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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們穿過大樹林,來到了黑色大帳篷前。
附近仍然有食人魔巡邏,空中盤旋著四翼飛蝠,哥布林已經一隻不剩。
青蝠在帳篷門口充當迎賓禮儀人員,掀開門簾一角,非常紳士的模樣。
我想帶著女獵人一起進去,結果她被青蝠攔了下來。
“哥布林先生,這位美麗的人類小姐還請在外稍等片刻,主上並未召見她。”
我看了蒂娜一眼。
“大人,奴婢在外面候著。”
“大人”、“奴婢”這個說法是先前跟女獵人一起合計過的,畢竟我的行為已經不符合哥布林的習慣,所以需要有個名頭開啟局面。
我把自己設定為高貴的哥布林貴族。
反正以前也不會有人去關心哥布林的生態。
我又看向青蝠。
“先生放心,貴下屬不會有任何危險。”
我知道他心中應該有些疑問,為什麼人類會成為哥布林的僕人。
但他只是個跑腿傳話的,我斷定他的主上找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跟哥布林有關。
也不需要多說什麼,我走進了黑色大帳篷。
帳篷裡儼然另一番天地,寬敞明亮。
白鬚白髮的老頭,先前見過,靠近了更覺氣息強大。
還有一位神秘兮兮的銀袍小鬼。
說他小鬼是因為我覺得他有些矮……
好吧,幾乎跟我一樣高。
這位“少主”背對著我,所以我看到了一小截肉嘟嘟的尾巴,頭上還長著犄角,讓我想起了“小龍人”那麼歡快的形象……
然後他轉了過來,居然還戴著面具。
這也太擺譜了,全身上下銀不拉幾,面具的造型不知道是什麼鬼,瞪眼暴牙看著很兇,讓人覺得個頭不大,氣場不小,但是一開口說話,氣勢就糊了。
“很高興見到你,哥布林先生。”
這絕對是小朋友的發音,不說奶聲奶氣,完全稱得上字正腔圓夾帶著一股稚氣,還像摻和著糯米糰一般。
我對著這位少主行了一禮。
無論如何,形勢比人強,對方少說有一百種方法弄死我。
然後又朝著白髮老頭行了一禮。
白髮老頭還了一禮,畢恭畢敬介紹道:“這位是我家少主,聽聞哥布林先生陣前驍勇,以一己之力誅殺數名有實力的人類冒險者,甚至還能降服人類,故少主想親自為先生嘉獎軍功。”
他們的訊息果然靈通。
實際上在進帳篷前後,別看我表面鎮定,心裡還是很虛的。
我除了知道對方實力強大到可以秒殺我之外,其餘一概不知。
聽到老頭說出“軍功”兩字,我心裡一下子踏實很多。
這樣一來,那就跟我之前的猜測差不多了,魔族應當是許了那些哥布林什麼好處的。
畢竟想在倉促間控制千來只哥布林統一行動是件大難事。
即便是哥布林,一千隻在一起也形成了軍隊規模,想要有所建樹,“軍律”、“軍功”是不可少的基礎條件。
“軍律”對哥布林而言是一紙空談,想要它們給你賣命,剩下的就只有“軍功”了。
當然,如果只是某個強者想看看哥布林的熱鬧那就另當別論。
但是一般情況下,如此大費周章聚集大群哥布林,顯然存在著某種明確的目的性。
哥布林腦子不好使,稍微加以威逼利誘,就算許下“軍功”之類,完事後也可以翻臉不認賬。
看先前那兩隻哥布林王對白髮老頭的獻媚態度就知道它們已經上鉤。
更何況那些哥布林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離死期也不遠了。
我猜想原本這些魔族已經要“事了拂衣去”,或許因為我的出現發生了什麼變數。
琢磨著其中關竅,至少現在他們對我還是很客氣的,也肯定把我當作了貪圖好處的哥布林。
“老先生謬讚,其實我也是有著自己的打算,說實話,我看上那個人類雌性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這次也是借了貴方的光,才可以這般肆無忌憚地行事。”
“呵呵呵,哥布林先生果然不同凡響,謀定而後動,想必有著非凡的傳承吧?”
“哪裡哪裡,不敢當,不過有些機緣巧合罷了。”
我知道老頭子在套話,這讓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咳!”一旁的少主似乎有些不滿。
老頭沒給我介紹少主的身份,甚至沒有介紹自己,說明他們並沒有把我擺在對等的位置。
我也不在意,不卑不亢,看向這位少主。
“明明是哥布林,卻是人模人樣,你跟那個老傢伙,是一夥的吧?”
