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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話 迷失之Minota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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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少年少女在雙橡園內勤奮學習,刻苦訓練,實力已經大為長進。

“拉斯安德森!”

“嘿!看到了!”

一支魔術闇箭突然從閉著眼睛的康氏背後襲來,少年從容地閃開。

“那就試試這個!呼!”少女聚集渾身力量,拉起手中的正在發出微弱光華的弓,朝康氏射出一箭。

但康氏毫不理會,正在飛向少年臉面的魔箭也突然消失。少年趁此短時間,專心操縱著魔裝人偶張開雙翼,渾身吸收著粒子。

然而茜茜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她的攻擊並沒有結束。

突然在康氏的頭頂斜上方,萬箭憑空落下!康氏趕緊睜開眼睛,急忙操縱魔裝護住自己,將流星般的魔箭擋開。

“哼!居然又被你擋住了。”茜茜放下弓箭,氣呼呼地坐在武神殿的地上。

康氏也揉著肩膀,坐下來休息:“老實說,對著我做射擊這個動作挺多餘。反正我閉上眼都已經知道箭會從別的地方來襲,你還不如趁這個動作的空隙,採取別的攻擊行動,例如用腳開弓啦、讓箭劈叉啦…”

“這是干擾敵人的重要手段!得了得了!就你聰明!我還能不知道自己手裡這把弓是您老人家跟長老一起打造的!”茜茜嘟起嘴。

“唉呀,我只是從旁協助而已!是‘協助’!嘻嘻!”

“你就是老想從別人口中聽到你那點‘小小的’貢獻才舒服不是?”茜茜一邊吐槽著,一邊不屑地用食指和拇指指尖做出一個捏著羽毛的動作,表情誇張。

康氏高慢地拍拍身旁的魔裝人偶:“唉呀,你那把柞木弓魔裝只是小意思啦。我這件大寶貝才是本大師嘔心瀝血之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難以超越的巔峰之…”

“別到處噴唾沫星子了!”少女突然靠近少年,緊緊盯著他的肩膀。

“安啦!不過是擦破點皮而已…”康氏滿不在乎地按住肩膀。

“別擋住!我看看!”茜茜拍了他的手一下,仔細地檢視康氏的肩膀。

“嘿!女人!就是喜歡大驚小怪!”

“剛才明明都中箭了,還死要面子硬撐!真是服了你了。”茜茜一邊嘆氣一邊去拿傷藥。

茜茜輕柔地把藥水塗在康氏的肩膀上,康氏悄悄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兩人的臉此刻靠得如此地近,以至於連肩膀上的藥水都散發出一股酸臭味。

此時從破皮的傷口上甚至能感受得到茜茜的呼吸。康氏滿臉漲紅,一會兒想扭過頭去,一會兒眼睛又止不住地轉過來盯著肩膀看。他老想調整姿勢,但根本哪個坐姿都讓他感覺不自在。

“別亂動!”茜茜在少年耳邊柔軟地呵責道。少女溫暖的手貼在康氏的頸夾肌上,他的臉更紅了,心裡彷彿比受傷還難受。

“…那個…我說…教練休息的時候老是念叨著王子殿下,那他為什麼不自己出發去找王子回來呢?”康氏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問茜茜。

“是、是啊。我看教練其實也是想去找薇爾鐳忒的。多個人手去找不是應該更好麼?”雖然已經上好了藥,但茜茜的手還在緊緊貼著康氏結實的上斜方肌。

“因為我不可以隨便離開。”

旮銩斯的聲音像鬼魅一樣突然從兩人背後出現,嚇得坐在地上的少年少女跳起來。

“為、為什麼?教練…”站起來的康氏滿頭大汗。

“因為我是武神殿的一部分。”

“什麼意思?”兩人不解。

“說到這裡,是時候讓你們開始精靈武術的進階訓練了。”

