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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衡二十四年 元月二十一日 大寒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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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衡二十四年 元月二十一日(農曆十二月三十) 大寒除夕 鵝毛大雪

今年除夕撞上大寒,雙節同過,本該是早早歇業過年,奈何最近樓裡莫名來了很多人,雖然他們總是裝作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樣子,但我一看便知,那不是普通客人。

安茜姐和姚大家圍坐在大廳一處角落嗑瓜子,安茜姐指著一個人說:“你看太后和皇帝終於還是撕破了臉。要不然等白樸姬回來,你們就先跑路吧。”

姚大家一拍桌子說,笑話,這麼些人守著,你是飛天盜聖還是武林至尊啊,說跑就跑的掉?

安茜姐環顧四周一圈,認命似的點了點頭,惆悵的說,這天還真是說變就變,絲毫不客氣的。

果不其然,她剛說完,外頭就捲起了風,把朝酒晚舞剛洗好的衣服吹的四散零落,金蓮和墨蓮追著被颶風捲飛的輕紗跑出了樓。

金蓮跳起來,剛抓住那輕紗的一角,便忽聽得有人在背後大喊:“小啞巴。你男人出事了!”

金蓮面色一白,繼而腿一軟直接摔倒在地。墨蓮急衝衝的去扶起她,向後問到:“出什麼事了?說清楚,可別亂嚇人!”

信差翻身下馬,揮舞著信件道:“大郎他摔斷了腿。”

金蓮搶過信,趕緊開啟來看。

原是冬季下了大雪,山路上便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整個路面又溼又滑,馬兒蹄子一抖,便將他整個人拋了出去。就這般,摔斷了腿。幸得命大,只是傷了骨頭,沒有掉下山崖去,這是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墨蓮扶著金蓮回了樓裡,那封信被大家傳閱到起了皺,姚大家翹著二郎腿將手上的日曆刷一下合了上,她神叨叨的掐著手指頭算著:“我查了查,立春那日不宜婚嫁,不是個好日子,換個日子正正好。”

思思姐瞥金蓮一眼,一把搶過姚大家手中的日曆,翻了翻。她指著大暑那日說:“大暑好,宜喬遷嫁娶,傷筋動骨一百日,再算上回來的路程,大暑剛剛好。”

晚舞側身跟金蓮比劃著手勢,叫她不要太擔心人沒事就好。你回他信,讓他安心養病,你會在梁都等他的。

金蓮顫抖著點啊點頭,說好。

我得了她首肯,這才鋪紙磨墨將飽蘸墨水的筆塞進了她手裡。金蓮寫的不多,只是叫他保重身體,治好了再回,千萬別掛念她,她會在這等他。

隔天信被遞了出去,金蓮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送到大郎手上,信差收了打點,拍著胸脯保證信一定會如期送到,金蓮還是不放心,一路目送信差出了城這才打道回府。

這次金蓮沒讓人陪她到城門,是一個人去的。她一個人走在寒風中,拽了拽披風,心思卻隨著信差一路奔出了城,她想著自己牽腸掛肚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傷,而她除了乾著急,什麼也做不了。

路過的行人匆匆,一不小心便撞了個滿懷。那人忙道歉將金蓮扶著了起來。

金蓮站在寒風中,忽然想起了自己爹被打死的那個冬天。

和今日倒也是一樣,自己被人倒在雪白的地裡,等她扒開人群,爹已經沒了呼吸渾身血肉模糊。

行人:“姑娘?姑娘?”

她回過神,比劃著我沒事,那人點點頭:“原是個啞巴。”

她想著,自己可不止是個啞巴,還應是個掃把。

要不然不嫁了吧?

“金蓮,金蓮?你傻站在門前幹嘛,當冰雕嗎?”姚大家好大的一嗓子將她喚醒,接著便被一把扯進了樓裡,姚大家搓了搓她的手心,罵到:“天寒地凍的,本來就是個啞的,現下還想凍瘸不成?咱們可不會養個廢物。”

姚大家說罷,便同我將金蓮拖回了後院,姚大家十分順口的吩咐我去打個熱水給金蓮捂捂手,別真凍報廢了。

我只好又轉頭去廚房燒了熱水,我熱了整整一大鍋,奈何端不動,便喚來晚舞一起抬進去,晚舞同我七手八腳的將她溼氣滿滿的衣服卸了下來,忽然一個小紙團順著那件衣服滾落到了我腳邊。

我自以為是金蓮寫給大郎那見不得人的情書。便挽起袖子,撿了起來。把紙團展開,大聲讀了起來:“太后被囚,皇帝已下殺令……”

我喉頭一緊一窒,忽然念不出後面的話。

——婉兒姐,我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人,她被照顧的很好。

這世上我沒什麼太多牽掛,唯獨一個她我放不下,蘇蘇年歲和小天璣一般大,麻煩你,一定要幫我……幫我照顧她長大。

哐噹一聲,晚舞端著水盆的手一鬆,水花濺得到處都是,門外姚大家大聲喊著,你們幾個又在二百五在做什麼,怎麼還打翻盆!真是沒用!

