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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不能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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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土不讓。

他聽到這些人這樣說,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人竟也忍不住落下淚水,是他們這些人待在這樣邊關苦寒之地,一不為名,二不為利。也不過只是想替家中的父老鄉親們為這家園帶來一片安寧和平罷了。

如今戰事起,皇城裡那些人不把這天底下的百姓的性命當命,他們不能,也許其中有宵小之輩或膽怯之輩,會逃離此處,投靠敵軍也好,逃回故鄉也罷,他們不能走。他們要在這裡,做這片國土最堅固的城牆。

一場觸之即燃的大戰終於開始,這些人浴血奮戰。勇猛的令敵軍都感到畏懼。

“他們的朝廷不是傳來訊息,並未有援軍,怎麼這樣英猛?”敵軍的將領甚至去問自己的主帥。

那主帥沉沉的往對面看了一眼,“正是因為沒有援軍,他們才會這樣。不過是求魚死網破吧,是值得敬畏的對手,但這一戰我們依然要贏。”

無數的將士屈死在戰場之上,然而他們的軀體直至死亡僵硬也未退半步,像是被釘在原地的樁子,死死的守住了他們的邊關。

將軍四顧自己身邊,常跟著的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隨手救一下身邊一個已經中劍倒地的小將士,卻聽到他低聲的在說些什麼。

在這戰火紛亂之中,他竟然俯身迫切的想要去聽這小將士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將軍的瞳孔一縮,在那血沫子裡的含糊之中,他聽清了。

褪去這身盔甲,也還只是一個小小少年的那名將士,瞪大了眼睛看著天空,也許看到了他的將軍,就露出了一絲微笑,他似乎是很高興的說:“我……好想活著呀……”

他說,他好想活著。

將軍在沙場上不知經歷了多少生離死別,以為這顆心在邊關的風沙吹蝕之下早已經堅硬如鐵,然而在這一瞬間,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心底的那條堅硬的防線被這五個字輕輕一叩,就裂開了巨大的縫隙。

縫隙裡淙淙流出的是鮮血,是他自己的嗎?也未必是。

更像是這些年在邊關替他賣命的這些大大小小計程車兵們臨死之前都沒能說出去的那些話,那些臨終之言有的平靜,有的堅定,有的委屈,但讓他聽來卻字字泣血,猶如刻在了自己骨子裡。

這樣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在這一刻也終於繃不住自己內心洶湧而出的感情。

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落進了滾滾的黃沙裡,風沙一卷,便消弭不見了。然而淚水沒有留下的痕跡,卻被其他無數的鮮血完成。

那些鮮血慢慢凝結,風沙竟然也吹不起來了。

將軍提著他一把斷了半截的刀,茫然的立在戰場之上,看著仍在交戰的殘兵,腦袋裡浮現出來的竟然是,天要亡我。

然而就在此時,自身後忽然響起一片雷霆之聲。

那像是衝來的騎兵。

可是哪裡會有騎兵來呢?難道是敵人的騎兵已經包抄了後營?

他倉皇回頭,自出生至今這麼些年來第一次感到了透骨的恐懼。

他並不貪生怕死。可是這些跟著他出來賣命的將士連一個收斂屍體的人也沒有。

這是多不應當啊……

他們都是為國捐軀的勇士,是英烈。就算犧牲在這裡,也該厚葬於故土之內,而非是黃沙荒野無人問津。

再想到帶著這些士兵前來之時,他們一個個笑著和他說要在這裡立下功勞,衣錦還鄉。然而如今一切皆如幻影,被風沙一卷,碎落了一地。

他竟忘了反抗,也忘了逃脫,生生立在原地。直到他看到那打頭過來的女將軍手中所帶的旗,在軍旗上頭明明白白的,寫的是他們的國號!

是朝廷派來的援軍嗎?那將軍瞪大了眼睛,仔細去看,不……那不是正規的軍隊,他去細看那些人裡,年齡參差不齊。

雖說看起來初具規模,卻絕對不是朝廷常年招兵買馬,花費錢財培養出來的軍隊,更像是民間自發組織起來的民兵,那帶頭的人又是誰?他還沒想明白,那女將軍便遠遠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寧安府袁氏女特帶民間義兵前來相助,請將軍上馬,與我等共一戰!”