話音剛落,旮銩斯全身就開始發光。兩個人類的眼內突然發生了奇異的視覺改變。康氏只覺得集中在旮銩斯身上的視線和視野開始慢慢變形,視距從近到遠不斷拉伸。從旮銩斯身後,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扇像大門一樣的光圈輪廓,然後光圈又逐漸由遠及近地靠近自己,把康氏拉入了一個目不可視的框架內。

接下來康氏感覺雙眼內有一陣白光迅速擴散,什麼也看不見了……

等到睜開眼的時候,他才發現失神的一剎那間,自己已經從武神殿移動到另一個神秘的空間之內。

“這才是武神殿真正試煉的開始。”耳邊響起旮銩斯虛幻般的聲音,但是完全看不到他的人在哪裡。

“教練這是哪裡?”康氏困惑地到處張望,茜茜和魔裝都已經不在了,四周只剩各種奇怪的牆壁。

“這是我向你展示的特殊能力,我個人獨有的精靈魔術——‘武神殿’。”

“這是…您製造出來的虛幻空間?”康氏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武神殿”的真身。

旮銩斯:“沒錯。真正的武神殿從來都不是一個地方,而是我的‘能力’。具現化武神殿即是我為之驕傲的魔術之一。同理芬克斯的雙橡園亦是類似的能力,只不過它用的則是更加偉大的魔法。”

“那我在這裡到底要…”

“尋找到這裡的出口,這是今次我佈置給你的試煉。”

“等等!我的魔裝!沒有魔裝我要怎樣才能…”康氏驚覺麻煩來了。

“或許你要試著學習另外一種新的作戰方法了。想想你剛進來雙橡園時的回憶吧…只有全身心地嚮往某個特定的目標和意義,才能夠尋找和到達精靈們虛數般隱密的‘心之所在’。”

“教練…”儘管自己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不管康氏如何呼喚,旮銩斯的聲音已經再也聽不到了。

“…這也是試煉的一環?來吧!我一定透過給你看!”康氏給自己鼓勁。

這是個異常的地帶。周圍只有奇怪的牆壁和由牆壁圍起來的各種小道,而頭頂上什麼也沒有,彷彿只有看不到邊際的白色蒼穹覆蓋著,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更像是說不出的迷霧籠罩著整個世界。他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會,完全找不到頭緒。於是他爬上牆壁眺望,眼下所見之處,全都是看不到盡頭的複雜白色迷路。原來自己正置身於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大迷宮之中。

他在牆頭上茫無目的地走著。要想辦法記錄走過的路線麼?看來也不需要。因為入口在哪,出口在哪,要往哪個方向去,完全沒頭緒。

環顧四周,除了錯綜複雜的牆壁,其他一切如此地空曠。他如此地想大聲呼喊,可惜無論是魔裝還是旮銩斯,什麼都感應不到。

他只好認定一個大概的方向,在牆頭上奮力向前跑起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翻過一道又一道牆壁,卻仍然看不到邊際。他以為只要朝一個方向跑總能摸到邊際,可惜這裡顯然不遂他意。

他一時在牆上跑,一時在地上跑。除了牆壁,地上也是什麼都沒有,居然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康氏有一刻甚至希望在地上會突然出現一個大坑,把他整個人吞沒,使他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惜一路上什麼機關也沒有,什麼風景都沒有改變。

在漫長無盡的奔跑中,不知是恐懼還是孤寂,漸漸從內心的一角擢住了他,康氏感覺越來越不是滋味。

突然不小心一個踉蹌,正在跑跳的他被其中一道牆壁絆倒,摔到了地上。

即便是摔倒,還是死亡,似乎也不會有人在意。這裡空無一物。一種奇特的疏離感快要佔據了他。少年並沒有檢視傷勢,只是爬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喊。

朝著四周大喊過後,他彷彿聽到了回聲。

然而並不是!

這不是他的聲音!

這是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另一把聲音!

這應該不是幻覺!

