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常山腳下兩位帶著帷帽的女子一前一後走進酒館,前頭身著青色便衣的拉著後面白裳女子,白裳女子不願走進,口中直說,“容無,我不進去,我家兄長說過女子不能進酒館,我在外面等你.”
白裳女子抓住門框,青衣女子回頭邊掰她的手指邊說,“你相信我桑雀,不會有事的,再說了我們是去給師大哥挑新婚禮,又不在這兒喝酒,你怕什麼.”
趙桑雀聞言這才鬆開手,還是不放心地說,“你可要說話算話,上次就是因為你在酒館喝的爛醉,害的我被兄長數落.”
尚容無直點頭,一口答應,“沒問題,我這次只買不喝.”
到了櫃檯,小二上前詢問,“兩位女俠是要打尖兒啊還是喝酒啊.”
趙桑雀搶先回答,“都不是,我們買酒,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拿出來.”
尚容無連忙補充道,“要三壇.”
“得嘞,小的這就給您拿去.”
趙桑雀急了,連忙說道,“只要兩壇,大哥,欸!”
可惜小二並不理會,誰會拒絕上門的生意呢?尚容無連忙安撫她說:“沒事兒桑雀,人家大婚呢你別那麼摳搜啊.”
待小二將酒提來,二人出了門將馬牽上,向山中走去。
此時一玄衣男子走進酒館,招呼小二上了二兩牛肉一壺清酒,只見那人容貌俊朗,取下腰間的佩劍,在一張空桌處坐下,不一會兒一位蒙面男子走了進來,走到他的身邊坐下,玄衣男子為他斟了一杯酒,男子取下面罩盡飲下。
玄衣男子拍了拍手,嘴角黠笑,“叔父到哪兒了?”
“剛至酉陽.”
“這麼慢.”
“途中遇險.”
玄衣男子點點頭並未多說。
已入秋日,常山的楓葉鮮紅如火,趙桑雀只覺頭疼,大吼一聲:“尚容無,你別再喝了!”
尚容無嘿嘿一聲,對著趙桑雀打了個酒嗝,燻得趙桑雀後退幾步。
無奈只能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到了山腰處,尚容無喝醉倒地不起,許是快到了,趙桑雀朝前大吼一聲:“楊婉姐姐,師大哥救命啊!我要被累死了!”
這時從前方傳來爽朗笑聲。
“跟個酒鬼做朋友真是辛苦你了.”
師孝嬰手執斧頭立在二人前方,趙桑雀看著他,神色溫和,又看著地上的酒鬼說,“沒辦法啊,容無就這個愛好.”
師孝嬰將斧頭遞給趙桑雀,許是斧頭有些重了,一時沒拿穩摔在了地上,師孝嬰見狀開懷大笑,將斧頭拿了起來,搖了搖頭。
“哎,你那哥哥把你當做掌上明珠,盡連個斧子都拿不起咯.”
趙桑雀搶過斧子。
“不許你說我哥哥,我只是沒拿穩罷了.”
師孝嬰手指戳了戳趙桑雀的腦門,趙桑雀拍開他的手,癟了癟嘴。
“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一句哥哥的壞話也聽不得.”
隨後拉起地上的人放在背上,三人向深林走去。
片刻,行至一間竹屋,庭院中西方有一園子,但卻其中並無植物,東方植有一顆榕樹,亭亭如蓋,趙桑雀上前撫摸,感嘆道,“這樹,還是我與兄長初來常山時,兄長親手所植,想來已有五年之久,想不到現已如此繁茂.”
“你們兄妹三年不歸,樹卻不會停止生長.”
屋內走出一女子,粗布麻衣,師孝嬰跟在其後。
“兄長政務繁忙實是脫不開身,還望楊婉姐姐不要見怪.”
柳楊婉上前拉住趙桑雀的手,向屋內走去,師孝嬰拿過斧子,向二人說道,“時辰還早,我再弄些柴火.”
柳楊婉點了點頭,微笑看著趙桑雀,伸手撫摸她的臉龐,溫聲說道,,“姑娘大了,果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趙桑雀從包裹裡拿出竹冊,交給柳楊婉。
柳楊婉接過開啟竹冊,裡面無字,她苦笑說,“他還是在怪我,連觀禮也不來了.”
趙桑雀放下包裹,坐下喝了口茶。
“往事已過,望姐姐不要在惦念了,明日過後,這常山不會再是我們兄妹二人的故地,庭院的舊物還是早些去除的好.”
柳楊婉點了點頭,喉頭髮澀。
“我其實......”話還未說完,便被趙桑雀打斷。
“姐姐還是珍惜眼前的好,師大哥念你多年,願姐姐莫再負前塵.”
