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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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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要麼仍如夏日般炎熱,要麼就如今宵般涼爽,在經歷了一整個夏天的酷暑後,讓人捨不得入睡。

“王妃喝了嗎?”

“回王爺,王妃喝了,但是側妃把您送去的墮胎藥換成了鶴頂紅,王妃已經......”

“什麼?這個瘋女人!”王爺雙眼猩紅,衝出寢室,這一夜這個冷若冰霜的男人徹底跪倒在他的王妃身邊。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王府柴房中,王爺對著一具已經涼透的屍體吼道。可他又不是神,她怎麼會聽他的。

蕭王之妻,原王中丞家獨女,薨了!

這一則訊息當晚就在蕭王府晝夜燈火通明中不脛而走。

......

柱國大將軍府。

“唉,狡兔死,走狗烹啊......”李老將軍如是說道。

“你可少說兩句吧,你看著這‘雞’都死在你面前了,還這麼不知死活?”劉夫人看著自家老爺躺在榻上,如此悠閒抽著水煙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你現在可是二品大將軍了,怎麼還這麼嘴上不知道把門兒?”

“這......我,我這不是就在家跟你說說嘛。”聽著自家夫人這麼說,老將軍放到嘴邊的水煙也不抽了,立馬坐起身對著自家夫人說道。

“唉。”聽罷劉夫人自己也嘆了口氣。

不怪老爺多愁善感,這四王妃原先也是王家掌上明珠,王家本也如日中天,可誰知道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兒,兔死狐悲,實屬情有可原。

“這老四,我可還記得他當初是怎麼求娶人家姑娘的,現在王家一出事,立馬就棄之如敝履,難怪皇上不喜歡他。”

“行了,少說兩句吧。之前你不還跟人王中丞不對付,現在怎麼倒替他說上話了?”

李老將軍抖了抖菸袋子,不置可否。

“唉,可惜了。”語畢,兩人誰也沒出聲,徒留滿室寂靜在深夜。

……

蕭王府春暉堂。

“你這個賤人!”只見元斐提劍就要刺向張側妃,身邊侍從見狀立馬上前阻攔。

“啊!王爺!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父親可是參將,對皇上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張婷秋情急之下搬出自己的父親,即使他在自己嫁入王府前還要跟自己斷絕關係。

“王爺,不可!王妃已經去了,您這樣也於事無補啊!”侍從抱著王爺極力勸道。

聽罷,元斐舉著劍的手微微顫抖,眼神不定似在思考著什麼。

“是啊,我這廟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立刻給本王收拾東西滾出王府!”元斐扔下劍,猛地呵道。

張側妃聞聽此言驚懼萬分,“不!王爺!妾身不走!您永遠是妾身的夫君!”

“您要是偏要趕妾身走,妾身……妾身今天就一頭撞死在這春暉堂裡!”只見張側妃提裙就要撞向牆面,眾人立馬手忙腳亂起來。

拽腿的拽腿,拉衣裳的拉衣裳,貼牆的貼牆,真是好不熱鬧。

“你!”看著自己側妃如此失態,竟在下人面前丟釵甩衣,全無往日溫柔嫻雅之資,元斐雙拳緊握,面色漲紅。

“好!傳令下去,自即日起,春暉堂眾人禁足半年,罰俸一年,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隨意出入!”說罷,怒氣衝衝帶著侍從們抬腳便走。

人群散去,只留如瘋婆子般的張側妃癱坐在地,三兩丫鬟婆子面面相覷。

......

明鏡堂。

堂中停放著王妃的棺槨,這也是她“生前”的居所,堂中雖然仍被火燭照得亮如白晝,屋外卻早已月上柳梢,萬籟無聲。

正是烏漆麻黑四下無人時,一道身影從王府廚房一溜煙兒竄到王府外牆跟下,只見他彎腰曲背,以手掩口對著牆外發出“噗呲噗呲”之聲。

“漱落落!”不多時,一道身影便從牆外翻飛進來。這兩人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看不清面容。

“跟我來。”這聲低語也隱藏在秋風吹葉落中。

兩人一前一後,躡手躡腳,一路躲著王府侍衛來到了明鏡堂。

此時有了光亮,終於能看清楚二人的裝扮:一人穿著滿沾王府後廚油汙的粗布麻衣,外披一大塊黑色長布;一人則頭頂長髮用混元巾高高束起,內穿一身青色道袍,外搭一件黑色斗篷;兩人都用黑布蒙著臉,只露出雙眼睛。

二人走到棺槨前,道士從腰中掏出一枚烏丸,從棺槨還沒閉合的縫隙處探入棺中,將手中烏丸塞入“已故”王妃的口中。

做完這些,他又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從毫無生息到氣若游絲。

二人相視而笑。

“阿光,幸好你之前在她被囚禁時,想方設法將生機丸和停機散都帶進去給她吃了,要不然我這枚生息丸可就無用武之地,我也就束手無策了。”

生機丸,道家靈丹,色烏黑,無味,入口即化,食之可治百病;停機散,色白,無味,粉末狀,與水兼服,服用可使人處於假死狀態;生息丸,色黑,味清香,三日內給服過停機散之人服下,便可“起死回生”。

“道長客氣,咱們都是受過王妃或王家恩惠的人,這都是應該做的。”名為阿光的廚子答道。

道士聞言點頭預設。

“有人來了!”一語道罷道士便帶著阿光飛簷走壁而去。

來人正是當今皇上親封的蕭王,在皇帝眾多子女中排行老四,從這封號就可以看出來不是很受寵,要不然怎麼不給封個“榮王”而讓他“消亡”呢。

不過他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瘦長的臉型,古銅面板,鼻樑挺立,鼻頭聳大,一雙含情桃花眼,任何女子看了都會春心萌動,應是隨了他那命運悲慘的生母,不過那瓣薄唇和一對濃黑的眉倒是顯出了自大無情。

“馥兒。”是的,蕭王妃本姓王,名蒂馥。

“我曾經發誓要好好保護你,可你也知道老皇帝不喜歡我,之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娶到手,可誰知他竟然那麼絕情......”

“王家沒了,現在就只有婷秋能幫我,你不會也這麼狠心,想讓我獨木難支吧。”

“我知道你怪我,可王家沒了,我只能再找幫手,不然遲早有一日會像我娘一般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我們的孩子,這孩子是肯定留不得的,你不要怪我狠心,我這也是為你好,本來我都想好了,你要實在喜歡孩子,就把婷秋的第一個孩子抱到你這養,這樣你仍然是我蕭王府長子嫡母,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不過馥兒,你肯定能理解我、原諒我的,對吧?”

回應他的只有夜晚的孤寂無聲和偶爾的風吹葉落,好笑的是任他說了這麼多卻始終沒走近開著的棺槨一步。

當晚,一向待人冷若冰霜的蕭王,居然在王妃靈堂前守了一夜,不明就裡的人直誇蕭王爺重情重義,為王爺王妃的悽美愛情而扼腕嘆息;可明眼人心裡都亮堂的跟明鏡似的,也不知他這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鬼”呢。

......

停屍三日,就該起棺下葬了,當日凌晨,一道聖旨意外地從皇宮抵達蕭王府。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蕭王妃王氏蒂馥,雖罪臣後,然朕猶記,從龍之功,歷歷在目,悲從中來,特此頒詔,賜宥德號,以慰朕心。欽此。”

“謝皇上隆恩。”

“平身。”

……

後世史書寫到:大言興從十六年,九月初三日,蕭王之妻,宥德王妃王氏入葬,王大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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