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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中有顆玉樹,傳言是由百年前到此遊歷的仙人栽種。
十月,正值玉樹上琪花盛開。
往年花季,多有五湖四海的人慕名前來觀賞,今年更甚,密密麻麻的人頭使這偌大的奉天城,第一次感到擁擠。
與之相論,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也比較突然。
昨天屠夫張還站在門前光著膀子吆喝,今天卻已裹著棉襖架上了火爐,那襖上圖案濃麗,與他兩百多斤的體格形成極大的反差。
只見屠夫張一邊剁肉,一邊罵罵咧咧道:“真是見鬼了,這老天莫不成在發神經,咋一眨眼就下雪了呢?”
“喲~屠夫張,你咋穿著你家娘們的衣服?”
肉攤前來了個瘸子,他笑侃道:“那你家娘們現在豈不是光著屁-股咯?這我可得去好好瞧瞧。”
“要買肉就買,不買就滾蛋。”屠夫張臉上贅肉一橫,道:“再叨叨一句,我給你那條好腿打瘸。”
瘸子嘴一撇,腿是他心頭最大的痛,心想這屠夫張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好氣的說道:“給我來上一斤驢肉。”
砰!
屠夫張看都未看瘸子,隨手甩出一塊肉道:“一兩銀子,概不賒賬。”
“你明搶得了,一兩銀子一斤肉。”
瘸子臉一黑,指著屠夫張道:“你這肉莫不成是從神仙身上割下來的?”
瘸子心想這屠夫張今天擺明是要和自己過不去,前幾日還二十文一斤的肉,今天敢要這天價,這傢伙真是無法無天了。
啪!
瘸子將肉甩了回去,道:“老子不吃了,活該你賣一輩子的肉。”
砰!
屠夫張將刀插到案板上,冷笑道:“呵,肉倒不是神仙肉,但前幾日曾有個仙子來此買過。”
他回身指著後庭桌上供奉著的珠子,臉上滿是得意色,說道:“你看到堂上那顆靈珠了嗎?仙子用那靈珠才換了五兩肉,現在我一斤肉賣你一兩銀子,那是我看得起你瘸子李,可莫要不知好歹。”
瘸子李嘴角一撇,他本是不信,但看向那顆靈珠,見其身純白如雪無光自亮,珠上自附有一層朦朧色。
他自持識寶無數眼力過人,當能瞧得出那珠子價值傾城,不像出自紅塵,其主人隨意出手竟能如此闊綽,定是一方大能或是仙人。
瘸子李心中充滿疑惑,不禁思索屠夫張的肉吃了難道能長生?仙子都跑來買。
這時,路過的一個少年聞言駐足,他看向屠夫張說道:“前輩,可否告知小生當日買肉的細節?”
屠夫張聞言來了興趣,這可是他活了大半輩子最驕傲的奇遇。
隨即,一套華麗至極的說辭,已然浮於腦海,抬頭再向少年看去,卻硬生生將原本編好的說辭憋了回去。
看那少年雖身穿布衣,氣質卻太過出塵,他年華二十左右,身材高挑,面色潔白如玉,聚發鶴冠,一雙玲瓏眼內藏山海,對目望去,給人一種撫平心靈的寧靜。
屠夫張一句神仙差點脫口而出,只因這少年的氣質,與那日買肉的仙子極其相像,似不食人間煙火,卻又置身紅塵之中的神仙,讓人不願用虛假的話語敷衍他。
少年看著似有發呆的屠夫張,疑惑道:“前輩,前輩?”
“哦…嗯~”
屠夫張回過神來,稍作鎮定後,語氣誠懇,對著少年講道:“三日前我出攤不久,突然看見天空東北方向,一道似流星般的七彩光芒劃破天際朝,奉天城射來。”屠夫張指著天空,陷入了回憶。
“剎那間,那道光就落到我的肉攤前,刺的我睜不開眼。”屠夫張比劃著當時的細節道:“之後就看到,一位仙子從光中走出,驚的我差點倒地,看她身後懸有一把沒有劍鞘的寶劍,劍身散發著七彩色光芒。”
“沒有劍鞘的七彩劍嗎?定是【無鞘】。”少年喃喃自語後,對著屠夫張問道:“她可說了什麼?”
