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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下課，徐歡一般都是那個出去交作業的人，但今天在陳淼準備睡過去的時候，徐歡摁住了她。
“三水三水，幫我把昨天作業交出去，我要整不完了。”徐歡語氣中很是急切，把作業落在桌角，用左手拍著陳淼的肩膀，右手依舊沒有停止繪畫。
“好的，歡。”陳淼眯著眼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把徐歡桌子上的作業拿起來，又坐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起身出去交作業。
走廊的窗戶開著，一陣寒風襲來，陳淼打了個哆嗦，睏意全部消失醒了過來。
“嗯？沒畫完嗎，昨天晚上你不是就在畫嗎？”陳淼交了作業回來，看了眼徐歡，桌子上攤著手抄報，現在還在馬不停蹄的上著顏色。
“對啊。”徐歡的語調中透露著著急和委屈，“我昨天晚上都畫好了，昨天作業還多，我畫到一點才整完，結果今天八班那個徐晨宇告訴我她昨天忘和我說了咱們應該不寫日期的，可我都寫上了，黑筆哪改的掉啊。”
這次急需的手抄報是為了應付上面的檢查，對於高中生做手抄報本來大家就充滿了怨言，但好在是高一，每年的手抄報KPI都是由高一代替三個年級來完成，再加上之前都是一到八班來做高一的主題，九到十六班做高二的，十七到二十四做高三的。
可這次檢查的主題有五個，上面分的多了些，班級分的就細了，每次後面班級做的都簡單所以這次從後面開始分的，這次一班被分到了做高三的手抄報，高三的手抄報向來少，但都不要求寫日期，因為上面會按照空缺來填補日期，這本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這樣一來一回，本來下了早讀就要交上的，徐歡急得快哭了，嘟著小嘴，拿水彩筆填色。
傅祈年送作業回來正好聽到了，原來是這樣啊，傅祈年在心裡想著，怪不得剛剛語文早讀徐歡一直壓著書在畫畫，傅祈年還在納悶她怎麼會用早讀時間來畫畫，更何況是在語文老師已經發現的情況下仍然不收斂一些。
“還差多少？”傅祈年一邊坐回座位上，一邊開口詢問道。
“才剛畫完大體輪廓，這邊的塗色還有三四個地方，還有內容沒寫，怎麼也得半個小時。”徐歡有些破罐子破摔帶著點情緒停下了手中的筆，“怎麼辦啊，必須交上去要不然會影響班級的量化考核的。”
看著旁邊的小姑娘一臉急切，原本就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因為著急暈上了紅色，小嘴嘟著，眼眶紅紅的，淚水在裡面有點打轉。
“沒事，給我吧。”傅祈年伸過手把桌上的水彩筆拿到手裡，“要寫的內容在哪？”
“在這。”徐歡拿出透明的檔案袋從裡面抽出文案的紙，“行，給我吧，下第一節語文課就能整完，你先去找沈老師和他說一聲情況，晚一點給他。”
徐歡有點發愣，坐在座位上，呆呆地聽著傅祈年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傅祈年的話總是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男孩的語調平平淡淡但卻充滿堅定的語氣，笑著看著呆在座位上的徐歡。
“快去吧，一會要上課了。”
徐歡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紅了臉，小小聲說謝謝，小鼻子翹翹的，攥著手，往辦公室走。
傅祈年看了看手上的畫報，徐歡已經畫完了所有的框架，只剩下三朵花和彩虹橋沒有塗完，女孩的手抄報想來繁瑣精細，傅祈年拿起徐歡沒塗完的水彩筆塗完剩了一半的花，又用筆輕輕勾勒了幾筆彩虹的線，中間鏤空外面變成陰影，減少了大面積填充的時間，然後拿出黑筆開始在空格處抄寫內容。
徐歡從辦公室出來後冷靜了下來，她想來不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在遇到問題的時候自己的慌張都會把自己嚇個半死，她想起剛剛傅祈年說的話，臉上有不由自主的有些發熱。
居然讓傅祈年幫自己畫了板報，徐歡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徐歡拍了拍自己，呸呸呸想什麼呢，一早上心臟都快嚇出來了，她可不想在經歷一次，即便最後是傅祈年的幫忙她也不想在體驗了。
回到座位的時候上課鈴剛好響起，徐歡瞄了一眼傅祈年的進度，已經開始寫字了，看了眼男孩塗的手抄報，沒有塗全的彩虹採用了鏤空的設計與之前的彩虹相比反而讓彩虹更是輕盈。