他以更快的速度向著聲音的方向奔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呼喊。他希望自己的耳朵沒有摔出問題。

聲音越來越近了,果然遠方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正在移動的黑點。

康氏興奮地跑向黑點,黑點也跑向了他。隨著距離減少,少年漸漸看清了發出聲音的主人——一位渾身藍白色,有著異常形體的傢伙。手短腳短,貌似是頭頂的地方有一根紅色天線,長得既不像人類,也不像精靈。

“呼!哈!請問你是迷路的人嗎?”雖然看不出它發聲的器官長在哪裡,但來者一出口就是人類語言,讓康氏驚喜萬分。

“你也是在尋找迷宮出口的嗎?”

“對啊!見到你真高興!我好久都沒有見到別的人了!”它雀躍地跳了起來,大臉上貌似是眼睛的地方眯成了一條縫。

“那你…知道怎麼出去嗎?”康氏的眼睛離不開它那古怪的大臉。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我呆在這裡太久了!完全沒有辦法!”剛才還在興高采烈的古怪人物此刻又沮喪地跪了下來。

“別灰心!我覺得最後總有辦法出去的!這個是我教練旮銩斯製造出來的神奇空間,一個試煉迷宮。目前我也不知道離開的方法。我原以為這裡除了迷宮什麼也沒有,想不到還有別人…”

“噢!旮銩斯!我也認識,就是他把我帶到這裡!”

“所以說你也是來修煉的了?”

“可以算是吧…我很久以前也見過其他進來這裡的修行者。”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怎麼出去的?”康氏重燃希望。

“對不起,由於時間太久遠,我的記憶靠不住。我也搞不懂他們是怎麼了,反正我們最後是分開了。他們有可能是消失了,也有可能是迷路了,總之是再也見不到了。”

“唉…不過,這是個試煉,我覺得教練不會把我們永遠關在這裡,一定會有辦法的。”

“可是,我已經走過很多地方了…”

“就算如此也決不能放棄!記住這是個試煉!我們一邊做記號,一邊朝一個方向繼續走吧!”

二人結伴同行,相互幫忙。一個在牆上觀察,一個在做記號。他們一起走過許多路,也談過許多話。

“請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來武神殿之前,我是一名在梅里蘭卡生活的魔裝機工士。為了成為獨當一面的魔裝操者,我便和朋友一起出來冒險了。之後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雙橡園開始學習精靈武術,然後就被旮銩斯帶到這裡。”

“我的記憶很壞。我只記得,命運使我漂流到這個地方…我好像倒在一棵奇怪的樹旁,然後我在模模糊糊中聽到一把神秘的聲音:‘想不想活下去?’…然後就不知怎地被雙橡園這個領地的精靈救活了。最後又因為某個原因被放到這裡…”

“什麼原因?”

“記不得了。”

“還有你說的‘命運’是?”

“這個命運…也只能問神民了。我一直很懷疑…你有沒有感覺到上面的喜怒無常?”怪人指指天上。

“你是指天上的神民?噢…我覺得,不管你曾經遇到過什麼事情,如果你覺得任何好運氣都是神的祝福,那麼壞運氣也一樣。”康氏抬頭望著天上。

“說來也是。神民讓我腦中只能擁有這般倒黴得想死的記憶力,然而後來卻像捉弄人一樣又讓我再活過來一次。老實說遇到這種曲折的命運,我也不知道是該詛咒神的惡毒,還是該讚美神的恩賜了。”

“雖然我對神幾乎一無所知,但我相信自己終有一日可以理解他們。”

“但我想神人是無法被理解的,所以正是這樣他們才能被稱之為神。”

“你是否遇到了很多難以理解的問題?”

“是啊,我的記憶和夢境簡直一團糟。以至於很多時候我都分不清哪些是記憶,哪些是夢境了…”

“我很感興趣,可以說說嗎?”