“仙子說 “肉”。”
屠夫張道:“我雖在奉天城見過不少修士,卻從未見過如她這般超脫世俗的仙人,當時我也感到十分疑惑,仙人怎麼還吃肉嘞?”
少年聞言微笑道:“許是她厭倦了那枯燥無味的仙途,偶爾也想嚐嚐世俗的味道。”
“對,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屠夫張道:“我回過神掀開遮布,問那仙子要什麼肉,仙子沒有答話,打量一會兒後,拿起一塊約莫五兩的牛肉。”屠夫張比劃著那肉的大小。
“然後就見仙子不知從哪取出一顆靈珠,就是那顆。”屠夫張指著庭上供奉的珠子道:“仙子說“換”,我心想神仙來買肉可是我的福氣啊,本不敢收下,但仙子放下靈珠後未多言,御劍騰空,化成一束光,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屠夫張有點激動,接著說道:“當時我以為是在做夢,恍惚了好一陣子,回神看到案板上的珠子後,才醒覺真是仙人到訪,當時這周圍的人都看到了。”屠夫張指著周圍的商鋪道:“仙子走後,我的肉就遭到瘋搶…”
“嘿嘿。”
屠夫張尷尬一笑,道:“就因為那事,這兩天肉都供不應求,所以我才漲價一兩銀子一斤肉,即便這樣,來買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瘸子李聞言心想:原來如此,並非是這傢伙與自己過不去。
少年面帶喜色,問道:“前輩可看清那仙子的模樣?”
“沒有…唉…”
屠夫張嘆了一口氣,道:“那仙子臉被素紗遮掩,我看向她的臉時,只覺得朦朦朧朧,像是有一團迷霧擋住了我的視線,看不清,但觀她衣著想必是個美麗的仙子。”
“應該是她,那個女孩。”
少年輕喃一句後看向屠夫張,神態誠懇,微笑道:“前輩,可否將那顆靈珠賣於我?”
“這…”
屠夫張不知如何回答,他做生意這麼多年,就因察言觀色做的好,才一路平坦,觀眼前這少年即便不是大能,背後也絕對有擎天般的存在,這靈珠今日若是不給他,日後怕要寢食難安。
但這靈珠是那位仙子留下的,即使不指望它鎮宅聚財,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一場機緣,賣給他,若以後仙子到訪怪罪下來,這可怎生是好,屠夫張頓時犯了難。
想是看出了屠夫張的難處,少年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屠夫張,道:“我用它跟前輩換可好?”
屠夫張向那匕首看去,其貌不揚,並非是什麼出色之物,待他將匕首拔出,一絲光芒瞬間脫鞘而出,差點閃瞎了他的眼睛。
再看匕首,其刃面寒光凜冽,饒是他這兩百來斤的胖子背靠火爐,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即使再沒眼力見的人,一看都能曉得這是把削鐵如泥,舉世無雙的利刃,價值絕對超過了那顆靈珠。
“好東西!”
瘸子李和屠夫張異口同聲讚歎道。
此時的瘸子李看著那把匕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他眼中光芒四射,恨不得搶了後就跑,但奈何這腿腳不爭氣,他知道這要敢去搶,今天非得把命丟這。
“前輩儘可放心,那仙子與我曾是舊識,即使她有朝一日想換回珠子,看到此匕首後,也絕不會為難你。”少年恭敬的說道:“還請前輩了卻小生心願,將靈珠換於我,小生在此謝過了。”話罷,少年作揖一禮。
“這…好吧…”
屠夫張略加思索: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若拒絕,可真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再說這匕首的價值還大於靈珠,屠夫張輕聲嘆氣後,入庭拿出靈珠將其交給少年。
少年再次作揖,道:“多謝前輩慷慨。”
接靈珠於掌心後靜靜觀賞,那靈珠似在少年眼中,幻化出了一個俏麗的身影。
初次見她時,含淚踉蹌登天山,至頂拜師。
再次見她時,一劍掀翻金陵院,無人敢攔,算算時日,那日一別已有兩年。
“兩年了…”
少年眼神充滿溫柔,對著靈珠道:“別來無恙啊,茹月…”
這時,兩位青衣老者,突然出現在少年身後,他們作揖道:“少爺,我們該走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瘸子李一跳,饒是他目力驚人,也未能看清這兩人從何處來。
“龍舌?”
