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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西出長安。
一人，一馬，一蓑，一笠。
他雙手合十，眼眸深處有著一絲茫然。
良久，他搖了搖頭，面向西方，一路西行。
路途遙遠，艱險。
他雖然心向佛法，但卻沒有學那佛祖，以身飼鷹，抱山縱虎。
這一夜，他來到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原。
銀月聖潔，清輝籠罩著大地。
他伸手，企圖留住一縷月光，可所有的清輝卻從他指尖流過，毫無保留地滋潤著草原。
他搖頭苦笑，心中再次升起那一絲迷茫。
雙手合十，口唸佛號，略顯煩躁的心，剎時變得平靜。他不再多想，一路向西。
他來到一條泱泱大河之畔。
狂風鼓浪，水石相搏，有窾坎鏜鞳之聲，噌吰如鐘鼓不絕。
他端坐河畔，口誦佛號，似乎期盼以佛法平靜這狂風巨浪。
終於，一葉孤舟從對岸駛來。
“僧人，相逢即是緣，此船隻渡有緣人。”漁夫爽朗地笑聲，響徹雲霄。
他雙手合十，向漁夫深施一禮。“小僧在此謝過。”
這一葉孤舟看似弱不禁風，但在這逐浪排空的泱泱大河之中卻搖而不晃，擺而不倒，漸行漸穩。
終於，他有驚無險地到達了彼岸。
他轉身，再次向漁夫施禮。
抬頭時，漁夫早已遠去，只有那爽朗的笑聲，在天地間迴響。
他略微一怔，但也沒有多想。
轉身，繼續西行。
一路上，繼續翻山越嶺。他數次瀕臨絕境，內心也升起過無數次絕望。但他依舊憑藉著內心深處的那一絲念想與渴望，掙扎著向前。
他身形愈發消瘦。
他更加步履蹣跚。
終於有一天，他驚奇的發現，眼前的人的服飾，逐漸怪異起來。
他側耳傾聽。
他以手撫膺。
他望向遠處越來越多的佛塔。他欣慰地笑了。
他知道，他到了。
他要問道的禪宗，住在天竺山巔。
想要見禪宗的人，必須爬完那三千長階。
儘管一路勞頓，身體已經快要達到他所能承受的極限，但他依舊顧不得休息，急不可待地向山頂衝去。
禪宗接見了他。
“禪師何來？”
“東土大唐。”
“路途幾何？”
“十萬八千里。”
“衣不蔽體？”
“食不果腹。”
禪宗微笑:“但求何物？”
他抬頭:“敢問路在何方，但求一點佛光。”
禪宗東張西望，左顧右盼。滿堂三千佛燭。
“是嗎？”
“不是。”
“很好。”
“弟子受教。”
他了然。
心中沒有佛光，腳下便不可能生出這十萬八千里路。
路在何方？
路，就在腳下。
旋即他又抬頭，望向禪宗，眼眸中透出一抹愧色。
“但說無妨。”禪宗臉上掛著微笑。
“敢問，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她！”他思忖良久，緩緩說道，語氣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毅。
禪宗沉默。
手中佛珠斷。
他怔住了。
但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向禪宗恭施一禮:“弟子告退。”
他轉身。
在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心中有佛光，這一點佛光，只屬於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屬於自己的無可代替的佛光。
多年後他才得知，天竺禪宗蓄髮還俗。
又是十萬八千里路。
大唐重佛，守關將士早已輪換。
將軍問道:“聖僧何往？”
“西域天竺。”
“攜來何物？”
“三萬經卷，一點佛光。”
“禪師法號？”
“三藏。”
將軍錯愕。
“您就是玄奘法師？來人，恭請聖駕！”
不多時，唐皇顧不得坐轎，騎駿馬疾馳而來。
大內侍衛也顧不得換重甲，輕裝隨唐皇出城。
唐皇的坐騎原是野馬之王，通體如墨，與玄奘坐下汗血寶馬互相傾慕，但每次玄奘都有意無意地將其拉開距離。
這一次，玄奘直接鬆開韁繩，任由野馬之王親暱地蹭著汗血馬的脖嫤。
“御弟，你終於回來了！”唐皇喜極而泣，為兄特地帶了上好的新茶.......”唐皇語音未落，玄奘輕笑:“拿酒來！”
唐皇怔住了。
但看到眼前的人眼眸深處的那一絲茫然變成了堅毅，便就不再多言。
“那為兄便與你對飲三大白！”
皇宮大院內。
“賢弟，你為何.......”唐皇沒有把話說完。
“陛下放心，身處佛門，必遵佛法。”
唐皇更加不解。
“我守的，是自己的佛法。”
唐皇顯然還是不太理解。
“陛下，您是一國之君，振長策而御宇內，執敲撲而鞭笞天下，不能犯錯，相比我而言，此生實屬不幸吶。”
唐皇看著一直以來不苟言笑的玄奘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心中高興。
“陛下，此次西行，收穫頗豐，從西域天竺取來萬卷真經。我願開壇宣揚佛法，普惠萬民，不服者可與我辯法。”
“如此甚好！朕，為你搭建佛壇，並派一隊禁軍護你！”
玄奘開壇。
七七四十九天。
日日美酒相伴。
“您乃當世大師，因何破戒？”一位佛法高深的住持開口質問。
“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木何以榮？泉何以流？”
“可有？”
“沒有。”
主持一愣。旋即微微一禮:“謝大師賜教！”
上壇辯法者，無一不指責他違背佛法戒律。
他輕笑，在大內侍衛的保護下，自斟自飲。
辯法者不計其數，可全部落敗。
每一位辯法者，都從最初的指責不忿變為崇敬，更有甚者，俯首跪拜，如見如來。
得知玄奘打敗了無數的辯法者，威信進一步提高，全國的佛教也迎來了一個質的飛躍，唐皇龍顏大悅。
“為兄知道你喜歡清淨，這正逢元宵佳節，為兄這便下旨，設定宵禁，全城不得徹夜狂歡。”
“不用了，陛下，我期盼這次元宵。”
燈火璀璨。
玄奘換上了他之前憎惡的昂貴華衣袈裟。
他在人群中漫步，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短篇小說構思便耗時半年，語言也不斷精簡，由最初的六千字濃縮成兩千餘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