“嗯…我做過一個‘虛假之夢’。事情開始是這樣的——某日我特意找了五天,想到遠方兩個城市的礦區去尋找寶藏。我手裡有兩份多年前收藏的藏寶圖,一張是關於米斯里鋁的,另一張是關於奧利哈鋼的。由於太過磨蹭和優柔寡斷,先前三天我只是待在旅館裡頭哪也沒有去,大半時間都浪費掉了。那麼只剩兩天,時間緊迫,到底是去找米斯里鋁好呢還是去找奧利哈鋼好呢?我陷入了兩難當中…然而當我被人叫醒之後,我才發現什麼尋寶、礦產……原來一切全都是自己躺著發的一個夢!”

“這個夢…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問題就出在我那一廂情願的‘確信’上。在醒來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依然堅信著自己兒時曾經到過那個城市,去過米斯里鋁礦區挖礦。我居然還愚蠢地到處去翻藏寶圖!後來經過別人的反覆確認,雖然那個城市確實存在,但在我兒童時期的年代,那個城市根本就沒有米斯里鋁礦區!實際上,我所確信的在‘兒童時期去過’的那個所謂‘米斯里鋁礦區’,絕對是子虛烏有。可我清醒後內心的‘確信感’又是怎麼回事兒?我反覆琢磨,才最終意識到,自己的腦袋很有可能暗中為這個夢編造了一段虛假的‘米斯里鋁礦區挖礦’兒時記憶……儘管這段虛構的內容曾使我心情愉悅,但是卻又使我陷入了無盡的苦惱——即便人已經清醒,我卻並沒有立即意識到記憶的虛假!另外令我擔憂的是,為何要編造一段‘虛假閱歷’以使我完美地融入那個夢境?腦袋的這種異常行為,使我十分害怕自己會持續性地被自己腦袋的神秘部分欺瞞著…很可能現在我的表觀意識,早已分不清現實同虛構…”

“這麼複雜呵…”康氏在感嘆中思考著。

“我無時無刻不在質疑著自身和記憶。自從我進來這個迷宮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完全感覺不到飢渴和勞累。這裡永遠是一個樣子,除了迷路什麼也沒有。看來這個空間和真實世界存在著很大的差距。”

康氏:“是啊。說來也怪,我也不會累。不過沒有任何的參照物和環境變化,實在難以判斷時間的流逝。”

在牆壁上走的怪人不說話,突然停了下來,沉重地轉過身,環顧他們身後走過的路——場面十分壯觀,蜿蜒曲折的各種牆根上,有著他們做過的各種記號。然而再轉身看看前方,還有大片迷宮道路,仍無窮無盡地佔據著兩人的視平線。

“如今我感覺一切都是幻覺,就連呼吸都是假的。”怪人垂頭喪氣。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康氏繼續拉著他往前走。

“你憑什麼這麼有信心?”怪人激動地抓住他。

“我看過一些書。書上寫,針對那些有牆壁的迷宮,只要順著牆壁的一面走,最後都能走出去的!這就和剛才我們一直在遵循的‘左手法則’一樣。如果遇到叉路口,就觀察哪條是還沒走過的通道。如果有多條,就選最接近左手的一條通道走;如果沒路走,就順著原路返回初期的叉路口,並做記號。然後繼續重複靠左的走法,直到找到出口為止。凡是沒有做記號的通道都要貼著牆壁靠左走一遍。這種方法雖然費時費力,也可能會使你走遍迷宮的每一個角落和每一條死路,但記住,只要走完了,我們就絕不會永遠被困在這裡面!”

二人又繼續聊了很多,直到他們覺得走完了迷宮裡所有的路線。然而最終當他們頭昏眼花地停下來時,面對的卻只是一堵又一堵的牆壁和死衚衕。

“難道我們有漏標記的地方?”怪人惱怒地擊打牆壁。

康氏也終於喪氣地坐在地上:“為什麼會這樣!”

“我覺得你的‘左手法則’只是處理問題的其中一種簡陋方式!想想你這個解決歧路的方法,其實只能夠針對那些有固定牆壁、入口和出口的迷宮。但我記得自己落入這個迷宮的時候,可沒有看到哪裡是入口和開端!”

