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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清明。
向北的馬車雖一路都有士兵搜查,但奈何速度極快,晝夜少停,這一日也終是到了那有個名叫寶來客棧的鎮子。
這個鎮子還是和三年前一樣,路兩邊楊柳青青,只不過這日的天氣極好,風帶著花香吹起的柳條兒也是曼妙至極。
因這本就是個生活悠閒的地方,路上行人走的也是輕慢,除了經過一個巷口時。
那是個存在於瓦屋之間極窄的巷子,巷子裡面是平日裡乞丐的聚集地,那些乞丐渾身沒個乾淨的地方,一股臭味飄香,所以經過這巷子的人走的都極快。
這時正是吃午飯的時候,一眾乞丐聚集在一起,由一個小乞丐發著饃饃。
“老大,這女子都這樣半個多月了,之前眼睛還能眨眨吃些東西,如今一天能有一個時辰是清醒的就不錯了,連咽口水都困難,是要死了嗎?”
“死了就死了!本來撿了她就是看她慘的很,想著她能幫咱們多招些心善人家的同情,多給咱們些賞錢,如今她若是真死了,看在這半個多月的份上,咱們找個地方將她埋了就是.”
“還是老大有主意!”
一眾乞丐啃著手裡硬的發黃的饃饃,看著卻香的很!
忽然一個小乞丐慌張抬起手道:“老……老大,她伸手了!”
躺在爛木櫃邊上的女子,發披身後,乾燥枯黃,臉上一團團的烏黑,還有傷口,身上破爛的衣服和乞丐不相上下,腳也沒穿鞋子,髒的很,還能看到不少傷痕,看著就像沒了生機。
可忽的,她那雙閉著眼睛竟睜開了,又似看到了什麼,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可惜,嘴張了半天卻連說出一個字的力氣也沒有。
“老大,她咋了?這前面什麼也沒有啊?”
“遭了!老子看她這莫不是迴光返照,要死了!”
“啊?要死了!”
一眾小乞丐滿臉好奇地看著女子。
她那伸直的手堅持不過兩秒便如掉落的風箏,風箏失了風,而她也耗盡了最後的力氣,隨即閉上了眼睛。
小乞丐:“死……死……”
“殿下!”
一道突然的男聲將所有乞丐都嚇了一跳,也沒聽清他喊了女子什麼,卻是都看呆了,她們覺得,這男的長得比花還好看哎!
沒錯,這個男子就是沐清,此時的他一身灰色布衣。
他看著已然不清醒的女子,伸出手想擦乾淨她的臉,看清她,可卻發現那黑色的汙漬竟擦不掉,他也捨不得再用過重的力氣,只小心的將她抱起。
懷裡的人些微地感覺到有人貼著自己,她的眼費力地睜開一道縫,入眼的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但她還是認出了是誰,努力地彎起嘴角,“我沒……看錯……”
接著就再沒了聲音,也正因沒了聲音,沐清抱著她,一滴,兩滴的淚水終究是止不住地滑落,一語不發地抱著人離開了。
巷子裡的乞丐被男子背光的身影晃了眼。
“老大,人被抱走了怎麼辦?”
“你個蠢蛋,抱走就抱走了,不還省的咱們刨坑了!”
“是哦,可那個好看公子怎麼都不嫌那女子髒啊?”
“這老子怎麼知道?你問老天去!”
……
尋了個客棧,沐清親自幫女子洗了澡,換了身衣裳,之後他將來時帶的藥膏替她抹上,藥丸給她服下,處理好一切後,卻還有她臉上的那團團黑色的東西怎麼也洗不掉。
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沐清一勺勺,一點點地喂著稀粥,這一喂就是半個時辰。
放下空碗,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似在自語又似在傾訴“殿下,你這手怎麼長繭了,殿下,你瘦了,殿下,你身上有好多疤,殿下,你笑的還是和從前一樣好看,殿下……”
“在下……心疼你.”
然後他就一直坐在地上,守在女子的身旁,手也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放,閉上眼睛,將腦袋靠在她的旁邊,沒有人會想到人人稱頌的沐大公子如今卻像個孩童,可這孩童似要睡著時,一行淚水卻從他的眼角滑下。
日落西山時。
她醒了,手動了,他也就醒了。
“殿下醒了.”
時音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嗯”了一聲,隨即目光看向自己那隻被某人握於手中的手,嗯,感覺有些古怪。
沐清也察覺到了,鬆了手就道:“殿下可要喝水?”
“嗯.”
男子端了杯水來,扶起女子一點點地喂她喝下。
“殿下可還要?”
“不用.”
聲音總算清楚些了。
沐清放下杯子,轉身就聽到一聲問候,“真是好久不見了.”
看向那人,他回覆“嗯,三年了,好久了.”
時音:“你給我找了大夫?”
“沒有,在下猜殿下現在還不想暴露身份.”
時音眼中滿是欣賞,“確實,沐大公子果然還是如此機敏!”
“但在下不知道原因.”
“這先不提,你且安排好,今晚咱們就走,必須儘快趕回皇宮.”
“一定要今晚嗎?殿下的身體不宜跋涉.”
“對,一定要今晚.”
兩眸相視間。
“好,在下明白了.”
見這人答應,時音也就放鬆了,隨意問道:“對了,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在下.”
聽此,時音卻不見羞赤,黑色的汙漬讓她的臉顯得更加慘白,意味深長,“那又是誰幫我洗的澡?”
“是在下.”
這話應的快就算了,可這人怎麼還一臉平靜,若是三年前,這人可是會被逗得耳朵都紅了,時音這麼想著,可她卻看不到男子袖子的手是不自覺地握緊了的。
“嘖嘖嘖,沐大公子變了!”
“在下如何變了?”
“臉皮厚了.”
“……”
見這人僵硬了,時音就痛快了,她爽朗一笑,然後就“呲”的一聲,扶住了腦袋。
沐清擔憂地看向她,“殿下身體有不少問題,如今無法全部醫治,不宜有大動作.”
“哦,對了,多年未見,沐大公子可有想問的?”
“殿下的臉……”
“哦,這些黑團啊!是北洲茴果的汁水,需要用米水才能洗淨,不過暫時還是留著為好.”
“嗯.”
見這人就看著自己,一言不發,時音難得的猶豫了,“你……”
“殿下有何事?”
“算了,還是等回去再說吧.”
“好,那在下去安排一下順便命人送些粥上來.”
“嗯.”
見這人就要出門。
時音:“你是怎麼發現我在那個巷子裡的?”
沐清身體頓了下,道:“在下聽到了殿下的聲音.”
“噢.”
等人出去了,房間內才又響起了一道聲音,“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