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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安府時,安祿山正躺在榻上。
左胸還插著一支木柄短刀,位置似乎正中心臟。
我輕輕喚了一聲,
“兄長!”
安祿山眼皮動了動,頃刻間眉頭又緊鎖起來。
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發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兩下,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我趕忙說道,
“兄長勿急,好生靜養,太醫即刻就到!”
說罷,便把安府下人喚到一旁,這才明瞭是何狀況。
方才,安祿山外出,剛下府門踏跺,石獅後就閃出一蒙面刺客。
安祿山躲閃不及,身後侍衛尚有兩步之遙,待趕上前時,短刀已沒入安祿山胸前。
刺客右臂也被侍衛砍傷,眾人慌亂中,卻讓那刺客逃脫了。
我聽後,有些懊悔,前些天就該將蒙面人之事告知安祿山,也好有個提防。
太醫過來後,仔細查視了傷口,把了脈象,緩緩說道,
“將軍吉人天相,這短刀若再偏半寸,恐就傷及心臟了...”
太醫見眾人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這短刀幸未拔出,不然,極易失血,怏及脈象。”
說罷,邊止血邊縫合傷口,緩緩將那短刀一點一點取出。
太醫料理完畢後,又囑咐眾人,
“這些時日,需讓將軍靜躺幾天,半月後再下床走動。我再開幾方藥,每日給將軍煎服就是。”
說罷便拿出筆墨,寫好藥方,交與家宰。
安祿山遇刺的事,也驚動了張守珪。
張守珪竟也親來安府,探視愛將。
看到太醫已料理好傷勢,張守珪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吩咐左右道,
“定是那吐蕃、契丹餘孽伺機報復,往後幽州城中需多加盤查生人面孔,安將軍府上也要多添些侍衛才是。”
我雖知曉刺客的來歷,卻不便多作言語,一來怕在眾人面前駁了張守珪的顏面,二來蒙面人之事太過複雜,弄不好自已也會被繞進去。
張守珪回府後,即令全城搜查這個受傷的蒙面刺客,卻沒有任何收穫,刺客彷彿蒸發般毫無蹤跡。
安祿山經此一事,也變得異常小心。
平日裡深入簡出,閉門謝客,除了我和少數幾個心腹,其他人都入不得安府。
出門十幾個侍衛,前後護擁,閒雜人等根本近不得身。
如此嚴密守護之下,倒也未再遇到行刺之事,我也未再見到過那個蒙面人。
也不知道是潛伏下來在暗處等待時機,還是已傷重不治身亡。
猛地發現,如蒙面人已死,我在此時空的任務不就完結了嗎?
可轉念一想,時空偷渡者也未必是單人,不到最後,不可掉以輕心,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許是這次傷勢的影響,安祿山的身軀肉眼可見地圓潤起來,隔幾日再去都會感到又大了一圈。
但安祿山改變的何止是身體,還有那性情。
先前從不貪財的安祿山,現每每破敵,卻都要囑那軍判刻意去搜尋金銀細軟,以致軍中有了贖金換俘的惡行。
安府上下,也都被吩咐去民間淘些奇珍異寶,字畫古玩,幽州一帶的古玩市場,已被收購一空。
只要隨張守珪進京,都會以私人名義,向李隆基和寵妃楊玉環進貢些搜刮來的奇珍異寶。
安祿山的刻意逢迎,讓李隆基和楊玉環甚是稱意,逐漸將安祿山視為近臣,進出宮中的權力不下於內臣。
安祿山的巨大轉變,卻讓我越來越憂心!
雖我二人兄弟之情未減半分,但我對之後這段歷史瞭然於心,書中一筆帶過的歷史,即將成為親身經歷時,對心理的衝擊,只能用震撼描述了。
天寶元年,已臨朝三十年的李隆基,在自已六十七歲壽辰這天,宴請了一眾重臣,安祿山身列其中。
麟德殿內,李隆基和群臣正觥籌交錯。
席下,絲竹之聲悠揚婉轉,身姿婀娜的舞伎翩翩起舞。
李隆基端坐主位之上,接受著群臣的朝賀,心情大好。
安祿山趁機向李隆基恭維道,
“陛下!我大唐在皇恩潤澤之下,祥瑞頻出,臣近日也偶得兩樣奇珍,特獻與聖上!”