“你說得對,如果不限定出口的話…但是!我記起來了!”康氏倏地站起來:“教練當時也在我耳邊說過,他要讓我尋找到‘這裡的出口’,然而並沒有特別指出是‘迷宮的出口’!難道…”

康氏馬上跳到牆上,慎重地觀察他們做過的無數記號,細細地回想他們走過的每一條道路……

怪人悲哀地喊道:“可能這個迷宮根本就沒有出口!這是個無限迷失的地獄!”

“別灰心!我貌似悟到了一些東西…再給我一點時間!”康氏吞吞口水,急促地組織起自己的語言:“…那個…那些個記號!我發現,那些記號有規律!你看,記號的模式是有重複的!”

“這是什麼意思?”怪人眺望著。

“之所以會重複,很可能…很可能這個迷宮正在以一種固定的模式不斷地生成迷路區域!所以它並不是無限的!它只是在我們覺察不到的地方迴圈生成大片牆壁,當我們走完一區,它又不斷地生成相似的另一區,以此令我們感覺走不完走不出而已!我們都被這單調的該死景象迷惑了!其實這不過是單調的區域性重複,它的路數還是有限的…”

但是感覺被逼到絕境的怪人叫道:“不,不!就算知道這又能怎樣!你能保證我們可以超越它生成迷宮的速度嗎?可能出口並不是我們原先以為的那樣!因為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過其他進來修行的人。而這個個修羅場…絕對不是個真實的物質世界,而是個類似於夢境等精神世界的虛數世界,在這裡什麼都可以發生…這是個存在無數可能性的世界…所以,會不會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結果它話還沒說完,康氏就忽然感覺到身邊的空氣有點不對勁……對危險的直覺促使他馬上將同伴一把推開,緊接著在兩人之間,居然莫名其妙地發生了小型爆炸!

康氏在爆炸後的煙霧裡尋找同伴,然而卻在煙霧中了聽到同伴的聲音:“思來想去,我一直都在懷疑著一件事——這裡如果只有你我二人,而且又沒有出口…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真正的出口正正在你身上!”

“你想幹什麼?!”康氏警覺起來。

“種種跡象表明,你才是這次試煉的真正任務!這些無數的死衚衕暗示,出口就在你我二人身上!說不定只有在你身上炸出一個洞來,才能製造‘出口’…”

康氏驚恐萬狀:“剛才的爆炸…居然是你?!不!你聽我說,出口也許…”

說著說著,煙霧漸漸散去,同伴突然現身!只見它的腹部出現了一個圓球狀的突起,就像隨時會爆發的炸彈。它失去理智般地狂笑起來,如今終於露出了兇惡的真面目!

“哈哈哈哈!為什麼要逃?來吧來吧來吧!”

炸彈人從腹部不斷地放出炸彈,牆壁隨著爆炸轟隆隆地倒下。

幸虧炸彈人身手笨拙,暫時被斷壁殘垣阻礙著攻擊速度。而康氏當下只能靠著圍牆,不斷狂奔逃命,在錯綜複雜的巷道里躲避著連環爆炸。

但貌似這個炸彈人有著特殊能力,它放出的炸彈爆炸規模漸漸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兇猛。

“就這樣僅僅靠著牆壁阻擋的話,遲早會被趕上的…” 康氏緊繃著神經,沒命地東躲西藏。

“你逃吧!逃啊!但是!沒用的!我會炸穿這裡所有的牆壁,所有的迷宮,所有該死的記憶!”炸彈人又加快了速度。

接著一陣爆炸的氣浪席捲過來,瓦礫漫天,也弄傷了康氏的小腿。

康氏忍痛咬著牙關想繼續奔跑,可是緊接著附近一陣爆炸又捲起了碎石,這股衝擊一下子把少年徹底壓倒了。

距離已經近得能聽到炸彈人的狂笑聲了。拖著受傷身軀的康氏,快要陷入絕望之中。

“嘻嘻嘻嘻…哪裡逃?”突然從瓦礫探出頭的炸彈人,手裡拿著一個正在冒著火花的大炸彈,對著康氏狂氣地笑。

這個瘋子絕不會放過所有可以爆破的東西。如此緊急的當下,康氏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旮銩斯的一句話:“或許你要試著學習另外一種新的作戰方法了……” 可是絕境中並沒有任何可以讓康氏依賴的工具。