趙桑雀端起茶杯,略有慍色。
“桑雀,你還在怪我,我那時真是年少無知.”
趙桑雀猛地放下茶杯,茶杯灑在桌上,盯著柳楊婉,目光凌厲。
“我們耗費一日趕來常山,我不想此刻便回去.”
柳楊婉被盯地愣了神,趙桑雀起身。
“還請姐姐不要再說那些話了,我是念著師大哥的情面才來的,我去看看容無.”
說罷便出門去了鄰屋,誰知尚容無早已酒醒,躺在床邊一臉壞笑地看著進門的趙桑雀。
趙桑雀一愣,“你怎麼......”尚容無一手枕頭,閉眼說道,“我嘛你知道的,倒是你如今真是不一樣了啊,想你小時候話都不敢大聲講,現在竟如此咄咄逼人,嘖嘖嘖還是不能得罪你啊.”
屋內陳設簡單,僅有一個櫃子,一張茶桌,一張小床。
趙桑雀走至窗邊,開啟窗,屋外竹香飄進屋內,她又走到櫃子前,拿出一些茶粉坐到茶座邊,起爐燒水準備做茶。
尚容無坐到趙桑雀的對面。
“不想三年已過,你這屋卻與從前無差.”
尚容無接過趙桑雀遞來的茶,一飲而盡,結果熱茶燙口,她一口又噴了出來。
趙桑雀卻像是習以為常,遞給她一張手帕,又重新給她上了一杯。
“擔雪塞井.”
“可你還是回來了.”
旁晚師孝嬰迴歸,四人於庭院中用飯,是柳楊婉親自下廚。
次日吉時到,說是師柳二人成婚,但是隻有趙桑雀兩人觀禮,竹屋房門上都貼上了對聯,窗上貼上了雙喜。
師孝嬰和柳楊婉身著喜服從竹屋門口進入,柳楊婉手執團扇。
禮成,待師柳二人整理好,趙桑雀便向二人請辭。
回京路上,尚容缺騎馬問趙桑雀。
“你哥跟柳楊婉到底什麼仇啊,讓你如此這般.”
趙桑雀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望向前路,眼底暗沉。
“可還記得武興皇帝?”
“當然.”
“那時我和哥哥被他趕出宮後,四處漂泊,往日在宮中衣食住行皆有宮人置辦,磕磕絆絆來到常山,身上金銀一路上被人騙得所剩無幾,伐竹造屋實是艱難,起初那房子老是塌,下雨還漏水,修修補補才有了現在這屋子.”
尚容無頗有感慨地點了點頭,“四殿下果真是受苦了.”
“偶然我在山中採藥的時候,遇到了柳楊婉,她那時無居無所,我將她帶回,現在想來如果那個時候沒有帶她回去就好了,那樣哥哥也不會一直耿耿於懷.”
趙桑雀抬頭望向天空,陷入沉思。
“在下柳楊婉,叨擾公子了.”
“談不上公子,寒舍簡陋,委屈姑娘.”
趙溫克拱手作揖,柳楊婉回禮。
這時趙桑雀嗮完草藥後,來到他們身邊,向趙溫克說,“哥哥,明日賣完草藥可否買些宣紙回來,昔日所讀醫書我怕過不了多久就忘了,我想寫下以備後時之需.”
趙溫克有些為難:“桑雀,可否多等些時日,我們如今沒有多餘的錢財買那些.”
這時柳楊婉拍了拍手,“想寫字?這還不簡單,你們這兒這麼多竹子可以做竹片啊.”
趙溫克更加為難,面色泛紅說,“實不相瞞,在下不會.”
柳楊婉挽起袖子,摸了摸趙桑雀的頭說,“我會啊我教你,來幫忙小妹妹.”
她走近竹林,趙溫克二人緊隨其後,在竹林轉了一圈,挑選了一顆皮薄而節長的竹子。
柳楊婉朝趙溫克揮了揮手,趙溫克立刻會意上前伐下。
又見她接過刀具,將竹子首尾劈掉,只留中間五六節,又將這五六節成幾段,丟掉節塊,又將竹段劃成小片,不一會兒地上就隆起小丘。
柳楊婉彎腰抱起一堆,朝已經看呆的兄妹二人給了個幫忙的手勢。
三人將竹片帶回竹屋,柳楊婉又問爐灶在哪兒。
柳楊婉將竹片鋪在鍋中,轉頭對一直目瞪口呆的兄妹說:“條件簡陋能烘乾就行.”
趙溫克佩服地說道:“柳姑娘實乃能人.”