李隆基笑謔道,
“安祿山,平日就屬你會尋些稀罕物,今日又覓得何寶物了?”
“回陛下!臣獻的這兩樣寶貝,一為“山石功德”,寓我大唐江山和陛下開創之盛世,與山川同德;二為“幡花香爐”,表天下萬民祈願我大唐江山永固,陛下與日月同壽。\"
說罷,便令人一一呈上。
李隆基見過,拍手笑道,
“好!奇珍好!說得也好!”
安祿山見李隆基正在興頭上,又拱手道,
“臣為陛下壽辰,這些日習得一胡旋舞,特來助興!”
李隆基饒有興致地問道,
“哦,如愛卿這般身材,也可習舞?讓朕和列位臣工見識見識!”
安祿山站起身來,向李隆基深深一拜,開始舞了起來。
在列席君臣的戲謔聲中,安祿山碩大之身軀在殿中旋轉著,臉上滿是諂媚笑容。
圓潤的身軀舞姿雖流暢,卻又略顯笨拙,兩相對比,奇異中帶著荒誕。
安祿山卻全然不顧,眼神狡黠而靈動,舞姿極盡誇張,刻意演繹逢迎與討好,眼神卻總在不經意間窺探李隆基的面色。
殿中氣氛在安祿山胡旋舞的助興下,格外熱鬧嘻嚷。
此時的安祿山,卻如同那市井中的優伶般滑稽可笑。
舞至楊玉環跟前時,安祿山竟故作嬌柔,如嬰兒般扭動著。
躺在地上,四肢揮舞,嘴中還發出咿咿呀呀的學語之聲,猶如嬰兒般嬌萌作態。
楊玉環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美人在側,一笑千金,李隆基頓時龍顏大悅。
待安祿山舞畢回席,便問道,
“愛卿難得有心了,可想要何封賞?”
安祿山起身拱手道,
“臣只願陛下千秋萬歲,別無他願!”
李隆基點頭暗許,又說道,
“這平盧節度使一直是薛楚玉兼著,朕也一直在覓那忠勇俱佳之人。你義父張守珪,舉薦你為之,何如?”
安祿山聞之,慌忙離席,復跪於殿中,山呼“臣叩謝皇恩!”
……
安府中,安祿山正和我推杯換盞。
不經意間,安祿山悠悠說道,
“賢弟!這幽州城中,我兄弟二人住不長久了!”
我聞言一怔,不知是何意思。
安祿山這才解釋道,
“此次進京,聖上冊封我為平盧節度使,所轄之區也有營州,我兄弟二人也算衣錦還鄉了……”
我趕忙舉杯道,
“兄長自投幽州以來,屢立戰功,平步青雲,世所罕見,可喜可賀了!”
安祿山慘淡一笑,指著胸口,
“賢弟可知為兄這心中是何滋味?”
我默然,京城中之事,我也有所耳聞,忙勸道,
“兄長!大丈夫行天地間,何懼他人閒言碎語!”
安祿山平復了心情,望著我道,
“他人之言不足懼,只是為兄這心關難過!”
我知道安祿山的意思,這才說道,
“愚弟知道這些年兄長初心未改,也有不少事不得不為之!”
安祿山仰天嘆道,
“這世道如此!為兄安能不變!”
猶覺不解恨,安祿山憤慨地說道,
“外人只道是我貪財,願意做那市井小丑輕賤自已?他朝封侯食千戶,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何?賢弟看那漠北,鳥兔牛羊覓食於野,豺狼虎豹各領一方,不是被人食,就是食他人。”
說罷,眼神兇狠地望向府門外,
“為何我等就做不得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