“要是能操作魔裝的話…”

康氏靈光一閃,少年決定豁出所有意志孤注一擲。

就在炸彈人舉起手,準備將少年抹消的一瞬,在他們兩旁的牆壁竟然發出裂開的巨響,“自己移動”起來!

還沒等炸彈人明白怎麼回事,兩堵牆壁就把它緊緊地夾住了。

炸彈人把炸彈丟掉,大爆炸隨即發生。雖然危急之中有牆壁擋著康氏,但是氣浪仍把少年推開一段距離。

這下爆炸並沒有使炸彈人受到大傷害,倒是把夾著它的牆炸開了。它活動了一下手腳,腹部又繼續生成炸彈,瘋狂地尋找著康氏的蹤影。

突然間裂開的牆壁又一溜接一溜地移過來壓到它身上,就算它不斷慌忙地製造炸彈,也暫時抵擋不住這一陣攻勢。

牆壁這股強烈的感應力讓康氏十分驚異!差點都令他忘了逃走。剛才的天降靈感使康氏領悟了旮銩斯和炸彈人說過的話。他逐漸參透出另一層次的操作系本領——用意念控制牆壁!

他只是在最後關頭試著像操作魔裝一樣操作牆壁,效果卻是超乎想象地好。少年也預料不到,精神和意念在旮銩斯創造的虛數世界裡,竟可以發生如斯複雜的反應,使其成為強大的守護力量。

不久前還在心裡憎惡不已數之不盡的圍牆,而現在反而成了康氏活命的法寶了。

不過總歸還是靠著運氣佔據上風吧。說不定教練也在暗中幫著他。

掙扎著的炸彈人怒不可遏,渾身的惡念使它放出一股巨大的爆轟,把圍困它的一切都夷為平地。眼下週圍似乎沒剩多少完整的牆壁了,康氏試著操縱地上剩餘的瓦礫密集地擊向炸彈人,但最後都被一一炸掉和擋掉。

“可恨哪可恨哪可恨啊!”

被徹底激怒的炸彈人也不管康氏躲在哪裡,閉著眼就是一頓狂轟亂炸。最終迷宮都快變得光禿禿的了,牆幾乎全被炸光,只剩康氏躲藏的一堆碎石。

“牆壁怎麼可能會被炸光呢?”康氏一時無法接受。

他觀察了一下週圍,雖然空間看起來依然是廣闊無垠的樣子,但是康氏馬上修正了自己原先的推測,答案漸漸變得很明顯了:迷宮的確並不是無限的。即使它在不斷生成迷路區域,然而同時,它也僅僅是在簡單地複製著同一個區域。如今沒了複雜牆壁的干擾,分佈在各處的好些無比相似的爆炸坑印證了康氏自己的想法——就算迷宮生成了新的區域,但其實這塊剛剛新生成的區域卻仍然是複製了被炸燬過的舊區域,它並不會生成新的完好無損的牆壁和迷路!原來自己之前一直在浪費時間,探尋出路的兩人都被旮銩斯製造的假象矇蔽了雙眼。

康氏的腦袋飛速運轉著,繼續一邊躲避一邊不斷地推理。他放開思維大膽猜測旮銩斯的深意。教練應該是有意把操作系的他和摧毀系的炸彈人困在一起,目的可能是為了讓他最終領悟到這樣一個事實——就算把迷宮所有地方炸翻了天也不會有出口,出口只有靠他們自己去創造!