少主不愧是少主,說話夠直接,且咬字清晰,像在背書,一旁的老頭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我正納悶著是哪個老傢伙,少主伸手一指我,讓我一愣。
他還戴著銀手套……
“本皇說,你聽。”
“哦。”
那最好不過了,我心想,口氣倒是比天大,還本皇。
不會就是老頭禱文中的神皇吧……
“少主……”
一旁的老頭想阻止,被直接否決。
“嵐爺爺,無須廢話,本皇已經有了主意。”
白髮老頭悻悻然擦了擦額角。
“既然本皇承諾過,你的軍功,本皇給,這次的功勞,全記你身上。”
“你那麼聰明,肯定知道那群哥布林活不過今晚,不過你沒死也不錯,本皇正好需要一個背鍋的。”
我現在知道白髮老頭為什麼會著急了,我也擦了擦額角。
“你以後就是我的部下,本皇破格提拔你為哥布林領主,授純白領章,許你一處領地,謝恩吧。”
“謝少主!少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我還能怎麼著?垂首謝禮。
這位少主似乎“噗”的笑了一聲。
“你們哥布林,就是這樣拍馬屁的嘛,雖然聽不大懂,但覺得很厲害。”
那是!必須的,你要聽得懂就見鬼了。
他又指著我,厲聲道:“既然如此,此間事了。記住了,以後無論誰問起,這個人類小鎮,就是你帶哥布林大軍屠的!”
“明白!”
我直到後來才真的明白,現在這位嬌小少主的隨口一言,卻是日後魔神皇的金口玉言,小鎮屠殺事件就這樣被定了性。
就在我們離開小鎮後的隔天凌晨……
……
凋零破碎的小鎮門口,兩邊崗哨竟明目張膽地串起一排血腥的人柱,殘破的身軀慘不忍睹,暗紅的血跡順著竹竿延落地面。
一夜過去。
血,早已流乾。
門內是罪孽深重的煉獄,人類成了被屠宰的牛羊。
屬於哥布林的狂歡已然落幕。
小鎮外,半里之外的曠野已整齊列隊裝備精良的三百輕騎。
黑馬、黑甲、黑槍。
統一的制式裝備上鐫刻著象徵神聖王權的光輝銘文。
繡有黑色雄鷹的戰旗飛舞。
為首一騎乃是女將,身著更顯晶質的黑曜裙甲,身段玲瓏,手託羽盔,揹負大劍,黑髮隨著微風隨意飄動,座下一匹更為高大神駿的黑甲白馬。
【薩格拉斯領】大公直屬四翼衛之一,黑鷹騎士團,女將正是團長——“狂風的劍豪”克里斯蒂娜。
接到小鎮噩耗,女團長立刻清點三百精銳,連夜趕至事發之地。
此刻英氣逼人的絕世容顏上滿是寒霜。
小鎮已經毀滅,變成了哥布林的巢穴。
男性死絕,就連雄性家畜都不例外。
包括冒險者公會在內,冒著焦煙的房屋七倒八歪,街道間的空地上零散地架著好幾口還在沸騰的大鍋。
大鍋的周圍堆滿了血淋淋的頭顱與白骨,周圍不少地方癱倒著眾多大腹便便的人類女性與雌性家畜,身旁還有幾顆綠液粘稠的卵狀物體。
哥布林是邪惡的生物,它們會掠奪所有種族的雌性作為下崽的母體。
個體很弱,繁殖能力卻像蟑螂一樣頑強。
享受了一個夜晚的盛宴,黎明時刻,這些哥布林正處於最倦怠的狀態。
騎兵陣前,斥候隊探明情況立刻回報。
“報告團長,小鎮內僅剩73名女性尚存一口氣,哥布林共計589只,其中大型哥布林29只,紅帽術士哥布林23只,其餘皆為普通綠皮哥布林,另有兩隻哥布林王的屍體,未發現其他魔物。”
“辛苦了,歸隊待命。”
“是,團長。”
女團長眯眼看向稍遠處的小鎮,黑色的瞳孔中散發著冷冽的寒光,
接到傳訊,小鎮受到了千餘隻哥布林的突襲,此刻剩下589只……
小鎮上的冒險者一定拼死抵抗過,很可惜,寡不敵眾。
人類自希昂利亞大陸新曆以來七百餘年,這還是第一次被哥布林如此蹂躪。
女團長深吸一口氣,戴上羽盔,從身後抽出大劍,隨後高聲宣告:
“騎士團聽令!三騎一組,魚貫突入,嚴禁傷到平民,所有哥布林格殺勿論,但凡遺漏一隻,全團軍法處置!”
