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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魚弶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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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諸暨當晚的會議一直開到半夜,開完大家捲縮著身體在地板上胡亂眯了一會。天剛亮,會議指定任務的各路人馬,每人拿了兩個饅頭便沐著朝露匆匆出了門。

張部長和許副書記臨走時各留下了一塊銀元,算是他們和隨從一行的伙食費。

諸暨會議確定了今後運往蘇中的新四軍物資,一律走海上航線的總體方案,因這條航線從鎮海的澥浦或金塘山,無論駛往江蘇沿海的哪一個點,都呈半圓的弧形,很像是女人的乳峰,所以許副書記說那就取名叫乳峰航線吧,但大家想了想覺得不是太文雅,又改稱為“女峰航線”,“女峰航線”叫了沒多久,後來見這條航線主要是以大魚山島和江蘇弶港為主要往返地,所以最後還是稱這條海上運輸線為“魚弶航線”。

趙心宇隨同張部長一起去了金華,除了傳達諸暨會議的精神外,還要商量處理兩批送物資被陷在淪陷區,未能安全返回同志的善後工作,犧牲的要慰問撫卹,被捕的要想辦法營救,忙完這些事情之後,趙心宇和黃慧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都要花在這條“魚弶航線”上。

杭州淪陷後,金華的人口一下猛增,使原本一個無人問津的浙中丘陵小城市,突然間熱鬧了起來,滿大街都是掛著各種牌子的政府機構部門,現在除了是浙江國民政府的臨時省會外,也是中共浙江省委的所在地,新四軍在金華也駐有一個臨時辦事處。

“魚弶航線”的提案一經上報,中共華中局浙江省委、江蘇省委、新四軍軍部、浙東特委及特委所屬舟山黨支部,都為此紛紛行動了起來,從組織到人員都作了部署。最重要的一項決定就是:為對付日本人的海上搜查巡邏和流竄在東海各島嶼上的島匪海匪,地方和軍隊務必都要成立海上武裝護衛大隊。

新四軍動作迅速,很快就挑選了一些有水上作戰經驗的軍人,組建起了一支一百多人的海上武裝力量,配置了三艘小型的軍用船隻和一批海上專用武器。新四軍軍部給這支海上武裝力量取名:新四軍海防大隊!

浙江省委指示並委派統戰部和群工部:抓緊組建地方物資運送護衛武裝!

因為護衛武裝就是為運送新四軍物資而組建的,所以統戰部群工部自然就把趙心宇給拉了進來,何況趙心宇不但是直接管物資的,還是省委軍事聯絡員和特委工運處處長,方方面面都不能沒有他。

李國松是省委副書記兼省統戰部部長,五十多歲了,是個老資格的共產黨員,作風硬朗,處事果斷,這次能親自出馬來抓組建護衛隊的事,可見這件事的重要性和急迫性。

晚上在金華援助站倉庫外的空地上,李國松還是和原來就在管物資運輸這件事的張力,許少博,趙心宇碰了頭,一碰頭就直接交代分派任務:“省委要求我們迅速把護衛隊組建起來,組建運輸護衛隊無非解決三件事:一:護衛船,二:護衛武器,三:護衛人員。現在你們幾個分一下工,護衛船由許副書記去想辦法,他常年和舟山群島那邊打交道,搞幾條中小型的機動船應該不是什麼問題。武器有張部長解決,群工部經常和部隊游擊隊後勤處有聯絡,借也好,要也好,反正機關槍衝鋒槍都要配齊。護衛人員有趙處長落實,首批起碼五六十人,趙處長畢竟做過地方游擊隊的負責人,這一塊的工作應該比較熟悉瞭解。”

李部長雖然上了年紀,說話卻依舊很乾脆,說完挨個看了看三個人:“你們說,這樣安排行嗎?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面前的三個人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好,那就先這樣定,誰到時碰到困難了,我們再一起來想辦法解決,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臨時聯絡點,有事如果本人不在,可透過黃慧轉達彙報,現在大家分頭準備吧!”李部長說完把禮帽往頭上一戴就先走了。

李國松把搞武器的任務交給了張力,這讓張力多少有點為難,張力是群工部部長,群工部是搞民眾社團,基層組織活動的,雖說和部隊游擊隊有聯絡,但也大多是以輸送物資,後勤供應等為主,搞斧頭砍刀大概還可以,搞機關槍衝鋒槍就有點難了。可能李部長感覺反正三件事三個人,一人做一件,誰都對口,也誰都不對口,分到誰誰就先幹起來,做不了大家再一起想辦法解決。

“李部長分工,可能是他要我們大家各自分擔責任,組建護衛隊的三件事,我們三個還是要綁一起做,武器我去找新四軍,請求他們支援幫助,護衛船以杭州灣和東海舟山岱山那邊的漁民為主,或者買或者租,護衛員呢,當然要先在金蕭留守的游擊隊裡挑選,不夠的話,也可以選當地優秀的年輕人。”

