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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兆塵又湊近了點，強忍住嘔吐的衝動，瞪大了雙眼把臉貼的更近了。
屍體不知道死了多久，雖然還沒腐爛，但周遭莫名的惡臭直衝鼻子攪得她胃液翻湧。滿臉的褶皺上還帶有暗紅色的斑塊不說，這眼睛卻盯得肆兆塵冷汗直流。
“好了。”
聽得一聲響後，肆兆塵立刻把身子回拉站定，抹掉了身上的虛汗。驚魂未定的轉到棺材前燒起了三根香，拜了三拜嘴裡不斷念叨著安息，半響才插上。
勝叔公知道她已經看過，便放下手裡抽了半吊的煙槍湊上來用手將屍體的眼睛閉上。
引著肆兆塵穿過兩側席地而坐的叔公姨婆們，離開祀堂來到外面，乾巴巴的抽起煙來。見她還不時往祀堂裡邊看就知道才回過神，拍了幾下手臂這才沒看。
肆兆塵參加過不少葬禮，頭一回看見屍體的眼睛裡邊有無數小蟲子在密密麻麻地動，一回想起來頓時泛起了噁心。
但好在自己沒吃過多少東西，肚子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就是胃酸也不見得能倒出來，這才止住。
只見祀堂裡叔公姨婆們順棺材左右圍著席地而坐，棺材周圍一圈點了油燈燃著足足七盞不止，尾部擺了糯米甜酒放著，香燭紙錢燒著。請來的道士站在外面祭禮，鑼鼓喧天震耳欲聾。
此刻正是第一晚守夜，按照地方習俗，守夜期間親戚分男女坐兩旁，除扛不住睏意的小孩外皆不可入睡，圍著的燈火香燭不可滅掉，每隔特定時間段要燒紙錢。
第二天夜還要粽葉洗手，烤火盆驅邪。第三天道士請魂歸家探望，第四天天明方可下葬。
守靈的時候遇水是大忌，因此不能洗澡也不能洗手。吃飯要叫別人幫忙做飯，自己不能煮，刀是絕對不能碰的。
肆兆塵遠在外地，聽到家中來電話得知壽叔公仙逝，微信群發來訃告議事做齋，自己作為本家人火急火燎買了票趕回來，到時正值正午，太陽高照。
勝叔公的徒弟拿了拂塵嘴裡念著咒詞，一旁其餘弟子敲著鼓打著鑼擦著鏘，見到她來了圍著轉了一圈才肯放行。
喝過茶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就被勝叔公拉到一邊角落裡，做賊一樣低聲道：“你待會去看看你壽叔公。”
這是應該的。壽叔公死前住在城裡由五伯接住，不時會和壽叔公去釣魚。聽勝叔公講壽叔公這幾年來身體一直都很好，雖有小災但無大病，不久剛過了八十大壽。
在昨天五伯母正買完菜回來，壽叔公坐在大廳裡看著電視。五伯母進廚房做好菜後到客廳叫壽叔公吃飯，見沒人應就到客廳這才發現壽叔公駕鶴西去了。
壽叔公是肆兆塵同輩哥哥的爺爺，自小混熟，對壽叔公的印象極深，關係也好。
肆兆塵小時候因父母工作原因被寄養在壽叔公那裡幾個月，期間學了不少東西。
因為父親是武術教練，被接回後肆兆塵跟著學了點三腳貓本事傍身，期間跟壽叔公聯絡減少，漸漸的不再來往。
有一天，壽叔公把肆兆塵拉到屋子裡的小隔間，不過十平米，都是積灰已久的雜物，荒廢很久了，門窗緊閉密不透風。
小隔間內點上了一個小爐子，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爐子裡生的煙竟是紫色，不一會兒就縈繞了整個隔間。
肆兆塵年齡還小，對這些事情也不好奇，當下就被滿腔的燻煙悶的噁心，眼眶通紅淚流不止，一心想走。壽叔公卻死死拉著她不讓走，直到紫煙變成白煙後才鬆開。
肆兆塵摸了摸自己的眼，被勝叔公拉著去看了壽叔公的眼睛，又回想起當時壽叔公的話，只覺得這會兒如墜冰窟，七分膽寒陡生。
“我們這一脈不知道什麼原因染上了惡疾，偶爾都會有幾個人眼裡有點東西，人活著看不見，死了才知道，這眼裡的東西會爬出來吃掉我們的身體釀成禍害！
先前是我曾祖父，現在是我，後又到你姑姑，現在到你。
我以前聽過一位先生說過，這病的名字叫金睚眥，早能治，晚不能治。你姑姑英年早逝死了，我過了五十歲太老治不了了，等你大點我再帶你去找高人治病。”
據說鄉下的宗族每一代都會留一個人學做法事，專門用來超度族人，不過隨著喪葬禮教的衰敗，許多地方已經用了火葬，法事也是請的外來人。
勝叔公是上一代的道士，這一代沒說會將本事傳給誰，他性格古怪陰晴不定，說話只說一半，雖然有徒弟但都不是真傳。
勝叔公向來不相信什麼金睚眥的鬼話，只當兄弟說胡話發瘋。
但當肆兆塵說壽叔公眼睛確有東西時他卻又不肯定了，因為當初參加姑姑的葬禮時壽叔公看見她姑姑眼睛裡的，和她現在說的東西一模一樣。
“勝叔公，你有什麼門路嗎？”
肆兆塵心裡發怵，自己雖不說膽小，卻也不算膽大。自己如果不是出現了幻覺，那自己眼睛裡有東西在休眠多少有些膈應。
儘管不抱希望，但還是想問問。
葉永勝瞟了眼肆兆塵，深深吸了一口煙。
這金睚眥他確實聽都沒聽說過，然而這荒唐事居然還是祖上流傳下來的，不是野史怪談。
葉永壽什麼醫院都看過了，什麼醫生大夫也找過了，結果不是一切良好就是被當成了瘋子趕出來。
什麼高人也不知道是哪裡找來的，可信度也很難說，臨終也沒告訴位置究竟在哪。只說了自己死後要肆兆塵看看眼睛，除此以外閉口不談。
沒法子，兩人只得先回去守靈，一夜無話。
第三天夜裡，道士把梯子兩端用凳子墊高，用棉被蓋上，中間放了幾個枕頭堆疊成山，又用毛巾蓋住，看上去像山一樣。
大伯拿著牌位站在前頭，一圈人繞了幾圈後託著牌位從尾順到頭，道士在旁邊敲鑼打鼓，唸咒畫符。
這是搭的奈何橋，是想把壽叔公的靈喊回來再看一眼。我們領著他的牌位過奈何橋是讓他不孤單，敲鑼打鼓唸咒是為了驅散一旁的惡鬼，安心走完奈何橋。
過了橋，大伯便把牌位放下，全家人要先圍著棺材走一圈後，再到一個轉角，等敲完鼓才能回去蓋上棺蓋。
走到轉角是為了不讓他看見，不讓他留戀家人安心轉世。
走完這一遭，明天就等著下葬了。
想到這，肆兆塵不由得悲從中來，往事和眼淚一齊湧上心頭。
這奇怪的命運和不知方向的解脫困擾了壽叔公一輩子，此後又不知道延續多久。生前不得安寧，死後屍首無存，料想到自己以後也是這個命運，當即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在繞著棺材走時，肆兆塵哽咽著看躺在棺材裡的壽叔公，默默的送他最後一程，但下一秒便立刻嚇得魂飛魄散！
棺材裡的屍體此時正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肆兆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