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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降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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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四月,正是春末夏初,農耕最繁忙的時節,然而這西陵城中,卻是人潮湧動,很多人都圍觀於一座石橋邊。石橋只是普通的石橋,當然無法吸引很多人,真正吸引人的是石橋邊跪著的一名壯漢。

那橋看上去應該也已經有一些年代了,敦實的橋身橫貫城河,也許在一個煙雨朦朧的春日,撐著紙傘,站在這樣的一座橋上,立刻就能感受到江南煙雨的奧妙。

壯漢蓬頭垢面,披散的頭髮遮住了大半邊臉,面板黝黑,雙眼凹陷,卻精芒難掩,此刻它正跪坐在石橋邊,眾人倒也沒覺得他有多奇怪,畢竟在這亂世之中,能活下來本已不易,誰還會在乎一個陌生人究竟是站著死,還是跪著活?

但是他身前插著的兩把刀,卻是好刀,他是一個賣刀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具體來歷,只知道這人從五天前,突然出現在西陵城內,然後每天日出時分就來到這裡。他面前的兩把刀深深插入大理石鋪成的地面,足有兩尺之深,在春日淡淡的陽光之下,兩把刀不禁閃出熠熠的金光。

刀絕對都是好刀,只見左邊那把刀身之上刻有驚鴻一隻,右邊一把刀身上刻著的卻是一團烈焰,刀身上倒映出周圍指指點點,說說笑笑的人,賣刀人對這些都嗤之以鼻,從第一天起,他就定下了規矩,只要誰能把刀拔出,便分文不收,如若拔不出,即使千金也不賣,所以很多人都覺得他瘋了。

“又瘋了一個,這世道,真是要把人都逼瘋!”人群中也有為他惋惜的聲音。

賣刀人突然站起,將刀拔出,嘈雜的人聲瞬間啞然,原來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展示兩把刀的鋒銳。

“快看啊,這刀竟然能輕而易舉就把鍊鐵劃開。”

“能劃開鍊鐵不算什麼,你看你看,頭髮輕輕落在刀刃上也會迎面而斷,這他媽真是好刀啊。”

“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鋒利的刀啊。”

…… ……

每次試刀總能夠引起眾人的叫好聲。

橋南一家臨河而落的青樓,名叫“軟香”,是整個江夏郡最著名的青樓。許多達官貴人都出入於此。老闆娘阮經紅更是荊楚之間令男人垂涎三尺的頭號風月人物。無論黑白兩道都給她三分薄面,是以軟香樓數年之間便獨霸江夏。

軟香樓共有五層,一樓是專供客人喝酒調戲之用,二樓為普通客人招妓之用,三樓是為那些有身份地位之人享樂之所,四樓則是專門為那些江湖人士所設。據傳阮經紅在當老鴇之前也曾是江湖中人,是以對那些江湖豪客一直照顧有加。

而五樓的存在一直都是個秘密,沒有人知道阮經紅當時為什麼要建五層,而為什麼又將五樓廢棄不用,更令人費解的是,在四樓竟然找不到去五樓的樓梯,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但她既然從來不說,也就沒有人去多過問了。

這時候在四樓的某間房間的視窗,正有一女子在梳妝檯邊梳洗,女子看上去也有二十五、六歲了,在當時這個年紀若是正常人家的閨女則早已為人孃親,而在這樣的亂世之中,能夠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她又能奢求些什麼。

女子的容貌不算出眾,但是舉手投足之間便有一種如水般的氣質在,既溫柔又端莊,更帶著一種高貴。若是走在街上,絕對不會有人猜到她竟然會是名青樓女妓。陽光從窗戶外透入,照亮她半邊臉,她的肌膚還像是十六歲少女那樣白皙,她的眼眸就像是清澈的天空,讓人看上去竟如同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

可是殘酷的事實擺在面前,這樣的年紀在這個行當中已經算是高齡了,更何況她也沒有什麼絕世之姿,點她的客人已經不多,因此被阮經紅安排在了四層招呼那些不懂柔情蜜意的江湖豪客。

