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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我想喝酒,便有了酒;我想練劍,便有了劍;然後我說我想寫詩,他們說小孩子能寫什麼詩。我偷偷寫了一篇詩給大樹看,大樹說真好看。很多年後,他們詩仙、詩仙的,叫得我煩。可大樹和那句“真好看”,每次記起,我都心生歡喜。
——李白的童年
今天開戰術回顧大會。
干將說:“我從來眼前一片模糊放劍氣,這次看清了反而打歪了。過錯在我。”
莫邪說:“我二人鑄劍多年,遇強者無數。項羽是一流高手,卻算不上頂尖,下次定能勝他。”
我說:“我一看到項羽就毛了,手一抖就射偏了。”
李白說:“別看我。我沒啥說的,除了渾身痠疼。”
“你記得喝酒嗎?”干將問李白。
“記得。女兒紅,好酒。”
“你記得被項羽打飛嗎?”莫邪問。
“記得。飛了好遠。”
“你記得用劍擊退野怪嗎?”我問。
“啊?我?用劍?打野怪?什麼時候?”李白一臉懵逼。
我說:“他不記得了。怎麼搞?”
干將說:“上次我看了,那不是拿劍的手。”
莫邪說:“他昨天好像是左手劍。”
干將把李白左手翻過來,摸了一下。“起碼練劍二十年。”
李白把手抽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純屬舞著玩兒,咋能算練。”
“誰教你左手劍的?”干將臉色陰沉。
“從來只有刺客為了出其不意苦練左手,此舉為劍術名家所不齒。因此,我二人極少去注意左手。”莫邪說。
“教你用劍的是刺客嗎?”我覺得刺客挺酷炫的。
“恩,一等一的刺客。”李白一笑。
“道不同,不相為謀。”干將莫邪起身要走。
“你倆能等他把話說完麼?”我白了一眼乾將莫邪,驕傲過頭了吧。
李白猶豫片刻,還是講起他八歲那年的那個晚上:
李白一人在後院飲酒,作詩。
(干將:等等。你八歲就能寫詩了?
我:你八歲就能飲酒了?
李白:你們還讓不讓我說了。)
突然牆外飛入一人。“傳聞李公子好酒,有俠名。我口渴,討一杯酒喝。”
“請。”李白滿了一杯酒。
來人飲了,李白又滿上。
三杯下肚,他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此時喝酒?”
“我也在喝,幹嘛多此一問。”李白答。
“你不像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
“得罪。”
二人默默喝了一陣。
那人有了醉意。“我從任城來。”
“哦。”李白的父親原本在任城為官。
“我從任城太守楊平家來。”
“哦?”
“他們一家五口都死了,我殺的。”
“為什麼?”
“你爹明知他背後靠山強硬,依舊冒死上奏,終落得被貶鄉間。又為什麼?”
“為天理公道。”
“那你幹嘛多此一問。”
李白跪倒磕頭。“太白為任城父老,謝先生大恩。”
“來,喝酒。”那人又幹了一杯。
“任城於我是小事一樁。算上他們,我劍下已死了二百一十一人,就因為天理難容。”那人說著,袖口中滑出一隻短劍。“你怕麼?”
“我沒傷天害理,不怕。”
“很好。”那人收了劍。
“你也練劍?”那人看到桌角的劍。
“對。”
“為什麼?”
“做大俠,殺楊平那樣的狗官。”
那人點頭。“大俠不好做。當年我藝成下山,靠手中劍揚名立萬。人人都叫我大俠。然後他們開始騙我,都在騙我。我到,那裡就一片祥和;我走,那裡就成了人間煉獄。所以我捨棄姓名,隱匿行蹤,連右手劍也換到左手。然後我成了夥計張三、賣藥的李四;我走街串巷,隱身市井;終於我看清了。那些舊日裡伴我、捧我的朋友,都是欺男霸女的人物,有些居然還打著我的名號。那一天,我的劍挑破了他們的喉嚨。那一天,我明白了:這世間不需要大俠,需要一個甘心無名的刺客。”
李白有點蒙,這跟他之前的想法相差甚遠。
那人喝了杯酒。“這是什麼?”
“我的詩。”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那人拿在手中。“你寫的?”
“恩。不太好。”
他又看了一遍。“不。很好。”
“他們都說不好。”
“還有嗎?”
“有。”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那人讀著。“沒了?”
“沒寫完。”
“你寫了多久?”
“從我爹被貶鄉下後至今,兩個月。”
那人沉思良久。“多有打擾。告辭了。”
“先生留步。太白願做一個無名的刺客。”李白追上去。
“你說什麼?”
“先生深夜到訪,歷數往事,是想找傳人。不是嗎?”
“你的確不是個孩子。”
“只要能誅殺狗官,我願意。”
“你能放棄寫詩嗎?”
“能。”
“你的詩很好。寫下去,你會成為天下聞名的詩人。”
李白撕光了桌上的詩。“我天天練劍,為了做大俠,殺狗官。你,你居然因為這些詩不要我!這些我隨手寫了,沒人要看的爛詩!”
那人笑笑。“它不爛,你也不是隨手寫的。”
“你!我不要寫詩!我要做刺客!”
“你現在像個孩子了。寫下去,總有一天,他們會看,會懂,會口耳相傳滿天下。”
“我不信!你騙我。”因為自己的愛好,要被迫放棄近在咫尺的夢想。他不能接受。
來人不再說話。
“我的詩,真的好?”
“真的好。”
“那我送你一首。”李白說著,抄起紙筆,飛速地寫著。
“好啊。”他笑著,走到李白身後,可只看了一眼,就收了笑,嚴肅起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耳熱眼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人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為什麼署名?”他問。
“若先生不幸被捕。太白願與先生同罪。”
他眼角有淚痕。“好詩。我沒什麼可以給你,我練一套劍法,你仔細看,學會了可以防身。”
那一晚過後,李白再也沒有見過他。
只是每次想起還有個人喜歡他的詩,他就高興,高興了就喝酒,喝醉後就舞劍。
一晃二十年。
“二十年後,江湖上流傳著一首詩,名俠客行。說署了我的名。我猜那是他臨走之前傳下的。他真的喜歡,不想埋沒了它。”李白說著,眼角溼了。
“你既然肯為天下無名,為什麼要爭最強王者的頭銜?”莫邪說。
“我只是看不慣他們欺負弱小。”李白嘆了口氣。
“怪我們眼界太侷促了。”莫邪面有慚色。
干將伸手在背後的劍刃一抹,一絲血光閃過,他的手掌貼住李白的左手,又用李白的手在白綾上一壓。一個鮮紅的血掌印刻在白綾之上。
“搞什麼鬼。”我問。
“給人鑄劍前,要記錄下手掌的各個細節。”莫邪說。
“三天後來拿。我保你用這柄劍掃平全場。”干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