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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壓力又回來了,原來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逼迫他而已。
顧淮感覺有點冷,餘光看向窗外,陽光照進花房,窗戶半開,向日葵不復夏日的張揚與熱烈,碩大的頭顱低垂不動,像是終於放棄“向日”,對世界低了頭。
原來沒有風吹,是秋天確實來了。
“顧言其實不一定要學經濟,當然一些基礎還是需要了解,”顧淮聲音聽不出什麼異樣,只是神色有幾分疲倦,“如果您信得過,我可以為顧言找幾位職業經理人……”
“荒唐!”顧老爺子沉下臉,柺杖重重錘在地面,打斷他的話。
“我辛辛苦苦創立的基業,你給外人打理?外人能盡心盡力嗎?!”他的憤怒已經化為實質,字字如冰珠,“怎麼?比起當歐里斯,你覺得當顧淮我會虧待你嗎?要不是你父親!”
顧老爺子一個急剎車,打住話頭。
其實他極少生氣,當生意人,無論是面對誰,控制情緒都得放在第一位,可面對自己的親孫子,難免真情實意了些。
顧老爺子這一刻難得沉默,幾分鐘後,長嘆一聲,揮了揮手,讓顧淮先離開。
走出花房,顧淮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老人站在向日葵前一言不發,拄著柺杖緩緩蹲下身子,微顫的手指無比眷戀地撫摸土壤,團成小小一塊的背影,孤寂落寞。
顧淮腦中莫名冒出一個詞,落日餘暉。
他不再打擾,往大廳走去。
幾年前,外婆走後,外公身邊的親人只剩下顧言一個。
外公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的母親,在歐洲遊學時,認識了父親,一見鍾情,一發不可收拾。
可外公哪怕知道對方很優秀,有著正經的家族產業,也依然不願意女兒遠嫁,甚至揚言斷絕關係。
他母親一氣之下直接在異國他鄉結婚,連電話都不往家裡打一個。
等到他出生,父親叫他歐里斯,而母親給他取了中文名顧淮後,僵局才慢慢被打破。
顧淮的淮,本應該是懷念的懷,但母親覺得過分直白肉麻,便選了同音字淮。
好在外公也接受到了想傳遞的情感,接了臺階下,一切的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他十三歲,顧言六歲的時候。
他們一家人從芬蘭回國探親,當時他父親提議,不如兩家合作,一起向歐洲進軍,這個想法與顧言的父親一提,兩人一拍即合。
之後顧言夫妻便打算和他父母一同回歐洲考察。
只有他,因為顧言吵著鬧著希望自己多陪他玩玩,留下來了。
從此以後,再見面,就是天人永隔。
你以為是俗套的不幸,比如飛機失事?
如果真的是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至少能告訴自己,這是一場意外,一場所有人都不希望發生的意外。
可事實是,他們普普通通的在歐洲街頭漫步,突如其來的爆炸就發生了。
除了他父親,他母親和顧言父母當場死亡。
而他父親在重症病房強撐幾天後也去世了。
兇手是一名化學博士,因為欠上鉅額賭債,心理失衡,盜竊實驗室材料自製炸彈,故意在人流量大的街頭按下按鈕,報復比他普通平凡卻還能笑呵呵的人。他也死在了這場爆炸中。
更離譜的是,兇手曾在酒吧當著警察的面進行行兇預告,卻沒有被重視。
無數巧合的結果就是,他和顧言都失去了父母,顧言甚至有一整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一年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柔柔姐呢?
外婆直接難受得昏過去,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
外公經常沉默地看著自己,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的內心是愧疚的,無論是因為父親,還是面對外公外婆,尤其是面對顧言時。
他衷心希望顧言能一直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無憂無慮的老去。
老套的、酸掉牙的兄弟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他還能告訴自己,他是顧言的哥哥顧淮,將會好好照顧顧言一輩子。
可事實又是怎樣的呢?
他在大廳見到一個意外又不意外的人。
秦之柔。
她好像沒什麼變化,還是見誰都平等地掛著假笑。
秦之柔有些驚喜:“你真的回來了?我還是聽其他人討論,奶茶店裡有帥哥才偶然看見你的照片。”
她從沙發上起來,又靠近顧淮一步:“雖然照片很糊,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厲不厲害?”
秦之柔語調熟稔親切,很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完全沒有和顧淮上一次面對面交流,是一年前的疏離感。
顧淮身體沒有前移,也沒有後退,語氣平靜禮貌:“秦小姐,好久不見。”
秦之柔臉上肉眼可見的失望:“這麼客套,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見面後會很開心呢。”
她乾脆拿起沙發的包,往大門走去。
路過顧淮時,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角看一眼,又低垂眼簾:“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想見到我?”
秦之柔腳步未停,但她在等。
顧淮聽見身後的人越走越遠,嘆息一聲,揉揉眉心。
乏善可陳的愛情故事,可比起真相,如果真的是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顧淮閉了閉眼又睜開。
“我很想你,之柔。”
秦之柔回頭撞進他淺藍色的眼眸裡。
顧淮站在原地沒有拉住她,可整個眼神都在說希望你留下。
秦之柔這才笑了出來,語氣有些嗔怪:“每次這樣,就好像要重新和你認識一次一樣。”
她靠近顧淮,想要摘下他西裝領口處,不知從哪裡粘著的一片葉子。
顧淮先一步抬手,自己將葉子摘下,有些失笑:“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不著痕跡地退開,向廚房走去:“還是要喝老味道嗎?”
秦之柔收回手,她知道顧淮一向這樣,一旦可能有任何肢體接觸就會避開,且只對她。
但這是特別待遇,而不是特別討厭,至於理由,不僅僅是眼神騙不了人。
秦之柔嘴角揚起一抹笑:“老味道?你還記得我愛喝什麼?”
顧淮頭也沒抬,手指已經開始嫻熟地擺弄咖啡器具:“康寶藍,只配抹茶口味的太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