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42章 永平二年 六月初五 芒種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永平二年 六月初五(農曆四月廿九) 芒種 雨

邊疆戰事告一段落,北夜換了名稱,成為屬國,按歲進貢。

但是後續的事情還很多,邊塞的傷殘眾多,駐守的黃將軍多次傳信,指明需要大批的藥物和醫者,梁都城裡的醫生哪裡願意去那種苦寒之地,哪怕是列出了優渥的待遇,願意前去的醫者仍舊是寥寥無幾。

下月金蓮就要出嫁,安茜姐從宮中搬回來小住,她神秘兮兮的說,你們知道嗎,這次去邊塞的名單裡頭,有個女子。

金蓮嗑著瓜子,比劃:“是宮裡的女醫嗎?黃氏?還是御醫唐盛大人的夫人,我記得唐夫人也是個醫者世家。”

安茜姐搖頭,說不是,讓再猜。

我不認識太多女醫者,只於小敏一個。我就說:“該不會是於小敏吧?”

不曾想一猜即中,安茜姐笑著說:“對咯,就是小敏。”

她拿出一本小冊子扔給我們:“這是拓本,怕你們不信,帶出來給你們瞧瞧。”

我奪過那小冊子一翻,果然於小敏的名字赫然在列。

墨蓮不解:“她好端端的梁都不待,去那地方幹嘛?”

“自然是去治病救人啊。”說曹操曹操到,於小敏站在門口,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的藥:“說我什麼小話呢?”

這是於小敏唯一一次主動登門,這次他帶了好多藥品補品來,她道:“諾,搬家了帶不走,都送你們了。”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於小敏抖抖手臂,示意我們去接東西:“快拿著啊,累死我了。”

小天璣屁顛屁顛的接了,她倒是來者不拒全部照單全收,開開心心拿去填了庫房。我問:“你當真要走?去邊境?這不是鬧著玩。”

於小敏拍拍袖口,一副自然而然的口氣說:“是啊。我可是遊說我爹好久來著。”

我誠懇問:“於大夫他真不跟你一塊去?”

“我自己去。陛下真是明君,還給我了一個八品的醫官做,保我不在那受欺負。”於小敏嘻嘻一笑:“我家老爹爹還望姐妹們照看一二,沒事逢年過節也不至於一個人孤苦伶仃,他要是想給我找個後孃,也不是不成。你們瞧著有風吹草動的,就寫信知會我一聲,我啊感激不盡。”

小天璣:“怪不得給我們帶東西,竟是安的這心思。”

我笑:“明知道於大夫一個人會孤單,你還跑?”

於小敏也笑:“我這不是好讓他找後孃嗎?我在,他不好意思,說不準我離的遠了他就會行動了。”

墨蓮給她倒一杯茶,迎她坐下歇腳:“可是邊境很苦的,你女孩子家家的怕是受不住。”

於小敏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姚卜不也是女的嗎?婉兒姐不也是女的?還有雙胞胎,他們都行,為什麼我不行。”

坐在一旁的看戲的安茜姐忽一愣,接著放聲大笑起來。

很久之前姚大家說過,我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就算我看不到結果,但是隻要堅持下去,也有人能替我看到,就像太陽的光,雖然無法及時照耀每一個黑暗的角落,但溫度總會包裹每一個嚮往光明的人。

現在,我終於看見這束光照在了每一個女孩子頭上。

永平二年 六月二十一(農曆五月十五) 夏至 驕陽似火

六月的天漸著熱了,我將衣櫃的厚衣服全都收起來換成了夏季薄紗。墨蓮被我忽悠來做苦力,幫我整理衣櫥。

她滿身汗,熱的冒煙:“小寡婦你什麼時候衣服這麼多了?”我已摸不著頭腦,平常天天覺得沒衣服穿,怎麼一收拾便是一大堆。

她捏著我那件紅色襖子,嫌棄道:“你這紅襖子多少年了,都快褪色了,扔了吧。”我不依,一把搶過:“這可是我第一次花工錢給自己買的衣服,旁的都能扔,這件不行。”

小天璣在外拍門:“墨蓮、小寡婦,快出來;董王爺來了。”

董得隆?他來幹什麼?

