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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允芝的腳彷彿生了根一樣，挪不動。
“你找我？”她呆愣地反問易煥。
“是的。”易煥看出了她的驚訝，解釋道，“你的同事說你調到了這裡。”
“你找我是為了陸宇航的事嗎？”尤允芝很快平復了心緒。
易煥誠懇地點頭，“我們換個地方說吧？正好中午了，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
“吃飯就不必了。”尤允芝自認還沒和他熟悉到能單獨一起出去吃飯的地步，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倆曾經算是情敵，只是現在尤允芝才發現自已輸得徹底。
易煥面露難色，心裡在琢磨著如何請她單獨坐下聊聊。
“就找個人少的地方聊聊吧。”尤允芝提議道，說完便領著易煥去了區醫院的花園。
區醫院曾經是一位傳教士出資建造的醫院，建築還是上個世紀的風格。
包括佔地面積不小的花園，每年春季都是一道讓人駐足的風景線。
“來。”尤允芝買了一杯醫院裡的咖啡遞給坐在長椅上的易煥。
易煥有些不好意思，恭敬地頷首，說道：“明明是我來找你的，讓你破費了。”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聊吧？”尤允芝坐在他的旁邊，隔開兩個位置。
“陸哥他……”易煥的午休時間並不多，打算直接進入話題，“他還是很喜歡你的。”
尤允芝淡然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這種話她已經聽膩了，“我知道，他是喜歡我，就像有的人喜歡貓貓狗狗一樣，有的人喜歡布偶，有的人喜歡三花，而他喜歡我。”
易煥無法反駁，因為陸宇航對她的確沒有性慾，和養在家裡的寵物沒有太大的區別，可即使如此，陸宇航對她還是很照顧的，她再怎麼不被寵也是陸宇航的老婆，這樣的後半生已是很多人的奢望，包括他自已。
“大多夫妻，結婚數年之後就沒什麼感情了，完全是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存在而已。”易煥握著尤允芝給的咖啡，一口未動。
尤允芝算是聽出來他的目的，幽幽開口道：“沒感情之後，離婚的夫妻也不在少數。”
因為他們感情的特殊性，尤允芝並不想說太難聽的話，也不想對他們的性取向評頭論足。
易煥眼眶輕顫，眼神變得不忍，他低垂下頭，“陸哥他好不容易成為一個正常的人，有家庭，有老婆，有了孩子之後他也一定是一個好爸爸。”
尤允芝面上平靜，手指卻握緊了咖啡杯，不甘的情緒隱忍不發，她依舊語氣平靜地說著自已的觀點，“只是看上去正常而已。”
“你有哪裡不滿呢？”易煥的口氣變得急切，像是個急需知道自已哪裡不足的商家一樣，為了達到目的，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
尤允芝側首，抬眼注視著他，第一次認真看清他的模樣，乾淨，清秀，一雙桃花眼，笑意之中帶著化不開的憂鬱。
陸宇航居然喜歡這樣的嗎？
見她不說話，定心打量著他，他突然心急起來，“你除了得不到愛，什麼都有了，這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考慮清楚。”
尤允芝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人，既然這是一次談話的機會，她也就把話說開了，“易煥，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他坦白道，“但是那又如何，無論多久，我和他不會有結果。我很羨慕你，可以和他出雙入對，這是我一輩子盼不來的事。”
尤允芝眉頭緊鎖，低聲質問：“你覺得這是讓人羨慕的事嗎？一輩子走不進一個人心裡，卻又綁在一起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嗎？”
易煥注視著她的雙眸，她的眼神裡帶著憤怒和悲哀，憤怒來源於被騙，悲哀也來源於被騙，她卻無處訴說，無處發洩。若是沒有陸之寅，也許她也可以自已騙自已，渾渾噩噩過一生。
但見過陽光的燦爛又怎會願意回到陰暗的角落呢？她會追著陽光走下去，即使陰暗無處不在。
“因為不愛，所以他對待我的方式是那麼決絕，說不定再過幾天，我的工作也保不住了。”尤允芝苦笑一下，“但我不會妥協的，他的東西我都會還回去。”
“他年底就能升上去了，在這節骨眼上不能有事。”易煥退而求其次，希望尤允芝過陣子再考慮離婚的事。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尤允芝輕聲而堅定地說道。
“求你。”易煥卑微地說道，“我只有他了。”
尤允芝的目光變得動容，為他們的感情感動了一秒，隨後冰冷地說道：“有沒有想過，你們為了變成正常人，而毀了我的人生。”
“陸哥他也很內疚，他一直在想辦法彌補你，給你生育補償，房子加上你的名字，他可以在物質上補償你。”易煥低下頭，深呼吸一下，說道，“我也可以消失，不再出現在陸哥面前。”
尤允芝仰起頭，看著簇擁成一團團粉團的海棠花，微風吹過，花瓣無聲掉落。
“易煥，說真的，你該出去看看。”尤允芝眼神充滿憂傷，“你的世界只有他，聽著不覺得很可悲嗎？”
易煥怔怔地望她，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也許內心深處他也覺得自已可悲，但為了保住這層稍縱即逝的關係，他只能一再地忍讓沉默。
“這個世界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也許只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已。”尤允芝緩緩起身，打算結束談話，“我沒法評判你們的感情，說到底你們的感情如何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大肆宣揚也不會欣然祝福，所以我希望陸宇航儘早簽了離婚協議，若是他再想著對付我，我不會吝嗇時間，親自去單位拜訪你們的領導。”
易煥緊握著她遞來的咖啡，黯然地垂下眼簾。
尤允芝朝他頷首點頭，“午休時間不多了，我就不奉陪了。”說完她拿出餐卡，離開了花園。
不知為何，表明了自已的態度之後，尤允芝心情舒暢很多，工作也順利起來。
臨近下班，尤允芝開始收拾東西，她將自已笨重的電腦放進黑色電腦包裡，這是她從自已家裡翻出來的老古董，勉強能做PPT，即使被調到了病案倉庫，依然可以考慮晉升職稱的事。
剛收拾完，陸之寅的電話就打來了。
“我拐個彎就到嘍。”
“好的，我馬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