經忘得差不多的時候,有關於“他”的記憶又會突然出現,總叫人那麼避無可避。明明很多關於他的記憶都已經在時間的荒漠裡吹了許久,風化的面目全非,叫人看不清原先的輪廓,但在某個特定的時候,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是會突然擊中你。

輕輕突然對自己的“渣女”行為有些無語,這種“替身文學”竟然有一天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輕輕決定不再去想那個已經漸漸模糊的臉了,畢竟不管如何思念,他都是一位故人了。想到這,輕輕和許亦安聊起了公司裡的事。

許是今天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輕輕面前盤子裡的菜幾乎沒動,一邊聊著,紅酒已經下去了大半,許亦安仍說著,但輕輕的話漸漸變得少,只是迷離的雙眼仍看著許亦安,許亦安發現輕輕有些醉了,伸手拍了拍輕輕,想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家。輕輕迷離的雙眼看著許亦安,恍惚間,輕輕說出了記憶中自己說過的那句話:“我是中國胃。嗯……”說完之後本就睜不太開眼皮重重的合上了。

一句話說的許亦安哭笑不得,像哄小孩一樣的語氣說道:“好好,你是中國胃,下回吃中國菜。走了,送你回家。”話音剛落,輕輕突然抬起頭來,“不回家!不回家……我,我有這個!”說著,把秦予給的房卡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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