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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和老哥在商量事嘛?之前找你你都不在,現在反而偷偷出現了,哼!”
盧小花上前,抱著盧循的手臂晃了晃,面色肅然的盧循有些無奈,但還是輕輕拍了拍他女兒的手,因為和妻兄的事,加上剛從老家接過來,他虧欠他女兒太多了。
來這裡,警告章玉的心思突然熄滅了許多。
不過該有的敲打還是有的!
“小花,先去找你哥哥,他有話對你說!我跟這位章公子聊聊天。”
盧循微笑著,然而語氣不自覺透露出命令的感覺。
盧小花撇了撇嘴,外人面前,家長的話是絕對的!
她隱晦地朝章玉調皮的眨了眨,蹦蹦跳跳的去找他的哥哥去了。
現在章玉對她來說只是個單純的自由的使者。
他很好看,但她現在並不喜歡。
自由仍然是她的摯愛。
盧循揮了揮手,趙雄等人施禮向後退去。
“章公子,喜歡喝點什麼?酒還是茶?”
“都喜歡。”
章玉其實都不喜歡,因為前世是個醫生的緣故,他並沒有喜歡喝的東西,手邊有什麼就喝什麼。
鹹的、甜的,他都喜歡,也都不上癮。
供人享用的食物而已~
“都喜歡?”
盧循很驚訝,他以為會像以前那些書生回答說茶或者酒呢?
從未見過如此,額,如此破格的回答啊!
一時竟沉默了。
“敗者失去一切,贏家才能通吃,所以我都喜歡。”
直接,很直接的話。
然而隱約感覺到那似曾相識的,撲面而來的貪慾讓盧循愣了一下,心臟彷彿被眼前這個和他女兒一般大小的少年狠狠的捏住了!
“他知道了?不,不可能,這只是對問題的回答而已,可,可他為什麼會說出如此,如此直接、簡單粗暴的回答?”
畢竟在口無遮攔的現代,一些很平常的話對於受儒家思想“洗腦”的知識分子來講很有衝擊力!
那一瞬間的感覺竟然讓盧循有種面對他那個同樣直接的妻兄!
而他和他的家族為他妻兄的“野欲”付出太多太多了,他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否則……
一切休矣!
思緒萬千,但頗有城府的盧循低頭泡了壺茶,眼神微眯了起來。
此子即使不知道些什麼,也不能留!
“還真是那個盧循!”
章玉可以感受到眼前之人那赤裸裸的殺意,但反而輕舒了一口氣,是那個人。
一看見這個人,他關於東晉時期零星的記憶就突然毫無預兆的湧現出來了。
孫恩、盧循起義!
我該死的老祖宗啊!你何其眷顧於我!
站在未來的角度來看過去的人和物,這種近乎全知的感覺真是…
真是太爽了!
關於孫恩、盧循兩人的事蹟,說來慚愧,他還是從他另一個女朋友口中認識的。
咳咳,畢竟他研究生時期,當時其中一個女朋友就是道教協會的。
聽說她老爸還是什麼紫袍道士,她經常穿青色的衣服,很潤~
而在好幾個的賢者時刻,他就很喜歡聽她說關於道教的歷史。
講到南北朝時,他的女朋友就提到了孫恩,評價他道:
“也許不如大眾熟知的劉裕等人,但在道教這個領域,孫恩是需要我們道士頂禮膜拜的,他可是影響了南北朝道教上層改革的人物!”
當時還聽她講了關於這個道教先驅的軼事。
說他起兵的初期,聽說有八個郡的民眾起來響應他,就喜形於色,很開心對屬下說:“天下沒大事了,過幾天咱們就穿著朝廷的官服到建康去。”
後來聽說名將劉牢之來了,他又立即改變了遠大目標,轉而說:“就算我只割據浙東這塊地方,也能做個勾踐!”
又過了幾天之後,聽說劉牢之已經帶著軍隊渡江,他又放低了目標,說:“就算逃走,也沒什麼丟人的!”
章玉當時還隨口評價了孫恩一句:“好搞笑啊!”
惹得他的女友當場就咬了他一口,興致勃勃的他自然又和他的女朋友廝打了起來。
這些想法不過是章玉腦子裡一瞬的念頭。
章玉帶著微笑,不卑不亢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他現在最關緊的是得打消這位人傑的某些顧慮。
“伯父,在這世道,您覺得我這句話說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章玉明知故問,微笑的看著盧循。
盧循深深的看著章玉,並沒有說話。
“我想給伯父講三國時期的一個人。”
“奧,願聞其詳!”