剛剛做完房事的她,習慣性的在這個時候起來,梳洗自己已經不再年輕的容顏。看著鏡中自己的容貌,她從來不像其她的女妓一樣哀嘆,這就是命,改變不了,也不必去埋怨,她總是這樣對自己說。

房間的深處一張榻上,此刻正有一名漢子四肢大張地躺在那裡,漢子容貌粗獷,身上隱隱透出一股霸氣,此刻正一絲不掛地躺在那裡。身上黝黑的肌肉隨著深沉的呼吸不住起伏,猶如大海中的洶湧波濤,“波濤”之中又佈滿了累累傷痕,這些傷痕早已結成痂,就像陳年往事一樣被塵封。

“紫苑,外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啊?”那漢子突然懶洋洋地問道。

坐在窗臺邊正對鏡梳洗的紫苑淡淡回了句:“好像是有個人在賣刀。”

“賣刀?”漢子突然睜開雙眼。

“是啊,那人來江夏已經有五天了,但是卻連一把刀都沒有賣掉。”

“妄人,哈哈。”漢子大笑幾聲,隨即又緩緩地閉上眼睛。

“也不知那兩把是什麼刀,賣了五天都沒人買走。”紫苑梳著頭,語氣中竟有一些好奇。

“這世道,飯都吃不飽,誰還有閒錢來買兇器。”

“吃不飽飯的人,卻在這裡一住便是兩年。”紫苑嗔道。原來這漢子在這軟香樓竟然已經住了兩年。”

“真沒想到,你到西陵竟然有這麼長時間了。”紫苑對著鏡中的自己突然低聲說道,聲音很小,像是在自我感慨時光的流逝,但那漢子還是聽到了她的話,大聲問道:“那又如何?”

“你就沒想過要做一番大事業?”

“大事業?何謂大事業?”榻上漢子猛地睜開雙眼,看著梳妝檯前的女子,他喜歡這樣看著她的背影,以及她鏡中淡雅的笑。每次醒來都總要看上片刻。

“荊州王刺史,定南陽、平長沙,安零陵、桂陽二郡,自他掌管荊州後,萬里肅清,百姓安居,你堂堂男兒漢為何不去效力於他,將來說不定還能一路清平,也算不枉此生了。”

紫苑口中的王刺史王叡,自中平二年開始受命為荊州刺史,的確平定了諸多起義和暴動,一掃荊州的烏煙瘴氣。

“王叡雖然有才幹,但我聽說他並不懂得禮賢下士,在平定周朝、郭石時,就嫌孫文臺將軍出身低下,因此言語間多有蔑意,孫將軍況且如此,更何況是我這樣籍籍無名之輩,你覺得他能用我?”漢子突然拿起一邊的酒壺,痛飲半壺,笑道:“人活這一輩子我只想及時行樂,像現在這樣逍遙自在,每夜都抱美人入睡,醒來又能喝上兩盅好酒的日子不是很好嗎,又何必非要去管什麼功名利祿?”

每次他這樣說,紫苑的臉上總會顯露出一種厭惡的表情,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攤爛泥,沒有什麼雄心大志。可是她偏偏又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甘於沉淪的人,在他身上一定有著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他胸膛上的那些疤痕一樣,讓她心疼。

“這刀不錯,本公子要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一聲,只見一位身長八尺的公子,在眾奴僕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從人群中走出,看上去英氣逼人,一幅眼神卻散淡無光。

賣刀人將刀重新插入大理石路中,道:“公子想要買刀,就請將刀拔出。”賣刀人容貌看起來粗獷,言談倒是有幾分溫和,給人一種超脫過生死的從容感。

一旁早有人在小聲議論:“這不是蒯家的二公子嗎?”

那公子聽到賣刀人的話,臉上頓生怒意,道:“這刀不管能不能拔起,本公子都要定了!來人,給我去拔刀!”