柳楊婉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這不算什麼,這都是家父所授.”
過了半晌,三人將烘好的竹片收好,柳楊婉摸了摸趙桑雀的頭說:“等你寫好了拿給姐姐,姐姐幫你編好.”
趙桑雀有些羞澀地回答:“好,多謝楊婉姐姐.”
此後過了幾月,三人每日都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竹屋西方被開墾了一個菜園,一半給趙溫克種菜,一半給趙桑雀種草藥,起先漏雨的房頂也在柳楊婉的指導下變得堅固結實,日子愈來愈好。
秋日某天,趙桑雀在屋內午睡,趙溫克在菜園除草,柳楊婉興奮地跑到他身邊,奪過他手中的鋤具,拉著他的手奔跑,趙溫克一時有些愣神,奔跑中紅潮泛上耳尖。
身影穿過楓林,暖風夾雜著柳楊婉的呼吸在趙溫克耳邊呼嘯,楓葉在腳步下聲聲作響。
終於到了一處瀑布下,趙溫克見到了詩中所寫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
“如何?這是我今早發現的,我還從未見過這景。
待明日桑雀也要來看看,她一定會高興的.”
趙溫克心不在景,在緊握的雙手,輕聲嗯了一聲。
忽然柳楊婉鬆開了手,環抱雙肩端詳著趙溫克,他內心酸楚引得自己鬱悶。
“你該不會心悅我吧?”
趙溫克豁然開朗,任由紅潮遍佈臉頰,卻仍口吃辯駁道,“我我我我我我我才沒有呢.”
“你你你你你你你就有,你看你臉都紅了.”
柳楊婉學著他的語氣逗趣他,忽然探身靠近他,但是趙溫克高過柳楊婉一個頭,柳楊婉只能踮腳,悄聲說,“若我說我心悅你,你臉會不會更紅.”
腳下不穩,趙溫克扶住她,正聲說,“不會!”
但是心底卻升起期待。
正欲轉身離去,柳楊婉在後方說,“我心悅你,趙溫克我心悅你.”
趙溫克內心欣喜,但又不敢相信,問道:“你為何心悅我?”
柳楊婉哈哈大笑,“我逗你的,傻子.”
趙溫克慍怒,“這種事也是可以玩笑的?”
說完轉身快步離去,柳楊婉迅速追上,在他耳邊嘰嘰喳喳,“我錯了嘛,我就想看你是個什麼反應.”
“你該不會真的心悅我吧,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趙溫克猛地停住腳步,對她說:“我知你是柳楊婉就夠了.”
說完又往回走,柳楊婉愣在原地。
次日柳楊婉便說自己有事要出去幾天。
過了一月,柳楊婉便帶著大包小包地回來了,兄妹二人上前觀察。
“楊婉姐姐你這是去哪兒了啊?”
“回了趟老家.”
“那姐姐老家在哪兒啊?”
柳楊婉言辭閃爍,“就在隔壁縣啊.”
趙溫克面色不顯,但內心疑慮,加上上次她說的話,正在思考其中奧妙,趙桑雀說今日想吃酸蘿蔔之後,便拋之腦後做蘿蔔去了。
柳楊婉發現院內多了兩人,一老一少,老人沉默立在少年身側,直勾勾地看著柳楊婉,少年卻無城府地笑著,看著有十七八歲。
趙桑雀收好東西后,才意識到院內還有兩人,便向柳楊婉介紹道,“這位是左老伯,這位是左厲傑左公子,乃是前朝丞相左倫維的遺孤。
左公子,左老伯這位是柳楊婉柳娘子,來自隔壁魏水縣.”
柳楊微微屈身作揖,對面二人回禮。
靜默之中左老伯突然開口,聲色低沉:“姑娘生的國色天香,倒不像是魏水的女兒.”
柳楊婉微微笑著:“多謝老伯誇獎,若是家父聽言定會高興.”
晚上,左老伯來到趙溫克的房間。
“公子,雖是有些僭越,但是老奴還是斗膽要告訴公子一件事.”
“老伯但說無妨.”
“這柳楊婉不是魏水人,我曾在嶺城見過她.”
“嶺城?老伯有所不知,楊婉秉性自然喜好遊山歷水,或許是碰巧吧.”
左阿伯並未再說什麼。
但過了幾日,柳楊婉與趙溫克卻似有了隔閡,柳楊婉刻意疏遠。
趙溫克心想難道是自己的心意讓她為難了?於是也不再靠近,只在遠處看著她與旁人打鬧。
一日,他去廚房拿斧頭劈柴,但在門口卻聽見了左厲傑與柳楊婉的對話。
“你是不是心悅我?”