“要不我來吧。”徐歡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小聲問道，講臺上語文老師已經站上面了，徐歡想到今天早讀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有點發怵，“沒事，你好好聽課就行。”
傅祈年停下手中的筆，微微歪頭，笑著和徐歡說。
溫柔小聲而又格外安撫人心，像是爛俗的羅曼蒂克因子一樣在周圍蔓延開來。
“嗯”徐歡輕應了一聲，低著頭從抽屜裡翻找語文教案。
傅祈年收回目光，嘴角不經意地往上揚了揚，有點癢，傅祈年覺得心裡現在癢癢的，像是被一種毛絨玩具撫摸過一樣，癢癢的但卻又讓人覺得舒服。
傅祈年的字很是飄逸，洋洋灑灑的，但為了把內容都放在格子裡，傅祈年略微收斂了一點，從遠處看盡會覺得有些工整整齊，但一旦走進了，撇捺處帶著的細勾和若有若無的連筆線條，無一不彰顯著男孩獨特的氣息。
臺上的語文老師仍在滔滔不絕地講課，傅祈年放慢了手中的速度，時不時抬頭望一眼，調整調整手抄報的位置，再接著低頭寫。
“傅祈年，我剛剛講的這一段你來背一下。“王老師站在講臺上點名。
“是《阿房宮賦》第二段。“徐歡害怕傅祈年沒有聽到剛剛講的課，小聲提醒道。
傅祈年是老師不常叫到的人，許是因為知道他學習好有些恃寵而驕的意味，但今天叫了他大概是因為看到了他的那些小動作，為了彌補徐歡的失誤而做的小動作。
咚咚咚，徐歡的心臟在瘋狂跳動，根本控制不住，徐歡感覺自己像是被淹在水裡的溺水者，掙扎著浮出海面想要呼吸新鮮空氣，但一個又一個的浪濤朝她襲來，蓋過她的頭，把她摁向更深的地方。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傅祈年背的很是流暢，沒有半點磕絆，麻溜背完麻溜坐下。徐歡懸著的心臟緩緩放了下來，他可是傅祈年啊，他怎麼會背不出來，徐歡在心裡想著，暗自為自己剛剛沒來由的害怕笑了笑。
“坐下吧，認真點。”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淡淡地漫不經心的開口道，然後語調一轉繼續著今天的課程。
“給，大功告成。“
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剛坐下的傅祈年朝語文老師笑著點了個頭，趁回頭不注意的瞬間，便把手抄報從桌子底下遞給徐歡，“你看看行不行？“
男孩挑著眉笑著對他說，又害怕被語文老師發現異常，看一眼沒等徐歡回應又撇回頭，看著講臺。
徐歡嚥了口口水，接過傅祈年手中的手抄報，腦中的煙花一下子點燃轟的一聲飛向天空。
手抄報上還有男孩的餘溫和沾上的身上的氣息，若隱若無的肥皂水味飄來，徐歡感覺自己現在像是泡在小熊維尼的蜜糖裡，太甜了，太夢幻了，讓徐歡有些貪婪一是不願意抽身。
但這些不過是徐歡自己心裡的想法，明面上徐歡壓住了自己眼角的笑容，壓下去了高高揚起的嘴角，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用著平淡普通又有些正式的語調對傅祈年說。
“很好看，謝謝你，請你喝奶茶。”
帶著些許的疏遠的味道，徐歡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試圖讓自己冷靜過來。
他可是傅祈年啊，你在想什麼徐歡？
一個是遠在天邊的月亮，一個是海邊沙灘的一粒沙子，兩者似乎從沒有過交集也不會有交集，只有月亮掛在天邊的時候投下的月光偶爾會照到沙子的身上，除此之外，沙子又怎敢渴求月光一直照在它的身上。
太遙遠了，徐歡在心裡想著。
這邊收了筆的傅祈年聽著徐歡的話，不像往常女孩甜美一些的聲音，反而多了幾分清冷和疏離的味道，壓著嗓子小聲說道。
或許是害怕老師發現吧，傅祈年也沒有多想，把水彩筆放回徐歡的文具盒裡，推到徐歡的桌子上。
下課鈴準時響起，早講完了課上內容的王老師拿著教案在臨近下課的時候便走出教室。
徐歡拿著手抄報一路小跑在走廊盡頭追上了王老師。
“王老師！”徐歡喊住了準備上樓的王老師，王老師年至三十左右，戴著一副細邊的黑色眼鏡，黃色的頭髮燙上中卷，一手抱著教案一手拿著喝水杯子。
“怎麼了，徐歡？”王老師微笑著歪著頭看著徐歡。
心裡的負罪感又多了一分，徐歡暗暗清了一下嗓子，開口道。
“對不起王老師，早讀和剛剛上課的時候我和傅祈年都是在畫手抄報，今天急著上交，昨天訊息傳達錯了，所以藉著您的課畫完了，十分抱歉，傅祈年是為了幫我用您的課幫我畫完了，您別怪他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不會再有下次了。”語調中帶著誠懇和歉意。
徐歡有些害怕其實，她向來不擅長和老師打交道，要是現在是盛一昂或者傅祈年的話估計撒潑打滾，賣個笑的功夫這件事估計就結束了，但徐歡本著做錯就該受罰的態度恭恭敬敬地站在王老師面前。