言訖,就有三五名家丁衝上前去拔刀,賣刀人也不阻攔,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個個拔得面紅耳赤,可偏偏兩把刀都紋絲不動。公子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又讓身邊剩下的幾個家丁上去一起幫忙拔刀,“在這西陵城中,還沒有我蒯翊得不到的東西!”

蒯氏一直是荊州南郡的名門望族,蒯翊從小錦衣玉食,為人囂張跋扈,被其父蒯越安排到西陵經營家族產業,因財大勢大,西陵當地的官府也都任其肆意而為,與其狼狽為奸,因此在西陵一帶甚是乖張。

賣刀人道:“諸位既然不是有緣人,那就請走吧。”

蒯翊怒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趕我走,看來本公子今天一定要給你點顏色看看!”說罷就指使手下家丁上去揍賣刀人。先前還圍觀的人群,此時見事情鬧大,生怕連累到自己,倒是已經跑了大半人。

賣刀人突然縱身躍起,雙手拔出兩把刀,一擊斬出,便砍死一人,從縱身到拔刀,再到殺人,一氣呵成毫無阻滯,刀身上瞬間就有血一滴滴流下。

“殺人啦,不得了,死人了!快去報官啊!”一旁百姓嚇得邊跑邊喊。

“這廝當真不要命了,竟然敢在江夏城殺人!”

“不要逼我殺人。”賣刀人的聲音還是很冷靜,持刀的手臂露出暴起的青筋,令人不寒而慄。

“反了,反了,這世道還真是反了。你知道老子是誰?”公子哥怒道。

賣刀人不搭理他,將刀慢慢收起,獨自走了,竟是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蒯子柔蒯大人可是家父!你竟然敢在老子的地頭上如此膽大妄為!給我活剮了。”

“怎麼外面更吵了?”軟香樓裡那名漢子依舊酥酥地躺在榻上,懶洋洋地問道。

“你沒聽見在喊殺人了嗎。”紫苑滿不在意地說道:“想不到這年頭還有這種不怕權貴的人,荊州蒯良蒯子柔的公子也敢惹。”

“妄人。”那漢子又說了一聲。隨即緩緩拿過一旁的青衫披在身上,走到桌邊拿起一壺酒,醉飲起來。

“看你說的,這世上好像除了你之外就沒一個正經人似的。”

“那些正經人在這世道上早就沒法活下去了,哈哈。”

“快來看啊,那賣刀人好像還有兩下子呢。”紫苑又道。

“有兩下子又如何?這年頭想靠單人只馬的闖出點名堂,那不是痴人說夢嗎。”漢子的話總是這麼冷酷無情,感覺就像是個冷血動物一般。

“那也比你終日忘情於青樓要來的強。”紫苑慍道。

街上賣刀人獨鬥十數人卻是絲毫不落下風,不過他似乎也並不太想殺人,招招留情,只是將他們打傷在地。

蒯翊看賣刀人竟然如此厲害,懼意頓起,再看看自己平日裡養的那些個打手,平時吹噓的好聽,可真到了關鍵時刻,個個都成了沒用的廢物。這麼多人被一個叫花子打成這樣,這叫他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江夏混?可是此刻哪裡還管得了這許多,賣刀人已經一步步逼近,蒯翊只覺雙腿已經不屬於自己般,想逃都動不了,只是一個勁兒的顫抖。

“大……大……大哥……哥,您……您大人……大人不計……不計……小人過,就……就那個,那個……高抬貴手吧。”

“你不是想要刀嗎?”賣刀人一把刀已架在他肩頭,“我現在就給你。”

蒯翊剎那間感受到了喉頸邊有絲絲寒氣湧來,嚇得直接尿溼了褲子。

“就憑你這慫樣,也敢出來作威作福?”賣刀人“呸”了一聲,將一口濃痰吐在他臉上,“狗仗人勢!”