“得令!”
“衝鋒!”
“殺!”
馬蹄聲響起,三百輕騎如同一股黑色旋風般呼嘯而入,為首的女團長大劍飛舞,即便是大型哥布林也經不住一斬之威。
短短片刻,倉促抵抗的589只哥布林被盡數殲滅。
然而,沒有人有任何勝利的喜悅。
騎士團開始清理戰場,隨行的治癒術士為昏迷的女性治療,甦醒的她們不斷哭泣、哀嚎……
女團長一劍斬下小鎮門口血跡斑斑的人柱,命令隨行術士就地將所有屍體火化。
巡視期間,敏銳的的女團長在廢墟中發現了一間帶著一絲異樣的房屋。
看外觀像是一間小型的旅館,石砌的建築,房子的表面同樣已經被煙燻得烏漆嘛黑,不仔細看也會以為是廢墟一堆。
但偏偏這間旅館卻是完整的,附近除了火燒蔓延的痕跡,竟找不到哥布林活躍的跡象。
在這一片哥布林骯髒的狂宴中,可以說是宛如“聖地”一般的純淨。
女團長皺了皺眉,上前幾步仔細觀察。
一片焦黑下有被掠奪過的跡象,細看的話也能發現地面凌亂的痕跡。
旅館的大門緊閉著,或許是因為安裝於石沿凹槽下,看上去完好無損。
大門前有一道深刻的細痕,那是長劍插入地面留下的印記。
劍插得很深,不是普通武者可以做到的程度。
“所以曾經有一把鋒利的長劍插在門口,沒有哥布林敢靠近……”
女團長喃喃自語,稍作顧慮,還是開啟了旅館的大門。
旅館內一片狼藉,被哥布林洗劫過,還有些許殘留的血漬。
屋內不可能有幸存者,她的斥候隊是魔法感知系的精英,除非隱匿著高手。
“嗯?”
女團長手指抵住鼻口,屋子內飄散著一絲奇怪的味道,若有若無的,有點像淡腥的鹹魚味。
這間旅館並不大,除了底樓的酒館間,樓上也就四間客房。
其中三間客房的房門敞開,只有居中一間依舊房門緊閉。
“這裡住的都是冒險者,哥布林來襲,應該都在匆忙間下樓迎敵才對,為何有一間關著門……”
女團長一邊推斷著,走到了緊閉的房門前。
淡腥的鹹魚味變得更加明顯。
女團長思索著這種氣味的可能性,沒發現危險性,但依舊非常謹慎地推開房門。
屋內空空如也,唯有更加濃郁的腥味撲鼻而來,不僅如此,房間內還彌散著一股膩澀的甘味。
女團長終於想起了這種令人作嘔的氣氛是什麼,她曾經撞見自己的父親在一間密室內同好幾個女傭行那苟且之事,當時密室內充斥的就是這種噁心的味道。
“嗚……”
女團長捂著鼻子匆匆離開這間旅館。
就是因為父親的這種齷齪行為,讓她至今還厭惡男性。
可女團長此時怎麼也不會料到,當她再次聞到這股特別的氣味時,她的身心已完全是另一副面貌。
忽然身旁有人來報:
“報告團長,有一位還有氣力的女冒險者聲稱,曾看到一隻身披黑色斗篷的哥布林王在夜幕降臨前就離開了小鎮。”
“什麼!”
“傳令斥候隊……不,所有空閒的騎士,地毯式搜尋小鎮周圍區域,挖地三尺也給我找出來!”
“遵命!”
騎兵團再次呼嘯而去。
“可惡!”
女團長緊緊握住大劍的劍柄,雙手拄劍而立,仰頭望向逐漸魚亮的天空。
“這……是要變天了嗎?”
事實也正如女團長擔心的那般。
【希昂利亞大陸】新曆776年3月13日,神聖雷因斯特王國【薩格拉斯領】布魯維亞鎮發生哥布林屠戮冒險者小鎮的極惡事件,這個事件被後世認定為第三次人魔大戰的導火索。
而點燃這根導火索之人,正是被後人戲稱為【悲風大帝】的哥布林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