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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衡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
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面前是自己在夢裡思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人，雖然好像才剛剛得知自己喜歡孟樞這件事情，可是一場夢醒來，卻好像這份喜歡已經維持了很久很久。
和孟樞對眼睛對上的那一剎那，孟衡險些失去了理智，想把自己那份沉澱已久的感情傾瀉出來，可是理智遏制了他，那本來就要宣之於口的一切就這樣停止了下來。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孟樞覺得孟衡這個眼神太過熟悉，熟悉的讓他以為面前的人就已經恢復記憶。
可他又分明知道不是，倘若孟衡真的恢復記憶第一件事情定然是要告訴他，然而面前的人只是似乎睡迷糊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又很快恢復如常。
“沒事，大哥，你猜我今天去了哪裡？”孟衡故作無事的問。
他必須得把今天的那些事情告知孟樞，他不知道自己大哥的心上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可是那一家的家主卻實在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今天那些荒唐的一切，倘若沒有主家的餘許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更何況他其實已經懷疑最中間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大哥心上人的父親。
不論大哥對此究竟知不知情，他都必須要將此事告知。
“偷偷出去玩兒了？看你累的，躺下就睡。出去都做什麼好玩兒的了，跟大哥講講？”孟樞毫不意外的對他的去向做出了猜測。
他知道自己這個親手養大的弟弟總是在家裡待不住，隔一段時間就想要上街去玩兒，見一見新鮮玩意兒。
今天想必也不例外，只是到底還是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出門的時候就沒有和他講，也沒有叫他一起。
孟樞記得從前孟衡也最喜歡上街去，只是臨走之前總要纏著他一起，不管他答不答應，都要討一番好處才行。
當時身在其中倒也不覺得有多好，眼下失去了，回想起來才覺得其實無比懷念，原來當時其實自己是那麼高興。
孟衡倒是沒有想到，大哥居然對他的去向一猜一個準兒，看來他們兄弟兩人先前確實互相瞭解的很，他又想難免自己動了那樣的心思，畢竟大哥實在是太好，正像他先前所說的那樣，無論是誰面對這樣一個人，都會忍不住喜歡上他。
“我確實出去上街了，不過今天新奇的東西事見了，卻並不好玩。”他沒想隱瞞，臉色也自然就不好了起來。
孟樞這下倒是有些驚訝了，他知道孟衡往常只喜歡看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從來沒見他露出過這樣以上的表情，難道是在外面吃了虧，受了騙，還是被人欺負了？
“有什麼不開心的也要和大哥講。”
“大哥，我只是好奇你要娶的新媳婦家裡究竟是什麼樣子，就假借著替你送東西的名頭去了，到他們那裡的時候剛好碰上他們辦宴席。
說是有新奇的東西，我就悄悄混進去看了，可沒想到他們整了一個邪物，做了一些淫亂不堪的事情，那場面太過骯髒，我到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反胃。
大哥，我覺得你的心上人興許真的很好，但是她的父親或者說她家裡的人好像並不太盡如人意，我不是要給大哥潑冷水，也絕不是要挑撥離間，只是覺得這些事情大哥應該知道。”
孟樞的臉色越聽他說就越驚訝。他完全沒想到這次孟衡出門竟然是為了這件事情，更沒想到竟叫他撞見了這樣的場面。
他並不關心要聯姻的那家物件是什麼樣子，自然也就不曾上門檢視，一切只聽從家裡的安排，只知道那人家裡財大勢大。
人品之類的，他既不關心也沒必要關心，可是孟衡卻這樣替他操心，那天晚上查問之後還不算夠，又特地跑出去替他把關，就算他不記得從前他們的那些事情，可是要對他好，確是實打實的。
孟衡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他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別說眼下已經不記得從前的事情，就算他仍是從前的處境，也絕對不會為了挑撥離間而在他面前去搬弄那家人的是非，因此他所說的必然是誠實的，是真話，看來這家人確實有待考究。