“再靠運氣試一把吧!”

於是康氏不斷地引著炸彈人一步一步接近自己,同時在背後操縱著僅剩的石頭勉強搭起了一扇“石頭門”。他想設計令炸彈人幫助自己集中能量把炸彈釋放到“門”中央,從而“炸出”缺口。

“你那些爆炸太不夠看啦!敢不敢來一次破天荒的大爆破啊!膽小鬼!”

失常的炸彈人早已殺紅了眼,它只是本能地朝著口出狂言的少年的方向走去。炸彈人自覺已再一次將無處可躲的康氏逼入了絕境,於是全力釋放出最後一次大爆炸!雖然恰如私願,但站在“門”前的康氏還是被爆炸的火焰瞬間吹飛。而少年的身體在定格般灰飛煙滅的過程中,他彷彿慢慢看見,蒼穹像是裂開了一道縹緲的光芒……

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武神殿,康氏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教練,這個試煉像是個無比逼真的夢一樣。”

“這是夢又不是夢。”旮銩斯意味深長地說道。

少年馬上關心地問身旁的旮銩斯,如果這不是夢,那迷宮裡面的炸彈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然而他只是冷淡地說:“那個罪人只能永遠被困在武神殿的亞空間裡了。”

康氏激動地問:“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已經被關在裡面多久了?”旮銩斯遽然地反問他。

毫無頭緒的康氏搖搖頭,漸漸平伏了情緒,靜靜地聽教練接下來的話:

“實際上這個人已經被武神殿的迷宮囚禁上百年了。”

“這麼久?!這個時間尺度…”康氏很吃驚。

“注意我指的是在這個正常時間流動層面上的百年歲月。而在武神殿的亞空間裡,流逝的時間遠遠不止百年。”

“雖然老說夢話,但實際上康康你只睡了不到半天哦。”旁邊的茜茜笑道。

“我們曾聽它自己說過,在來到雙橡園之前,這個危險的爆彈人以前就由於嚴重的精神和記憶問題打算自殺,結果卻誤打誤撞漂流到了森林附近一帶,然後被外面的芬克斯所拯救。然而被帶進來治療的它,某一天卻在雙橡園製造了一連串的龍戼殺害事件。精靈們無法判定到底是守護者芬克斯看錯了人,還是它由於某種不可知的原因而從中立守序變得邪惡混沌…於是我遵從長老的意見,決定暫時不處決它,而是將它囚禁在無窮無盡的迷宮這裡。”

“那我最後是怎麼出來的?”

“你這次能僥倖逃出,是因為你在迷宮裡頭的‘肉身’被炸成了粒子碎片,並且憑藉著異常強烈的求生慾望,才能使你能夠從亞空間的裂縫中‘逸出’。”

“然後教練就抓緊機會把脫困的你的精神意識‘重組’回肉體。在闖迷宮期間,我和教練一直都在身邊守護著你呢。”茜茜深吸了一口氣。

旮銩斯接著解釋道:“當然最終無論合格與否,我肯定都會讓試煉者平安出來。迷宮根本就不存在常規的‘出口’。逃離迷宮的方法有很多,但都不是一般的方法。除了最終過關的試煉者,許多進入迷宮最終被爆彈人加害的學徒都未能透過試煉。只有極少數合格者能將其反殺,並且透過試煉。而且就算將爆彈人消滅,它在迷宮中也不會真正死去。它只會被困在我的精神牢籠裡不斷地迴圈復生,記憶不斷變得更加混亂,然後孤獨漫長地等待下一個試煉者。這是我對它的懲罰。”

康氏:“可它起初看起來…那它為何要特意繞圈子騙我呢?不在一開始便殺害我呢?”