袁昭昭帶著這些人從京都沒日沒夜的趕路前來。

看到軍營的帳篷,便將所帶的糧草供給全部拋在地上,前方正在交戰,局勢危在旦夕,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清楚,不容耽擱,於是心照不宣的直奔前線而來。

卻沒想到局勢已經如此慘烈,看到已經慘死的同胞,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們的憤怒也猶如掀天猛獸。

袁昭昭只覺得悲涼,可當她看到那倉皇的老將時,另一股憤怒猶如燃燒的天火一般,忽然就蒸騰起來,她將駿馬牽到老將面前脫手交付,而後直追敵軍而去。

她年紀尚小可這些年的武藝並非白學,走馬射箭,舞刀弄槍便是她最在行的事情。

此時初上戰場,竟意外的毫不覺得恐懼。

刀劍相交,馬蹄踏如雷霆,令人驚悚,令人恐怖,卻也令人血液沸騰。

那是何等慘烈的一戰,後來許多幸運猶存的將士依然日夜回想,想起那天刀劍相接的聲音,仍覺得牙關發緊,頭皮發麻,血腥味兒彷彿又在鼻腔充斥。

然而那一仗,雖然慘勝仍然勝了。

袁照照與她所帶的這些民間義兵就在邊關駐紮下來,那位老將在這一場戰爭結束之後,開啟花名冊去點名,將已經離世計程車兵姓名劃掉。

重新整理出一份新的名冊來。

那新的名冊比起舊的,竟不足四分之一厚……

邊關的訊息仍然很快的傳到了京都皇城裡。

皇帝時隔多日又重新拾起了政務。他手段雷霆,多年來積威仍在,先前心思活泛的那些人眼下並不敢明面上做跳樑小醜。

這些人最是擅長迎風順,牆頭草,見此時皇帝心思一變,立刻從了風向轉而向其他方面努力去了。

連後宮近些日子都安分了許多,這些人無一不在忌憚孟離的存在,果不其然,過了這麼多年,先皇后的一件東西便能讓他當做籌碼來和皇帝做交換,那天晚上的事情並沒有避開宮人,這些訊息四通八達的朝臣后妃,很快就把情況摸了個清楚。

如今邊關的訊息傳回來,這孟離明顯已經替袁家求情,可原照著集結民間宜賓私自前往邊關,此事可小可大。

如果從細節道義上來講,他這樣做確實是為國家安危,倒也無可夠病,可坐在皇帝的層面上去想,就並非如此。

倘若皇帝覺得袁氏有心糾結叛兵起亂,隨時有可能擁兵自重,或者因為此次袁昭昭自作主張而覺得自己顏面有損,那袁家這一罰逃不了。

所有人都在聞風而動,一旦風向調轉,立刻伺機而行。

孟離自那天晚上從宮中回來之後,險些又病了過去。

他長久的坐在那棵梨樹之下,躺在那吊床之上,望著星空,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夢裡似乎有人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他便覺得神清氣爽,而後清醒之後便再也回憶不起夢中的任何場景,只覺得身體大有好轉。

得知這個訊息時也難得的並沒有產生太過起伏的情緒。

他倒並不以為皇帝會看在他或什麼人的面子上放過袁氏這次無令調兵,何況還是民間義兵。

如果按照律法,他們是可以被當做暴民處置的。

趙姝從外頭進來,看著他小小年紀卻為此事而擔憂,自然也不免心疼,但還是將女兒在千萬裡之外寄送來的加急書信交給了孟離。

“這是你大姐給你寄回來的。”

那封信上頭寫著“阿弟孟離親啟”,落款是他大姐的名字。

他開啟書信,這樣簡單而不知重複過多少次的動作,此時略微有些生澀,手指輕微的顫抖被他很快壓制下去。

那信紙上字跡挺拔,確是他大姐親筆無疑。

“阿弟,邊關生亂,此前引你入局已是無計可施之措,如今無論皇城作何決定,一概勿要介入,邊關一切安好,你與母親勿念。”