晚舞溼漉漉的手抓住了我,我呆愣著與她對視,全然不知所措。

姚大家一把推開了門,用一副兇巴巴的眼神看著我和晚舞道:“怎麼,你倆閒得慌想打架?來來,出去打。”

我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直到我被姚大家推搡了兩把,這才終於找到了聲線,我哭喪著臉道:“媛媛姐……”

姚大家這才停了手,她問:“程胥媛怎麼了?”我顫顫巍巍的將紙條遞給了她,我帶著哭腔說:“什麼獨愛,什麼偏心,都是謊言。婉兒姐騙了我,我要找她去理論。”

姚大家一把抱住我,金蓮不明所以,她只是拾起那張紙條,認真讀完。

我記得姚大家以前說過,啞巴是哭不出聲的。我一身反骨,老是和她犟說不可能,直到今日看到金蓮,我才知道啞巴哭起來是真的沒有聲音。

只是偏偏這無聲的哭泣,又最是令人心如刀割。

那木製的門被姚大家破門,推至大敞開來,此刻冷風便似長了眼睛似的一陣一陣的直往裡灌,將門板也吹的嘎吱作響。

前廳熙攘的笑聲也隨即與冷風雜糅一處,化為利劍一招刺入心頭,直叫人鮮血淋漓。

姚大家死死的抱著我,她說“小寡婦,別急,會有辦法的。”

大衡二十四年 元月二十二(正月初一) 春節 極寒

春節前一日,這偌大的梁都城冷的髮指,沒了什麼濃厚的春之氣息。

過年時樓裡之間少了許多人,熱鬧的氣息也隨之降低,元宵鬧花燈夜裡,大家似完成任務一般放過鞭炮,說了吉祥話,便沒了事做。皆是一副心事重重。

只小天璣一個人揮舞著煙花玩得起勁。

姚大家發揚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精神,三兩壺將自己灌了醉,回屋躺著指天罵地去了。

我苦苦張望著後廚,那裡還在叮鈴咚隆的響個不停,今日午後安茜姐非要張羅著要給大家做年夜飯,雖然我很開心可以一年到頭吃上一頓別人給我做的飯菜了。可此刻聽到廚房裡噼裡啪啦的動靜,我便知道,明天起來,廚房裡可有的我忙活收拾的了。

墨蓮沒有參與我們的守歲活動,她主動請纓照顧久病不起的婉兒姐。

思思姐替代了媛媛姐的職責,難能可貴的給了大家紅包,她說:“姐姐頭回破例給你們發紅包,你們還不給姐樂呵樂呵?”

我扯了個笑容給她看,她嫌棄著說:“算了你還是別笑了,看了糟心。”

子時,婉兒姐毫無徵兆的發起了高燒,墨蓮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她一宿,可天漸亮婉兒姐也不見好轉,無可奈何的,她便讓我趕緊下得樓來,去尋於大夫來。

於小敏被我拽著一路小跑,她嘴上甚至還掛著年夜飯的油水來不及擦乾淨,一進門,她便用袖子一掃身上的風雪,幹練的吩咐我點滿一屋子蠟燭,燒熱水備用,再讓墨蓮開藥箱拿銀針。

她端來燭火,用蠟燭油將蠟燭固定在了床頭。接過細長的銀針,對著燭火炙烤。

婉兒姐毫無生機的躺在床上,我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女人是誰。她和我初見時的容貌已經相去甚遠,整個人行將就木,紫白色的嘴唇裡斷斷續續吐著字眼,勸說著自己:“我還……不,不能死。”

於小敏小心翼翼的解開了婉兒姐的衣釦,果斷的找準穴位,下了第一針,她皺著眉頭對婉兒姐半開玩笑道:“你的確不能死,死我手裡,壞我招牌。”

婉兒姐臉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眼神恍惚。瞳孔有些渙散,她吞吐著空氣,不清不楚的說:“小,小白……我,我求了她,你不用在做,以後不做殺手了,你要……。”

於小敏搖搖頭,開始施第二針,讓她省省力氣不要再說了。

婉兒姐痛苦的閉起了眼,蠟白色的嘴唇一開一合,胡亂說還不能死……墨蓮的賣身契,後來樓裡的姐妹名字,她挨著個,一字不落的叫了個遍。

最後她喊小寡婦,小寡婦你別怕,我在呢。

我舉著蠟燭使勁往前伸,生怕於小敏一個手抖扎疼了她,蠟油一滴滴滾在我手背上,倒也感覺不到疼,只覺得眼睛生澀的緊。

我吸著鼻子說:“婉兒姐,小寡婦不怕,小寡婦不怕。”

我想了想,又說,小寡婦很害怕,你能好起來抱抱她嗎?