孟樞倒並不是要挑挑揀揀一些什麼聯姻的物件，只要不太過分，他自然是毫不在乎的，也願意給對方一份體面和日後安穩富貴的日子，可是倘若對方有什麼不合常規的舉動，做錯了事情，違犯了法規，連累了他倒也罷，可要連累孟家，連累孟衡，那是絕對不能的。
這件事情他放在心裡，稍後和父母提及，最好還是能把這門親事推掉，以防惹火上身，日後處理不完的麻煩。
當然這裡頭也摻雜了一些私心，孟樞說到底還是想著能拖就拖，萬一多拖上一段時日事情就會有轉機呢？
或許孟衡會清醒過來，或許又會有什麼其他的事情？他總還想著自己能夠達成夙願。
他自然也並不信什麼神佛，卻又總忍不住不知對著什麼祈禱，若是能讓他得償所願，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而每每在心裡做了這樣的祈禱，他又忍不住自己糾正，其他的代價倒也使得的，但千萬不能有一條應在孟衡身上。
“好，你說的這些大哥記住了，大哥會留心的，等把這些查清楚，我再去和家裡商量。倒是你，這麼擔心大哥，今天出去受了這麼大的驚嚇，這會兒還害怕嗎？還噁心嗎？吃過飯了嗎？大哥現在叫人去給你做一些清淡的開開胃口？”
相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對於孟樞來說更重要的當然還是孟衡，他吃沒吃過飯，有沒有休息好？是否受了驚嚇？這些好像才更重要。
孟衡搖了搖頭，其實他對自己隱瞞的那部分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畢竟大哥看向他的眼睛，太過清透，可他又忍不住自己的那些奇怪的念頭，總會繞到白天看到的那些虛幻的場面。
於是他不敢直視孟樞的眼睛。
“不用，還不太有胃口，不過倒也沒受太大的驚嚇，只是犯了些噁心，而且現在仍覺得有些累。”
“那還是要吃上一些，是一時累過頭了，再加上刺激過頭，才不覺得餓，等晚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容易傷了腸胃。我去吩咐廚房做些你最愛吃的。多多少少吃上一點，再接著睡。”
“好吧，麻煩大哥了。”孟衡自然是拗不過面前的人。
“你我兄弟之間親密無間，何須說這些客套話？只管等著一會兒做好了我親自給你送過來，先躺著歇一會兒吧，但先不要睡，否則一會兒大哥過來又叫不醒你。”孟樞還是開著他的玩笑，大約是怕他回想起來白天的事情，語氣輕鬆。
孟衡的心情也果然變得輕鬆了一些。倒也不因為別的，自己最喜歡的人現下正在面前，又對他這樣的上心，好的簡直是無可挑剔，除了不能越過那條不能明說的線以外，餘下哪裡都是最好的，他已經比這世上許多單相思的人好上太多了。
他又忍不住看著孟樞離開的背影，放任自己陷入一些其他的想象。
大哥這樣溫柔的人，對他又這樣好，哪怕有一日自己真的表明了心思，應當也不會受到太嚴厲的譴責吧？
那大哥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是不敢置信之後苦口婆心的勸說他？還是無奈的以為他只是把兄弟之間的情分給混淆了？
已經是在做夢了，他索性放任自己想的再大膽一些，要是要是他大哥萬一勉為其難的能夠接受他呢？都不看在其他上，只看在他們自小長大，自己是大哥一手養大的份兒上呢？
他在想先前自己是否像大哥做過這樣的試探呢？他想自己記憶沒有消失之前，腦袋裡只怕裝著更多更好更親密，更親切的大哥，連同打小到大無數相處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擁有了那麼多大哥的好，只怕沒有失憶之前的自己，也許更加瘋狂。
他有沒有向大哥表露過心意呢？收到的又是怎樣的回答呢？
每一個問題都沒有答案，又似乎都擁有著無數個答案，可這對於孟衡來說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指向一個最後能確定的事情，那就是這些只能是他的空想。
好在他儘管還未出口就要心碎，卻還能透過一些其他的理由從大哥那裡獲得一些安慰。
這一場無疾而終的妄念，倒也算是得到了最高待遇的葬禮。
他靠想著這些吊著精神，沒有睡覺，又過了一會兒，便聽見腳步聲響起。
聽見動靜的那一瞬間，那些睏意一剎那就消失不見，似乎連身體上的疲累都已經消失了。他飛快的從床上起來。
門還沒有敲響，他便已經將門開啟了。外頭站著的正是大哥，手裡端著他最愛吃的那幾樣東西，臉上帶著的是最溫和的笑意。
那一瞬間其實他應當立刻側身讓路的，可是他卻失了神，看著那溫和，看著那眼神裡的溫柔，不由得去猜想:對著弟弟是這樣溫和笑意的大哥，面對他那個刻骨銘心的心上人，又該是什麼模樣呢？
那大約是他永遠在期望，卻又永遠無法企及的好，他有時候覺得無法想象，可有時候卻又覺得合情合理，無法想象的是，這樣一個時常平靜、溫潤的人，怎麼會擁有激烈的感情呢？可另一方面卻又覺得合情合理，這樣一個溫柔、專一的人就應該擁有最激烈澎湃的愛意。
孟樞要是把那最純粹的愛意凝結在一起，捧給他的心上人，想必是一份濃烈的不能再濃烈的感情，孟衡不由得羨慕，隱隱約約的嫉妒，最後又只能落為遺憾，一種只能旁觀，甚至不能伸手搶奪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