大概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王老師也有些愣住，隨後笑了笑，用手摸了一下徐歡的頭髮。
“行，那不許有下次了。”
“我保證，絕對沒有了。”看著徐歡還站在原地，老老實實地站著，王老師沒忍住帶著笑意的說。
“那快去吧，別讓沈老師等著急了。”然後邁步往樓上走，“好，王老師再見。”徐歡微微欠身，然後轉頭走向沈老師的辦公室。
王老師一邊上樓一邊想著剛剛徐歡的樣子，真是個固執又要強的小姑娘啊。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向樓上走去。
“沈老師，這是手抄報，剛整出來，實在不好意思。“
“害，沒事，下回打聽清楚了，吃一塹長一智別再做這種返工的事了，把昨天的作業報回去吧給課代表讓他們發下去。“沈老師指了指桌子上的物理作業，讓徐歡抱走。
等到徐歡拿走之後，沈老師看著手抄報上熟悉的男孩字型，喲，傅大少爺居然有閒情雅緻來畫手抄報了？
沈老師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口氣，細細品了一口茶，孩子這是長大了啊。
傅祈年坐在座位上和盛一昂聊著天，“他們說聽天氣預報今天要下雨。可千萬別下啊，我一週就兩節體育課，一下雨就得泡湯一節，這真的會死人啊。“
“應該不會吧，你看天氣預報啥時候準過。“傅祈年一邊擰著水杯，一邊回著盛一昂的話。
“真的嗎？！“一旁的陳淼聽到了湊過頭來，”那太好了，我可是真的不想坐教室裡了，我要發黴了。“
“應該行。“傅祈年點了點頭，仰頭喝水。
“哎，你語文課幹什麼呢，作為老王的愛徒居然被提問了，罕見啊罕見。“盛一昂一臉神經兮兮地盯著傅祈年。
“能幹啥啊，幫徐歡畫手抄報。“
“我靠什麼東西，我沒聽錯吧，手抄報，你大少爺小學的手抄報都不自己畫，上高中了畫起手抄報來了，還是上課畫，還被逮住了？“盛一昂一臉的震驚，”我沒聽錯吧大哥。“
“至於嗎？“傅祈年沒好氣的白了眼盛一昂，”別人傳訊息傳錯了，我看徐歡畫不完了，幫個忙正好。“傅祈年有些含糊的回答道。
傅祈年看了眼空著的位置，想著交個手抄報人怎麼去這麼久？
“老傅，不對勁啊，不對勁，“盛一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笑眯眯地盯著傅祈年，悄悄靠近低聲說。
“你是不是有情況啊？“然後朝傅祈年挑了挑眉擠眉弄眼地道道。
“有病嗎？同桌之間相互幫助不是正常的嗎？把你腦子裡無聊的廢料收回去。“
盛一昂撅著嘴，笑著反覆搖頭，嘴裡唸叨著“不對勁不對勁“用著一臉猥瑣和看穿一切的目光盯著傅祈年。
余光中看見徐歡抱著作業走了進來，盛一昂一臉壞笑的看著傅祈年，用手碰了碰傅祈年的肩膀。
“中午一起吃，我去叫江暢他們一塊，徐歡回來了。“然轉轉身坐回座位和麵面的男生打鬧。
真是無聊，傅祈年對於盛一昂以上的動作表示無語。
但說到徐歡，傅祈年覺得心臟上好像被羽毛輕輕掃了掃，然後又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點癢癢的溫存。
“報告。“
“進來。“傅祈年敲了敲門，走進王老師的辦公室裡。
剛跑完課間操，傅祈年乘機上樓來問語文作業，“王老師，今天的事實在抱歉，事出突然，今晚的作業我絕對認真寫。“
傅祈年嬉皮笑臉的走到王老師旁邊，他知道王老師一定不會和他計較，但這件事確實是自己做的欠考慮，出於禮貌問題，傅祈年決定今晚重幸一下語文作業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哼，就你這態度，今天上午你同桌已經和我說過了，你看看人家那認錯的態度，恭恭敬敬的，再看看你，吊兒郎當，你是不是仗著你學習好以為我不敢和你計較啊？“王老師在批作業，打完最後一個批語，斜眼看了一眼傅祈年。
剛跑完操的男孩嫌熱，把校服脫了搭在肩上，更是沒個正形。
徐歡來過？傅祈年挑了挑眉，走到王老師辦公桌對面，“哎呀，都是我沒考慮周到，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這一次吧，這是我持生活費買的糖，嘗一嘗。“說著從兜裡拿出一顆水果味的糖，好像是那天江暢買東西沒零錢了從收銀臺隨手拿的棒棒糖，傅祈年也記不清了。
王老師當然知道他在編瞎話，但也確實不是大問題，提點一下記住就行了，沒必要上綱上線，順勢就收下了這顆糖。
“這是今晚作業，抄黑板上，今天作業好好做，明天我第一個批你的。“
“得嘞。“傅祈年拿著作業紙條退出了辦公室。
看著人走了出去，王老師在座位上笑了笑，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