性命攸關,蒯翊哪裡還敢多說什麼,賣刀人說什麼他就應什麼,哪怕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他都不會有任何反對。

賣刀人情知殺人事大,也不敢再多逗留,正要匆匆離去,忽覺身後有勁風襲來,賣刀人聽風辨位,反應極快,卻還是沒能閃過,被對方抓住肩頭。

“這位兄臺,殺了人還想大搖大擺地離開西陵?”來人氣若洪鐘,勁力又大,賣刀人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當下也不敢怠慢,運勁於肩,彈開對方的掌控,回首出刀,兩招連斬,將來人暫時擊退。

兩人相距大約七尺。賣刀人見到對方身材魁梧高大,著一身戎裝,竟似一座鐵塔一般,立在街心,真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威風。賣刀人見對方這副氣勢,心中已經怯了三分。

“西陵不是法外之地!有我文仲業在,就不容許出現殺人越貨的事發生!”來人竟然是荊北守將文聘!如若沒有高超的武藝,王叡又怎麼能放心將南陽、江夏和南這三郡之地託付於他。

賣刀人沒有作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的手心已全是汗,不管是誰,只要來到荊州地面上,就沒人不知道文聘的名字,而此刻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如何不讓人心懼?

“文叔,你來了,真是太好了,快,快這人想殺了侄兒。”蒯翊泣道。

“沒用的東西,還傻站在那裡幹嘛,趕緊給我滾回去!”文聘正眼也不看蒯翊,就對他厲聲喝道。對待蒯越之子況且如此,賣刀人不敢想象他會如何對付自己。

蒯翊先前無比囂張,在文聘面前卻二話都不敢說,急急跑回府邸。

“你在西陵賣刀,本就可疑,我早就命人暗中觀察你了。”文聘的話語很冷,就和他的人一樣,永遠都保持著冷靜的狀態,冷靜地觀察者周遭的一切,似乎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開他的掌控。

賣刀人沒有說話,他深知面對強敵,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文聘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被我文聘盯住的人,是插翅也逃不走的,在西陵城,在江夏,在荊州,殺人者必須償命!”

賣刀人突然笑道:“很多年前我的命就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如今當然也不可能屬於你!”

文聘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時!”話音剛落,已經欺近賣刀人身側,賣刀人沒想到文聘身手竟然如此敏捷,竟不及出招,腰間就重重吃了一招。

“連荊北守將文仲業也來了。”紫苑道。

那漢子略帶幾分醉意地走到窗臺口,靜靜看著鏡中紫苑畫眉,什麼話也沒說,往自己嘴裡又送了杯酒,漫不經心地向窗外撇了一眼,便又隨即望向紫苑,但當他的視線還沒回到紫苑身上時,突然身上似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腦海中思潮澎湃,又馬上轉身看大街。

“狗三。”漢子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

“狗三?”紫苑聽出他的緊張和關切之情,知道他必然認識街上的賣刀人,又忍不住看向窗外。此時狗三已經完全處於下風,身上多處受傷,原本就衣衫破爛的身上,再加上飆濺而出的鮮血,讓任何人看了都心揪。

而蒯良之子蒯翊此刻也正帶著一隊官兵趕到。

“拿下他!”文聘道。狗三和文聘單打已是筋疲力盡,更何況又加上這一隊官兵。

“不行,我得去救他。”軟香樓中的漢子急急穿好衣服,剛走到門口,紫苑突然將他叫住:“興霸,你的鈴鐺。”原來這名漢子正是曾經風雲叱吒的錦帆海盜團老大,之後又突然銷聲匿跡的巴郡臨江人甘寧!

