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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庚寅年春節。
華燈初上的傍晚,江城三鎮到處張燈結綵,不間斷的鞭炮聲營造出濃厚的節日氣氛。
真懷念不禁鞭炮的那些年啊!
張小魚的年夜飯在大伯家團聚,爺爺,伯伯,叔叔幾個家庭一共三大桌子,他用燦爛的笑容應對每一個親人,他成熟了,一年到頭,他的心裡可以發愁,但臉上一定不能愁。
“小魚,咋不把你寮國媳婦帶回來過年?”
“小魚,寮國人都是麼樣滴噻?”
“老表,年後帶我去國外闖蕩啊”
“表哥,幫我介紹一個寮國婆娘,可莫鬧眼子哦”
......
親人的閒聊彷彿無形的刀,刀刀紮在了早已受傷的心,這溫暖的港灣,容納漂泊靈魂的地方,此時猶如冰窟。
“冒的問題...”
張小魚一直用這四個字回覆所有的問題,手裡的“年酒”也沒停下,每一位長輩他都恭敬祝福,四十二度的白酒比寮國的啤酒辣,他只想用這辣換些精神的撫慰。
年夜飯還沒吃完,張小魚便醉了,這個年真難過!
大年初一的中午,張小魚才醒來,錯過拜年正是他想要的,拉開窗簾,窗外白茫茫一片,昨夜的雪很大,已經有人堆好了醜陋的雪人。
張小魚一瞬間想起和吳鳳嬌說過的話,他說有機會帶她去看雪,此刻他看著雪搖了搖頭,走出房間。
父母已經去麻將館賴子槓紅中,張小魚吃著鍋裡留的熱食,看著手機拜年簡訊,有一條簡訊很刺目,那是李大川發來的。
“晚上六點,五月花大酒店”
想當初張小魚和李大川兩人一起去寮國,都與吳鳳嬌有了一些所謂的“交情”,現在兩隻九頭鳥都在老家過年,新年第一天李大川約張小魚,這真是意外。
張小魚看了看時間,想了一下回覆資訊:
“不一定會準時,愛等不等”
門外的積雪已經被環衛工人清理,張小魚打了一輛計程車前往黃鶴樓,他本計劃今天下午去黃鶴樓的,五月花大酒店離黃鶴樓並不遠。
張小魚的家距離黃鶴樓有六十公里,路過黃鶴樓邊的長江大橋,看著那長江,他又捏緊了拳頭,因為這是吳老爺子看中他的原因之一。
這就是九省通衢的長江!
大年初一的黃鶴樓人很多,即使大雪依然擋不住人們的熱情,遊蕩在沿江大道邊,看著長江水面波動,過年與這些景點沒太大關係,過年是江城人最少的時候,因為江城的大學太多了,學生在這個時候都放假回家了。
六點半的時候,張小魚還是來到了這家五星級酒店,看來李大川是賺大錢了,竟然到這個地方來消費,一進酒店便覺得冬天的寒冷被驅逐出去。
李大川在第二十層的一間房內,他穿著睡袍,端著紅酒,看著玻璃房外長江和黃鶴樓,這兩個是張小魚剛剛路過的地方,如果可以選擇,正常人都會選擇在五月花觀賞。
“老闆,我要在這裡過夜嗎?”
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裹著浴巾走出來,她蹩嘴的中文向李大川諮詢去留,很顯然他們剛才在這裡進行了一場交易。
李大川將一個紅包放在桌上,說道:
“換件衣服,出去逛逛,等我晚點再聯絡你”
“謝謝老闆”
女人拿起紅包,準備去換衣服,李大川眯起眼睛笑著說:
“當著我的面換”
“老闆好壞”
......
女人剛開啟房門,就看見張小魚站在房門外,兩人四目相對,沒有任何交流。
李大川坐在那裡,翹著二郎腿對張小魚說:
“聊聊吧”
張小魚脫去自己的羽絨服,仍在沙發上,然後走向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用還是冰涼的雙手捧起來說道:
“李總走上了人生巔峰,也學著和有錢人一樣,在五星級酒店裡約會大洋馬一起“剁餅子””
“羨慕嗎?”