盧循不知道章玉要搞什麼鬼?但還是接了一句,他倒要看看面前這個年輕人在搞什麼玄虛!
“傳教聚眾反抗東漢的大賢良師,太平道領袖張角!”
章玉話說得很慢,眼神卻鋒利無比,死死的看著盧循。
盧循端茶的手瞬間顫抖了幾下,就要開始說話,但又想起那句殘詩,又硬生生的嚥了下去,嘴唇不自覺的帶了幾絲顫抖。
為什麼要刻意講張角的故事?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可他為什麼會知道啊!
這事絕密,只有妻兄、政兒,還有幾個心腹親信,有內鬼嘛?
難道他們也要像張角那般功虧一簣!
“張角為一代人傑,盧循自然知曉,不知章公子為何要講此人啊。”
盧循打著機鋒,試探道。
“奧,我這幾天陪盧小姐外出,被一人發了幾張符,我看這新奇,便多問了那人幾句,得知此乃五斗米道所制,售價三文,而世人皆知伯父之妻兄便是這五斗米道的領袖,這此時此刻恰似彼時彼刻,又因我知史,故講此人。”
聞言,盧循肩頭慢慢放鬆,呼吸也不那麼急促。
臆測麼?還是裝著明白試探我?
“推斷出來的嗎?也是,我那妻兄自以為世人皆醉他獨醒,我都告誡他要約束道眾,關鍵時刻還需小心,切勿張揚,沒想到還是被一稚子管中窺豹,看了出來,那些建康以權謀謀生的肉食者難道會不如面前這個書生嘛?”
盧循其實是個悲觀主義者,陷入了精神內耗的他本來就不準備起義,只是害怕被牽連家族,只能暗中相助罷了,當然內心深處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萬一功成,家族興旺指日可待,成就王謝那般鼎食之族也並非難事!
到那時,九泉之下亦可不愧祖宗了!
然而現在盧循越想越悲哀,大事以密成,必以言洩敗!
可嘆他竟然將他范陽盧氏交付給這樣的人身上!
這人還是他妻兄!
“哈哈哈,哈哈哈!”
盧循突然仰天放聲大笑,隨後眼中帶著疲憊熬出來的血絲,看著章玉,將身上攜帶的一張紙遞給了章玉。
“公子好生敏銳,但不知公子此乃何意?”
盧循本想讓章玉為其所用,沒想到倒是他先破防了。
圖窮匕見,盧循只是準備敲打,拉攏一下,現在既然猜出來了,那就必須入夥。
不入,死!
而紙上面正是章玉題於殘垣,韻腳不通的歪詩!
章玉接過一看,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縮,腦子瘋狂得運作著,思考著。
該死,忘了這文字獄那朝那代都有!
這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看你想怎麼解讀了,但說成反詩,在這世道和盧循的能量也不是不可以。
“該死,當時怎麼那麼囂張寫了自已大名了!早知道用小號或者不寫了!”
馬的,行走江湖,祖師爺的話還是得聽啊!
其實這事也在章玉的意料之中,但沒想到會這麼快調查或者注意到他!
看來計劃之中生米煮成熟飯是不行了啊。
又要多走幾年彎路了!
煩死了.jpg
等等!
盲點發現了華生!
他一個無名小卒,就因為靠近盧小姐就興師動眾調查他,雖然合情合理,但據剛才的反應和這些時日對這位青史留名的人物的觀察來看,這個原因還是有些牽強的,難道那件事就在不久?
否則其也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也不會對外人如此謹慎小心了!
吶,這才能說得通了!
章玉心頓時有底了。
“這詩只是小生醉後狂言耳。”
先撇清責任再說。
“奧,我與吳郡太守是好友,他最喜詩文,不知此物他會不會喜歡呢?不過我想公子也不想這詩讓太守大人知道吧!”
靠,這是什麼鬼畜發言?
“小子不敢,不過太守大人與我家族亦有舊,在加之太守大人明察秋毫,想來可以明查是非,還我清白。”
“奧,是嗎?那不如同去,與太守大人喝茶,太守大人一向喜歡提攜後生!”
“唉,果然扯虎皮,拉人脈,故弄玄虛 還是沒有真真切切的實力有用啊!”
章玉暗自想著,內心很無奈。
隨即認命似地向盧循深深施了一禮道:“小子不敢,願為驅使,無有二心。”
爭辯無益,順勢而為之,也是一種智慧。
說人話就是——他是個黑戶,經不起細查和折騰!
……
帝與岳丈初遇,因感帝之大志,納頭便拜,願供其驅使,終身無有二心,官居一品。
———《太祖起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