三個人進了屋後,張力對李國松部長的話作了進一步地說明和補充,說完給自已倒了一大碗水,仰臉一口氣喝完。

許少博和趙心宇沒有什麼可以再補充的了,兩人點頭表示同意。

只不過過了一天,事情順利的比想象得還要輕鬆和快捷。

還沒等張力去和新四軍開口,新四軍金華辦事處就主動找了過來,由於江蘇安徽新四軍外圍的幾個城市先後淪陷,使得新四軍的物資供應變得更加地緊張和急迫,他們希望地方能儘快把這條物資輸送線重新連線起來,需要他們部隊怎麼配合的,可以儘管說。

張力部長也不客氣,部隊畢竟要比他們地方強得多了,於是把所需要的東西,一二三四地都“儘管說”了。

軍隊做事就是乾脆,沒幾天,新四軍方面就按照地方要求不但照做,還超出了大家的預想。

配備的船隻武器等裝備如下:

一:船隻四艘:六十噸的貨船兼護衛船各一艘,中小型漁船各一艘。

二:花式機關槍4挺,手提連發步槍6支,單發步槍12支,駁殼手槍10支,子彈5000發。

更令人欣喜的是,除去這些船舶武器外,新四軍還直接派了一個30人的武裝小分隊過來,小分隊全副武裝,全都自備武器,不算在新四軍提供的武器範圍內,隊長就是原來蕭諸遊擊支隊的三中隊中隊長,半弄堂村人楊成毅,新四軍代表說,這支小分隊都是部隊挑選出來的優秀戰士,個個精明強悍,目的就是為了加強地方護衛武裝,過來後和地方上的護衛隊聯合,共同成立物資運輸護衛大隊,大隊長就內定為楊成毅。

安排的如此周全,已經基本把地方要傷神費腦做得事都做完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包括李國松在內的張力、許少博、趙心宇等都為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2)

有了部隊的全力支援,地方護衛隊很快就組建完畢,許少博在舟山的漁民手裡又租借了幾條中小型漁船,因漁民人手有限,趙心宇就在三都包括半弄堂村的幾個村裡選了20多個年輕人加入護衛隊,其中就有孟發的小兒子孟小遊。

由地方和新四軍聯合組建的,浙中物資援助站海上運輸護衛隊很快就宣佈正式成立,隊長楊成毅,政委由許少博兼任。

護衛隊成立後的第三天,便試著按早先設定好的路線,在鎮海澥浦裝了兩大船滿滿的糧食和藥物布匹,裝貨的船用得就是新四軍提供的那艘六十噸貨船和大的護衛船,其他所有小船都隨船護衛,出杭州灣入東海,計劃沿舟山崎嶇群島一路向東,繞過上海後向江蘇東臺的弶港進發,按照事先和新四軍方面定好的航行計劃,物資船到了東海的江蘇海面後,新四軍的海防大隊就會來接應,然後護送到弶港,弶港那裡有新四軍的空船舶等在那裡,到了後不用卸貨,在弶港雙方交換船隻後,地方護衛隊再按原路空船載少量新四軍傷員返回。

物資船隊由許少博楊成毅率領,兩艘貨船上二十多名護衛隊員,持機關槍等武器在船上護衛,其他機動護衛船和中小型漁船等也裝有一定貨物,三十幾名隊員攜武器分散在這些船上,在大船兩側邊戒備護航,邊兼運物資。

首航物資運輸計劃不可謂不周密,船隊的海上護衛措施也不可謂不完備。

可是,還是遇到了麻煩。

出航這天老天爺很幫忙,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可當船隊沿崎嶇群島航行到嵊泗列島大戢山島洋麵時,突然從泗礁山方向竄出來二十多條帶蓬的大小機動船,當頭兩條大船徑直駛到貨船前面後,一個大轉彎並排堵住了物資船隊的航道,一群衣服前胸上統一印有黃色“龍”字的黑衣大漢,手裡的槍一個個都齊齊地對著貨船,殺氣騰騰地站立在船的甲板上,兩條船上兩面白底黃龍的大旗在海風中嘩嘩作響,其他船則分左右成扇型包圍在了貨船的兩邊,此外還有幾條小快艇在離貨船不遠不近的地方遊弋著。

“這是“嵊泗黃龍會”,一群專門在東海攔截搶劫來往商船的亡命之徒!”

首先反應過來的就是許少博,他長年和舟山群島一帶的地方游擊隊聯絡,早聽說過“嵊泗黃龍會”的惡名。

“好啊,膽量不小,搶到我們頭上來了,全體準備!”楊成毅和許少博都在第一條大貨船上,楊成毅也曾耳聞過“嵊泗黃龍會”一二,此刻聽許少博一說,便立刻向手下隊員發令,並按事先定好的暗號,向左右及後面其他船隻也發出了準備戰鬥的訊號。

“立即停船,我們是“嵊泗黃龍會”,今天只劫船不殺人,所有人雙手抱頭走到甲板上來,敢不聽者格殺勿論,快點!”