“正常男人都羨慕”
李大川眼神一凝,沒好氣的說道:
“我不想和你瞎扯淡,不妨告訴你,我對你討厭至極,之所以約你到這裡來,是吳老爺子讓我這麼做的,你可以猜得到為什麼”
張小魚站在大玻璃前,看著不遠處的黃鶴樓和長江,窗外又開始零星飄著雪花,寒江雪起,張小魚嘲諷說道:
“有什麼好猜的,我若是同意當長江邊上的毒販店長,以後過得就是你這種奢靡的生活,你別管我答不答應,我很想問問你李大川,曼谷這半年,你是什麼感受?”
“哈哈...咳咳咳...”
李大川嘴裡的水果被嗆的咳嗽半天,冷靜之後,他擦拭眼角笑出的淚水說道:
“感受?爽啊,賺大錢啊,我們一起去寮國不就是為了錢嗎?”
“有些錢是不能掙的,你已經踏上了不歸路”
“別裝大尾巴狼,我們的路都是不歸路,這個世界不是彩色的,也不是黑色白色的,是灰色的,別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尚,你不過是偽善罷了,不然你會娶吳鳳嬌?”
“你說得對,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所以我活該面臨現在的抉擇”
李大川聽完這話,莫名的憤怒襲來,他將桌上的紅酒杯重重摔在地上,怒罵道:
“板馬日的,我當初說過我要當吳鳳嬌的舔狗,趁著我去曼谷,你插一腳算怎麼回事兒?!”
看著憤怒的李大川,張小魚沉默半天,然後開口說道:
“原來你想當江城的店長,你太貪心了,總有一天會死!”
李大川冷笑道:
“是的,我認為你搶了我的通天大道,還特麼的矯情不想上道,真讓我覺得噁心”
張小魚瞪著李大川回應道:
“你可以嘲笑我貪財,可以嘲笑我自私,但不要嘲笑我的是非觀念”
張小魚的強硬,張小魚的是非觀念,讓李大川臉上抽搐,但想起吳發老爺子的任務,就是為了讓張小魚沒有這是非觀念,於是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你知道我在曼谷怎麼銷售白麵粉嗎?”
李大川向張小魚炫耀自己的戰果,毫無防備的講述自己在曼谷的營銷技巧:
隨著電商行業的發展,每年都會在快遞包裹中搜查到毒品,直到現在依然如此。
這半年,李大川利用曼谷旅遊國際航班多的優勢,開闢出一條空中平郵渠道。
在國際物流中最便宜的渠道叫平郵,國際平郵是一種連單號都沒有的運送業務,最常見的平郵就是信函,這種只要將包裹混在一起,查無可查。
李大川不是這個方式帶貨的首創者,但這一招玩兒的絕對溜,他將毒紙塞進信封,以孤兒院受助兒童的名義,一次性郵寄一百封到內地,這大概有兩公斤的毒品被運走。
每天兩公斤,持續了半年,細思極恐的分量。
當這些信件到達中轉站後,會被人統一轉運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銷售了半年麵粉,吳家老二吳所求對李大川很是欣賞。
望著紛飛的寒江雪,張小魚默然說道:
“你就不怕我打一個舉報電話,你這條線就廢了”
李大川冷冷回應道:
“我能直白的告訴你這些,就是已經放棄這條線了,是我自動放棄的,曼谷安檢的那些垃圾胃口越來越大,銷售的新路需要自己去開拓”
“你很喜歡這份工作”
“我只是出謀劃策的銷售總監,在我看來麵粉和冰糖就是個產品。出了問題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毫無防備的和你講這些,是讓你心中有個風險衡量”
張小魚陷入沉思,從吳天的帶路,到李大川的說客,所有這些事情他又何嘗不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他狠不下心來當一個徹頭徹尾的毒販,至少現在他做不來。
出了五月花大酒店,坐上計程車,先回家把這個年過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