可是,她好像聽不見了。

於小敏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一把抄起婉兒姐的手摸著脈搏,接著便回頭快速捻起一根極其細的長針,繼而極其狠利的扎向婉兒姐的人中。

婉兒姐受驚,突然睜大了雙眼,她偏過頭掙扎著指向牆上那個大大的庇字,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喘著氣。

下一刻,她哐當一下重重的砸在了床上,睜著一雙血紅的雙眼,豎著指頭,氣若游絲的蠕囁道:“本宮……是大祁的……的嘉怡三公主,他欠你們的,我來還!”

大年初一,婉兒姐總共醒了兩個時辰,迷迷糊糊說著一些瑣碎小事。

初二婉兒姐只喝了一點粥,渾渾噩噩的望著門外發呆。

初三開始,她便整日整日的昏睡,聽不見任何人喚她,氣息幾乎微弱到忽略不計。

初四那天,她已經是出的氣比進的氣多了。

初五,姚大家將大夥趕了出去,一個人霸佔著婉兒姐,對著婉兒姐說了很多話,我和朝酒趴在牆角使勁的聽啊聽。

只聽見她說,你還沒看到變法革新還沒看到太后把皇帝一腳踹下臺去,你要是沒了我怎麼辦?六十八刀……嘉怡,你說說話。好不好?

大衡二十四年 二月十九(農曆正月廿九) 雨水 小雨

這個季節正是書中描寫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之時。

這一年,也是太后與皇帝明爭暗鬥,鬥至白熱化的時候。

婉兒姐偏偏嚥了氣。

她熬過了隆冬,熬過了除夕,卻沒熬過人生第二十九個年頭的雨水之季。

人生大抵都會有太多遺憾,就像婉兒姐這樣,帶著滿腹無奈離去,姚大家說,命運喜歡這樣捉弄人,它管這叫一出好戲。

說來,我已經記不太清,那天大家是怎麼過來,怎樣聚在一起,圍著婉兒姐僵硬的身體跟她做的道別。

只是隱約記得那年二月末的雨水罕見的沒有下雨,是個難得的大太陽天,不冷不熱,一切都正正好好。是墨蓮莫名嚎啕大哭的聲音,惹的大家一齊湧到了婉兒姐房裡。

大大小小,花紅柳綠就那麼整整齊齊站了一排。她們對著一個嚥了氣的女人,抽抽搭搭的哭著。

叫著她婉兒姐。

之前姚大家罵過大家,她說不要一齊出現在婉兒姐房間,人還沒死,聚那麼齊,是要哭喪?還是弔唁?

思思姐一邊罵她晦氣,一邊叫大家散了個乾淨。從此大家也很自覺的不常去婉兒姐房裡探病,不去打擾她休養。

安茜紅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踉蹌兩步,去摸了婉兒姐的鼻翼。然後捧著婉兒姐的手,哆哆嗦嗦的說,涼了,應是夜裡沒的。

排山倒海的酸澀從我喉嚨裡掙扎著往外衝,齊刷刷的要跳出來向我討個說法。我抱住身邊的安茜姐,低聲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思思姐上來的晚了些,一進門便腳步一軟,癱倒在地。

她無法置信的盯著婉兒姐,喃喃自語道:“沒……沒了?……”

接著她歪歪倒倒的衝到姚大家跟前,狠狠打了姚大家一耳光,她說就是因為你說的晦氣,我們不敢來看一眼,不敢問不敢說,偶爾偷偷摸摸在門縫裡看了婉兒姐幾眼還要自責,結果呢?婉兒姐她死了!死之前最後一眼咱們都沒看到,你這個混蛋。

姚大家面如死灰,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憑思思姐打罵。

思思姐打的累極了,這才一頭栽倒在床頭哭了起來,她說:“你明明說好來年要一起再吃甜梨湯消暑的,你明明說過自己那碗要留給我的,你死了倒是痛快了,活著的這群女人可怎麼辦吶?”

我這才驚覺,自己在這世上長到了十七八歲,除了自己死過一遭,卻沒有見過誰死,婉兒姐她是第一個。

我除了哭,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所以就只是哭,直到哭不出來了,才發現一眾姐妹裡,只有小天璣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站在一側,她沒有傷心也沒有難過,我不免問她為什麼不哭?

她盯著我,認真道:“小寡婦,別哭了,婉兒姐說她不想見到我們哭成這樣。”

“她死前最放心不下大家了,你平常也不算個聽話的傢伙,這次就聽她一回,笑一笑吧。”

我嚇得打了好大一個哭嗝,眼淚立刻就縮了回去。

雨水後七日,過了頭七。也就是驚蟄那日。我們將婉兒姐葬在了梁都城外的公主墳邊上。緊緊挨著媛媛姐的小女兒。

安茜姐說,挺好,好歹還能做個伴。也不至於太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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