旮銩斯:“雖然實際上爆彈人已經謀害了很多進來的修行者,但是基於它嚴重的精神問題,它很可能已經完全記不得自己加害過多少人了。所以有時它看起來就是一臉無辜的樣子。”

“真是嚴酷的考驗哪…看來康康真是好運過頭了。”茜茜也替他捏了一把汗。

旮銩斯:“那些一般的學徒還真的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逃脫的線索。但很多次總是這個罪人搶先想到這個線索,所以很多人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它在迷宮中‘殺害’。而之所以它會想得出犧牲別人的方法,那是因為幾乎尋找出口的一般方法都被它試遍,然而它卻一直都在執迷不悟。”

“你是說它為了出去…根本就不管別人的生死?”茜茜露出難受的表情。

“我認為它的內心是極度混亂殘酷的。或許它這種人應該一直都被關在裡面,又或許等到哪一天有人將其徹底‘消滅’,才能令它從迷宮中解脫…”

“這個傢伙…有點可悲啊。”茜茜憂鬱地垂下眼簾。

“你能夠看出迷宮是假迷宮,還學會了在另一個精神領域作戰的方法,我為你的成長感到很欣慰。雖然我認定你為合格者,但我希望你還能夠從這個異族人身上,學到另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

旮銩斯又提醒康氏,要深入理解自己的內在精神和外在肉體的“玄妙關係”,並且好好地思考這次試煉的現實意義,教他不要太過於相信別人。畢竟迷宮這種絕境在考驗著人的求生意志的同時,也在考驗著人性。雖然在這個迷宮內不會被“渴死”、“餓死”,但是抱著一心想踏著別人的屍體使自己出去的做法是可恥的。自私到極點的人是永遠也出不來的,就像永遠會被困在迷宮裡一樣,這種人同時也會被永遠地困在自己的心魔裡。

康氏無言。少年默默地思考著旮銩斯所說的話……

*註釋:

1.“拉斯安德森”是茜茜新學的一個招式名字,類似流星魔箭。僅以此名致敬丹麥箭術大師Lars Andersen。邊跑邊射箭、用腳開弓、空中拐彎箭、射擊刀刃使箭被劈開而傷到對方……等等神技均出自此位大神的表演。

2.怪人的外型可參考Hudson Soft所製作的遊戲《炸彈人》和《淘金者》。兩作裡面的關聯……

3.本故事中除了圖爾馬錂這種人工礦產,還存在著珍貴的天然礦產。如米斯里“鋁”(秘銀),阿達曼“鈦”(金精),奧裡哈“鋼”(山之銅)……等等。而這裡奧裡哈“鋼”的內容要感謝眾多網友提供的資料。2400多年前,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在對話錄Critias篇中提到一種名為Orihal(奧裡哈康)的物質。據說這種物質產於ATLANTIS島,價值僅次於黃金,並且廣泛地用到宮殿和神廟的裝飾之上。

4.迷宮的“左手法則”的相關內容來自於百科。

5.由於單章字數限定9648的緣故,某些多餘內容只好放到註釋裡解說了。其實迷宮的生成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有些只是旮銩斯為了省事而已。因此炸彈人就算在以前就把牆壁炸光,旮銩斯也可以隨心所欲地將牆壁復原。如果只是單調地走迷宮道路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出得去的,也並不是旮銩斯的訓練目的。在此迷宮世界,時間、空間、屬相、數量等等的關係都是扭曲的,康氏的感官根本無法和現實保持一致。在旮銩斯的影響下,甚至可以讓康氏在頭腦內產生“探完迷宮”的幻覺。同理,在精神不穩定等特定因素的影響下,試煉者對迷宮的牆和石頭數量等觀感也會極度不準,因為康氏腦內關於數量等固有觀念已經完全被扭曲變形,才會產生“無限”、“重複”等各種錯覺。但正如旮銩斯所說,“…只有全身心地嚮往某個特定的目標和意義,才能夠尋找和到達精靈們虛數般隱密的‘心之所在’。”因此只有信念足夠堅定,才能夠不受外界影響,最終逃出生天。這也是旮銩斯真正想讓康氏得到深層領會的內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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