攔在貨船前面的“嵊泗黃龍會”大船上,一個瘦瘦的高個子海匪,敞著胸,舉著大喇叭在甲板上大聲地喝令。

楊成毅氣得剛想下令機槍掃射,被許少博一把攔住,許少博大概覺得今天是海上物資護衛隊的首航,想圖個吉利還是不要開槍見血為好。

於是許少博也拿過一個船上的大喇叭,趴在甲板上向對面的海匪喊:“兄弟們讓條道,我們是給新四軍送物資的船隊,新四軍是打日本鬼子的共產黨部隊,現在他們需要這些東西,給你們那是不可能的,希望大家最好不要動手,以免傷了和氣……”

“啪啪”許少博話還沒喊完,兩發子彈便從許少博的頭頂上飛過,不知飛向了哪裡,這兩槍明顯是海匪發出的警告和威脅。

“廢什麼話!我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你們再不舉手出來,我們就要開槍了,然後就衝上船殺人,我現在數到3,1……2……”

還沒等這個瘦海匪的3喊出來,海上護衛隊兩條船上的四挺機關槍,便呼嘯著一起掃射了過去,同時二十多名護衛隊員手裡的步槍手槍,也一起向海匪的船上飛了過去。

海匪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打懵,他們現在後悔出門沒看黃曆也來不及了,立時有七八個海匪被打傷打死,有兩個哀嚎著跌進了海里,還有幾個冒著被打死的危險翻滾著逃進了船艙,剩下的海匪趴在甲板上,別說開槍還擊,此時連動也不敢再動了。

遠處其他海匪的船,見此迅速往後退,邊退便向這邊胡亂地開槍,他們的槍一響,這邊貨船兩側及後面中小型護衛船的長短槍,便同時向海匪反擊了過去,沒多久便把他們打得啞了火,眾海匪船見勢不妙,紛紛驚慌地迅速往遠海方向退去。

山寨的海匪,欺負欺負商船民船還可以耀武揚威一下,真碰上由新四軍武裝的正規護衛隊,海防大隊還沒出馬,他們就已經知道了馬王爺究竟有幾隻眼。

此一仗,護衛隊物資基本沒有損失,打死打傷海匪有十多名,全面擊潰了海匪,護衛隊算是勝了,可即便如此,仍有一艘小型漁船被打壞後沉沒,另有兩名隊員在和海匪的互射中被流彈擊傷,有一名傷勢還較為嚴重。

這一次雖然是打退了海匪,保住了物資,但這幫海匪島匪還在,在這條漫長的“魚弶航線”上,除“嵊泗黃龍會”外,一路大大小小,靠海吃海的海匪島匪還有不少,另外更為危險和麻煩的是,在這片海面上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日偽軍的巡邏艇和軍艦。

透過這一次的試航,讓共產黨華東局和新四軍軍地兩方,都對這條海運路上存在的危險和困難,有了更多的瞭解和認識。

因此,為減小危險程度,提高海路運輸的安全暢通,也為了加強“魚弶航線”的統一指揮管理,新四軍經和華東局研究決定後,在江蘇鹽城正式成立了新四軍海防司令部。司令部下轄三個大隊,浙中物資運輸護衛大隊被編入海防司令部三大隊,所有地方上的隊員都加入新四軍編制,大隊長依舊是楊成毅,許少博迴歸地方特委,政委改由新四軍二支隊的營教導員鄔方擔任。海防三大隊共有隊員六十多名。

海防大隊一成立,便決定把運物資的事先放一放,首先解決那些形形色色的海上大小的海匪島匪。為此海防司令部三個海防大隊所有隊員和船隻,同時一起出動,在海匪島匪時常出沒和盤踞的地方,分段搜尋合力圍殲,如此不過半個月,這條魚弶航線上的海匪島匪被悉數殲滅殆盡,大部被打死或者跳海,小部投降,個別漏網的駕船遠遠逃離了這片海域,從此再不敢對海盜之念有半點非分之想。

海防司令部在這一次行動中,共繳獲海匪島匪大小船隻七十餘艘,機關槍、步槍、手槍、手榴彈等武器無數,司令部把這些船和武器分發充實到三個海防大隊,由此海防大隊的海上武裝力量為之大為加強。

掃清了海上障礙後,海防三大隊透過在海上認真的觀察瞭解,摸準了日偽軍海上巡邏艇出動的時間和巡海規律,海防大隊選擇錯時錯航巧妙地避開,物資運送通道一下變得暢通了起來,大批民間和新四軍自行採購的戰略軍需物資,開始透過“魚弶航行”源源不斷地送到新四軍後勤總部及其所支隊各部。

“魚弶航線”猶如一道劃過東海的流星,閃亮在浙江、上海和江蘇東部的沿海上空,也照亮在每一個新四軍戰士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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