墨蓮開門彈小天璣腦門:“沒大沒小,現在姐姐都不喚了。”

小天璣摸摸腦袋,嘻嘻笑著:“姐姐姐姐,我錯了,快去吧。”

我隨手拿了把摺扇搖著解熱,見他規規矩矩在前廳坐著,還是原來那個老位置。我見他神色自若便愈發來氣,前日子我聽聞他娶了個側室,算算時間,現在孩子也該出生了。我沒好氣的上前道:“喲,董王爺今個怎麼有空大駕光臨,您老婆孩子熱炕頭,日子也過的舒坦,別沒事就往我這小地方跑,怕王妃知道了來打斷我的腿。咱們這小地方也擱不下大佛。”

董得隆今日穿的素淨,一身青衣連半點暗紋都沒有,細細一看就是件麻衣,我說完又笑:“王爺這是家中財政出了問題?以往可是穿金戴銀,那得見這般樸素。”好歹也是個王爺,怎麼混得越發的不像樣子。

被我刺了幾句,他也不惱,只喚我:“朗月你來了。”

董得隆自顧自的笑著,抬手溫和的倒一杯茶,倒像是主人一樣推到我跟前,對我說:“王妃她……性子很好,是不會做打斷人腿這樣的事,我家中一切安好,不出意外幾十年的榮華富貴無虞。今日來,沒旁的什麼事,只想跟你說會話,以後怕也沒機會再一起坐著談天說地了。”

這人真真是臉皮真厚,像是我與他有多深交情,談天說地這詞我連姚卜那廝都不曾使過,他倒是大言不慚;張口就來。

董得隆也不管我心裡是如何吐槽他的,只待我坐穩,便開始只管自說自話:“我生母是王妃帶來的媵妾,和王妃一起進的府,同時間懷孕,又同一日生產,我娘命不好難產死了,王妃命不好孩子死了,所以就將我認了過繼著養。”

我本是一臉煩悶的表情瞬間轉成了呆滯,這也就是說,他不是董老王妃的親兒?也就是說,思思姐這幾十年是恨錯了人?

我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想到人死茶涼,只能長嘆一聲,只覺發自肺腑的惋惜。

我道:“為何不告訴她,人都死了說給我聽幹什麼,你不如將這個秘密帶進墳裡,爛在肚子裡。”

“我想說的,那天我甚至生了心思,想帶她就不管不顧跑掉。但是她不讓我說,她不願與我一走了之,她選擇了你們。”董得隆看向我,眼睛裡血絲縱橫,他扶額:“不提,不提這些了。”

思思姐的死是我心間的一根刺,我寧願讓它紮在心上永遠拔不出來慢慢疼著,也無法連根拔出血濺一地,放過自己釋懷。

董得隆還在絮絮叨叨:“我父親的妹妹也就是我姑姑,為了家族的榮光,只能嫁給了前朝皇帝,封了賢妃,生了個兒子便是二皇子。”

他看我一眼,見我呆滯無神,無奈的搖搖頭:“二皇子十來歲早亡,父親帶著我進宮弔唁,雖然二皇子在外遇害屍骨無存,但還是按例給入了皇陵。那次進宮陛下便對我賞識有加,說我日後定有一番作為。能保家族榮華。見陛下喜歡我,父親便常帶我去見她老人家,一來二去我便與陛下愈發親近。”

我不明白說這些是為何,他見我還是一副呆滯,又問:“金蓮與大郎成婚日子近了吧?”

我點頭:“大暑成婚。”

董得隆:“我知道大郎的家鄉是個好地方,依山傍水的,他倆婚後可以回去居住,樂得清閒。”

我看他一眼不解:“幹嘛走,大郎在這生意做的好好的。再說了過兩年又是五年一度的玉雕比賽,上次金蓮抱憾,這等了多久才等到啊。人生能有幾個五年?走了幹嘛。”

他又搖頭,忽然道:“朗月,你想過離開這裡嗎?梁都不是個好地方,離開這裡也許有另外一副天地。”

“你這話何意?”