是那日在瀑布下的那句話。
左厲傑支支吾吾,“是......是的,柳姑娘我心悅與你.”
趙溫克轉身走了。
瀑布下,趙溫克坐在地上,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不回頭,因為他知道是誰。
“你聽見我跟左厲傑的話了?”
趙溫克眼眶紅紅,低聲嗯了一聲,柳楊婉蹲下抱住他,將他頭埋在自己頸間,趙溫克有些動容,聽見柳楊婉在他耳邊說,“我要確認一些事情,你能忍耐一下嗎?”
趙溫克點了點頭。
過不了多久,左氏主僕便離去。
“哥哥,楊婉姐姐,容無和師大哥要來常山啦!哥哥,你的信送出去啦!”
趙溫克站在菜園裡,笑著看著歡欣的趙桑雀,身旁的柳楊婉不解,“容無是誰?師大哥是誰?她為什麼這麼高興?”
趙溫克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彎身鋤地。
“容無姓尚,是她的幼時同伴,二人從小形影不離,感情甚篤.”
“那師大哥又是誰?”
“師大哥是師孝嬰,是我的摯友.”
次日竹屋又熱鬧了起來,趙桑雀與尚容無多日不見,一見面就鑽進屋內說悄悄話。
廚房裡趙溫克一人做飯,柳楊婉本欲幫忙,但卻被他以前日灶內添柴火勢過大差點燒房子一事拒絕。
院內,二人尷尬靜默,師孝嬰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在下師孝嬰,字子桄.”
“小女柳楊婉.”
又是一陣沉默,柳楊婉像是想到了什麼,“公子可是師將軍府上的?”
“姑娘聰慧,正是.”
飯時師孝嬰打趣趙柳二人,但趙卻不喜他的玩笑。
尚師二人在常山居住幾日便回京,趙桑雀與尚容無二人依依不捨,還是師孝嬰答應過些時日再來時,二人才分開。
又過了幾月,師孝嬰再次登門,但這次尚容無並未跟來。
某天下午,趙溫克在竹屋未見柳楊婉身影,便四處尋找,因為他昨日嘗試做了竹片,做成功的本欲拿給她看,卻四處不見她蹤影,他想著許是又去看瀑布了。
楓葉遮擋,視線模糊,須臾趙溫克看清了立在瀑布下親吻的二人。
趙溫克像是逃難一般逃離那處,回到竹屋,趙桑雀在打理草藥,見哥哥紅著眼眶,便上前詢問:“哥哥你怎麼了?”
趙溫克繞過她快步回房。
過了片刻,師柳二人便十指緊扣著迴歸。
趙桑雀一看便知她那傻哥哥是因何紅了眼眶,本欲說些什麼,但是柳楊婉看向她的眼神帶著請求,便也止住了嘴。
到了旁晚,師孝嬰便辭去,趙溫克以感染風寒為由不去送行。
趙桑雀面無表情地看著師柳二人互訴衷腸,依依不捨。
“桑雀你可要照顧好你哥哥阿.”
師孝嬰伸出手本欲摸摸她的頭,但是被她一手打掉。
“別碰我,我嫌髒.”
說完便拋下個白眼憤憤離去。
她端了一杯溫茶來到趙溫克房間,推開房門,看見趙溫克頹坐在窗前,見趙桑雀進來,扯出一個微笑,輕聲說:“可用過晚飯?”
趙桑雀氣呼呼地坐下,“氣都氣飽了,誰還吃的下.”
趙溫克笑出了聲,趙桑雀一臉怒其不爭地看著他,嘆了口氣。
“哥哥,你以後一定會娶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
趙溫克微笑著說;“好,都聽你的.”
過了幾日,以御史雲談為首的大臣和雀州盧氏餘部至常山,帶來了武興皇帝身死的訊息。
“國不可一日無君,望四殿下出山主持大局.”
來者皆跪拜稱臣。
翌日,師孝嬰又上常山,告知三人國喪期間無法求親,趙溫克當日告知大臣回京,與三日後出發。
“你一定要走嗎?你並不是貪念權勢的人.”
柳楊婉站在趙溫克身後,淚水打轉。
“我走或不走與你並無干係,我貪或不貪也與你無關.”
“你是在與我賭氣是嗎?可我從未說過心悅你.”
“我知你從未心悅我,我也並不是與你賭氣,只是職責所在無法脫身,望柳姑娘此後珍重.”
三日後兄妹二人回京,離行時兩人只有兩個包裹,全是衣物,趙溫克還帶走了那日親手做的竹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