一老者看到屠夫張手裡的匕首,臉上充滿疑惑。
“龍舌?那匕首是龍舌?”
瘸子李差點咬了舌頭,心裡翻起驚濤駭浪:“據傳清風院院主的龍舌,就是這把匕首?”
少年收回靈珠,轉身對老者笑道:“我用它換東西了。”
“換東西?少爺…”
老者心裡十分疑惑,什麼東西配用【龍舌】換?那可是老爺殘劍所鑄,視作珍寶的匕首啊。
為首老者的腰又彎了三分,說道:“老爺那兒,怕是不好交代…”
“我會給父親解釋,此事已了,就此作罷。”
少年揮手打住老者將欲說出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道:“這把匕首,從此以後就是他的了。”
隨即,少年邀手一指,一束璀璨白光於一間客棧中劃出。
臨至身前才看清那是一把劍,鞘上刻有【光明】二字,少年御劍騰空而起,身上泛起陣陣光暈。
“走吧…”
少年話落,化成一束光直逼蒼穹,光指東北方向。
屠夫張和瘸子李看著眼前的一幕瞬間懵了神。
兩位老者收回看向少年離去的目光,回頭再瞧了一眼屠夫張手中的匕首,不禁搖頭嘆息,隨即也御劍追了上去。
瘸子李回過神,看向屠夫張手中的龍舌道:“你是祖墳冒青煙了,天天遇到神仙給你送寶貝?”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把匕首,貪婪之色不予言表。
“唉…”
屠夫張輕聲嘆息,此時他的心中百味交錯,這匕首來歷看來頗大,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有點害怕,此間以後怕是不太平。
“那是清風院的林宇凡吧?”
醉夢樓二樓包廂中,一黑衣少年背手而立,看著窗外劃破天際的光問道。
“是的,少宗主。”
少年身後一位老僕神色虔誠,回聲道。
“就這樣飛著去天擎宗觀禮?”少年心中似有不解。
“他們兩家一向交好。”老僕說道:“當年那人挑宗洗院時,就屬清風院,他手下留了情。”
“算算時間快兩百年了…”少年語氣凝重,似是勾起了某些回憶,但看他年齡才二十歲左右,想是家族長輩,曾給他描述過當年的畫面,少年回過神,嘴角勾出一抹淡笑:“他終於要走了!”
老僕再度彎腰,神態誠懇道:“恭喜少宗主。”
“喜從何來?”
少年回身,眉頭微皺,厲聲說道:“我恨不能早生兩百哉,恨不能與那人戰天山,那是多麼好的一個對手,他這就要走了。”
少年的語氣越來越嚴厲,道:“你覺得我很開心?是嗎!啊!?”
老僕的腰又彎了三分,連忙抱手道:“少宗主恕罪,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哼!”
少年一聲冷哼,轉頭看向東北方向,那裡迷霧重重,他似能望見霧霾的盡頭,那裡有一塊碩大的巨石聳立山巔,石上刻有三字:天擎宗!
“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樂趣。”少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看著遠方說道:“他走了,但他徒兒還在,聽說那個叫徐茹月的女孩美若天仙,長的十分嬌嫩!”
話落,少年收回目光看向老僕,問道:“都到位了嗎?”
老僕神態恭謹,點頭哈腰道:“稟少宗主,昨日就已到位。”
少年聞言說道:“但不要輕舉妄動,讓那些無腦莽夫先去試水。”
老僕欲言又止,停頓後連忙答道:“我這就吩咐下去。”隨即轉身退下。
少年抬頭,看著天空雪花,如柳似棉無力散落,他伸手接過一片,口中喃喃自語:“雪花孱弱浮掌便消,但它若是積少成多,亦能蓋住泱泱大國,當年那人造下了太多血債,他在時無人能敵,沒人敢發出聲音,但他這一走,四方修士定會找天擎宗討個公道,要熱鬧了。”
隨即少年眼神突然犀利,語氣冷冽道:“那人欠我們的,就由你們來還吧。”話落,少年甩袖收手,轉身走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