董得隆道:“只是覺得遠遊他方,見見天地也是好的,你不是尋常的閨秀,總是窩在一處,像雄鷹折了翅膀。”

他說的話還算中聽,我神在在的搬起手指與他細數:“你看,七月金蓮大婚,八月秋闈、九月小天璣進宮伴讀,樁樁件件事情繁瑣的很,那得空去遠遊。”

董得隆嘆氣,又說一次:“梁都不是好地方……”

他這話說的莫名其妙,我越想越不對勁,細細咀嚼總覺得像是警告。我還未來得及參悟,第二日便聽墨蓮說,董得隆出家當和尚去了。

我心中越發困惑不已:“他不是剛娶新婦嗎?這時候出家算是有病還是抽風?”我不想帶著那些困惑夜裡成為失眠的助力,於是當即出門去了董王府,小天璣追著我喊:“下雨呢,打傘啊!”

董王府氣派輝煌,家丁倒也好說話,我自報家門後他便去請了王妃。片刻後,一個標誌的美人抱著孩子來見我,她身後跟著個舉著傘的婆子,客客氣氣的說:“二位姑娘好,王妃剛生了孩子不久身子還弱,就不出來沾雨了,您二位要不然進門講話?”

我擺手,問了王妃好直奔主題:“我只問一句,董王爺當真出家了?”

王妃抱著孩子晃晃,說道:“他給董家留了個香火,便追隨佛祖去了。”

“那個寺?”

“寒山寺。”

“你不氣?”

王妃不答,只笑道:“萬貫家財,我做主母,陛下撐腰,無夫無公婆,膝下有子,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神仙日子。”

我看著她的描述詞,才知道自己多慮了:“多謝王妃。”

王妃:“姑娘慢走。”

小天璣問:“回去?寒山寺?”

我撒腿就走:“寒山寺。”

船停,靠岸,我用手按住心臟,小天璣一步跳下船撐開傘,轉身將我扶了下來。兩個人快步而上,我嘴裡念著,快,快。那長滿青苔的石階本就有些滑溜,我一個沒站穩,滑跪了下去。

“哎,小心。”小天璣要來扶我。

我擺手道:“沒事,你先上去敲門,得問清楚,趕緊。”

小天璣得令,趕緊三五一步上的門前,她敲門的聲響十分大,總算惹來了小沙彌開門,我撐住門問:“小師傅,能讓我們見見董王爺嗎?”

小沙彌雙手合十,不肯讓步:“兩位施主留步,即是董王爺自願了斷紅塵,便不要再強求因果了。”

佛門重地我不敢隨意撒潑,只能學他雙手合十,誠懇的請求:“他還有事情沒做完,你得讓他把凡塵俗世的債償了,在遁入空門啊。”小沙彌見我說話不似作偽,猶豫片刻又道:“其實他知道你們會來……”

我雙手合十不停懇求,指尖都捏到發了白。但他還是搖頭:“他不見。”

我沒辦法,小沙彌還是不動,我只能撲通一跪:“就讓我見他一面,問他一句話,問完我就走,絕不糾纏。”

寒山寺的白牆青瓦片在雨滴下顯得尤為寂寥,那滿院子裡的誦經聲陣陣,被雨點和著更顯莊嚴肅穆。一股香火的煙味鑽進我鼻子,我咳嗽兩聲,不肯站起身,我只是發自肺腑的想知道他說的話,我不敢去深究那是何意,我怕我想太多又怕自己想太少。

董得隆光禿禿的腦袋沒了頭髮,穿著一身素色衣服,讓我有些不敢認,他開口道:“你要問什麼便問吧。”

董得隆對著小沙彌作揖:“大師傅讓我來斷過往,辛苦你了。”小沙彌這才轉身走入院內。

我起身本想喚他一聲董王爺,但現在對著光溜溜的腦袋我一時也叫不出口了。小天璣在身後努力撐著傘:“進去說啊。”

我心切,自是不肯挪動腳步,就隔著門檻與他一裡一外對視著問:“讓我走,離開梁都,是這個意思對吧?為什麼,有人要害我?可我得罪了誰?”

董得隆神色複雜:“朗月,有時候不是得罪了人,人才會害人。人心最可惡。你是沒得罪誰,可怎麼會覺得別人不會害你?去哪裡都比在梁都好,走吧,我言盡於此。”

寒山寺的大鐘忽然響起,不斷提醒著我這是佛堂前,出家人不打誑語。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斬神:我有三重buff 重生之我回家種地養老了 冮總的小嬌妻 重生豪門:厲少寵妻太兇猛 殺瘋!真千金一手整頓豪門圈! 何之言兮 總裁的獨家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