紙上只寫了這些字,甚至沒有什麼理法規章,更像是急促而就,便命人匆匆送來。

他已經能想得到,大姐在邊關時生怕因自己的書信來遲,而沒能阻止孟離試圖更改皇帝的決定。

孟離自然聽她的。

宮中寂靜了很久,朝堂上此事被提了兩三次,皇帝一律先擱置過去不提,關於此事的態度顯得愈發撲朔迷離,便沒人敢妄動。

可就在當天夜裡卻猝不及防降下一道冊封的旨意,這聽起來像是好事。可原是一家,卻都覺得另有蹊蹺。

皇帝不太像因為此事毫無芥蒂的樣子,否則定會提前做決斷,拖延到現在無非不過是狠不下心,或者在想什麼兩全之策。

果不其然。

趙姝接下那道紙,只覺得手都在顫抖,明明是很輕盈的布帛,卻似乎比千斤墜還要沉重。

那確確實實是一道冊封聖旨,封的就是他們的大女兒,如今年方十四五歲,皇帝卻封她為駐邊大將!

沒有皇帝特意召回的聖旨,不得私自回京。

這不是恩寵冊封,這是要把這支自己覺得危險的起義軍,連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將軍一起封在邊關,讓他們像被關在籠子裡的困獸,只等日月延長,將其兇猛與爪牙盡數消磨殆盡……

倘若他們拿不出來能讓皇帝安心的籌碼。只怕袁照照這一生就將永遠被禁錮在邊陲黃沙之地,直至戰死。

皇帝接連思考了這幾日,又不知請了多少謀士,暗中出謀劃策,才在今日連夜敲定下這樣惡毒的榮光。

要用一個金光閃閃的名號,將一個尚且年輕鮮活的少女徹底封死在邊關。

孟離起初不知這道聖旨究竟所圖為何,直到自己親自開啟一觀,才知曉這其中彎彎繞繞究竟何等讓人心寒。

他覺得憤怒,可手裡卻攥著大姐給他寄回來的書信。

是的,這意味著袁照照早有預料,她明白皇帝容不下她這一支未經號召,就直向邊關而去的起義軍。

何況他們在短時間內,扭轉了戰敗的局勢。

身處邊關的他們知道自己不過是趕在在那位老將將對方消耗到底的情況,伸以援手扭轉敗局才能如此容易。

可坐在皇城裡的人不知道,他猜疑,不願相信一直臨時起義的民間軍隊就能有這樣的意志和實力。

他知道自己的錯誤,卻又不能允許這也許早就已經存在的一股勢力。

或者說他不認為自己的錯誤就是錯誤,處在他的位置上是不能有錯誤出現的,他站的太高,所有人都覺得天子永不犯錯。

所以他不能犯錯,就算有了錯處,從前那些臣子就會替他遮掩,眼下無人能替他遮擋,便只有他自己想辦法去遮掩。

於是弄出了這麼一場名賞暗罰,叫人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像是被魚刺卡了喉嚨。

趙姝坐在院子裡,看著坐在角落裡小小的孩子,只覺得也許他們這一家人是欠皇帝的,約在十年之前,她同胞而生的姐姐就是為了給皇帝生兒育女,丟了性命。

然後是她親生的女兒,為了替皇帝彌補犯下的過錯,在這樣青澀的年紀,帶著一支不成名的軍隊趕往了戰場,將生死置之度外,日夜奔忙,最終守住了這國土。

眼下是她最小的孩子,就坐在這小小的院子裡。

他出生的時候就被生父生母拋下了,那個本來會很疼愛他的母親,撒手人寰與他陰陽相隔,而本來也會很疼愛他的父親,卻因為母親的離世而不願見他。

這樣一個小小的,可憐的,孤苦無依的孩子,她實在看不過眼,以為收在自己名下便可以彌補他這些年。

可誰也沒想到,他的生父不肯放過他,這麼小的孩子,因為他父親犯的錯誤茶飯不思,在這樣小的年紀就要為國事而擔憂。

孟離,孟離,多麼狠心的人才為他取字為離?

離父,離母。

如今那樣疼愛他的大姐姐也離開了他,興許這輩子他們也沒辦法再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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