甘寧伸手一摸左腰,果然,那一對鈴鐺忘戴,而紫苑正微笑著看著他,幫他把鈴鐺輕輕繫上,又把他攔腰抱住,臉在他寬實的後背上來回摩挲。

“小心點。”臨走之前紫苑又囑咐道。兩年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男人,突然變得像個男人了,她果然沒有看錯人,雖然心中有一些擔心,卻仍有幾分暗喜。

甘寧伸手輕撫眼前女子的臉,心中滿是感慨,自從自己生還後,兩年以來,他都豹隱於此,看過了那麼多的殺戮,經歷過那麼多的欺偽,到最後竟然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挽留不住,突然就有一種看破世事的感悟。好吧,既然上天不讓他死,那麼就活下去吧。

眼前的女子是在剛來江夏時認識的,紫苑不算很漂亮,但不知什麼原因,甘寧完全被她身上的氣質深深吸引,兩年來軟香樓幾乎成為了他的家,讓他流連忘返,逐漸開始遺忘以前發生的事情。

而今天,當他再次看到狗三時,自己的心彷彿又被觸動,尤其當看到自己的當年兄弟如今被人蹂躪宰割時,心中的怒氣頓時便想將要整個世界都顛覆掉。

“我會的。”甘寧大步離開房間,在樓梯口與正上樓的老闆娘阮經紅撞了個滿懷。

“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甘大爺,什麼事這麼急啊。”阮經紅雖然已有四十上下,不過保養得很好,看上去才只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再加上這一口軟語,當真是勾人心魄。

甘寧卻連頭也不回地就匆匆離去。阮經紅也不在意,她對這樣的江湖豪客通常都格外親暱,而且無論你是江洋大盜還是官府的通緝要犯,一但踏入軟香樓的大門,她都熱情招待,並絕對不會對外透露出他們的身份。

文聘一記凌厲的掌緣馬上就要劈上狗三的肩頭,這一下若被劈實,他的右手這輩子也就算是廢了。廢了就廢了吧,反正我狗三也就是爛命一條了。狗三當時這麼想著,竟然把右手送給對方,也要拼死用另外一條手中的刀去擊垮對手,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正當文聘雙掌即將落下之時,狗三忽覺有人從背後將他拉開,然後所有猛烈的掌風都化為虛無,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不知閣下是誰?”文聘儘管強作鎮定,壓住心中的驚歎。他的這套掌法叫“捨命掌”,修煉了二十多年,一旦被他的掌風籠罩,十有九死,還有一個不死才重殘,而眼前這人竟然能夠化開他的掌風,又如何能不讓他驚詫?

甘寧冷眼睥睨道:“巴郡,甘——興——霸——!”

文聘雙目圓睜,他怎麼也想不到甘寧竟然會出現在此處,雖然他從未和甘寧交過手,但甘寧當年一人一船顛覆了海上騎,雖然之後下落不明,但那一戰驚天地泣鬼神,旁人說起,無不欽佩其武勇過人。

狗三看著面前的甘寧,突然眼眶紅潤,即便在之前那樣慘烈的殺戮中他也沒有流下一滴淚,即便身上傷痕累累,徘徊於死亡邊際時,他都沒有哭過。而看到眼前這個人時,他卻再也忍不住要哭出聲來。

“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嗎?我終於找到你了!”狗三雙膝還未跪地,便被甘寧雙手攙住,道:“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輕易就跪下了。”

分別多年的兄弟初見當然有說之不盡的話要說,然這當口又有誰會讓他們敘舊?

“不管你是甘寧還是安寧,包庇殺人兇手,今天都要給我歸案!”文聘的掌風又至,那一小隊的官兵也伺機而上。

甘寧知道不能如此纏鬥下去,時間一長必然引來更多官兵,到時候可就真的插翅難飛了,這麼多年的磨練,他也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僅憑一腔熱血莽撞而為的甘寧了。只見他邊走邊鬥,和狗三退入小巷,企圖甩開追兵。

就在這時,原本晴空萬里的正午,瞬間變得陰暗起來,彷彿一下子就到了黃昏時分,眾人抬頭看去,卻見太陽正被一個黑色圓盤逐漸吞噬,很快天就完全暗了下來,這一下變故陡生,很多人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開始大喊大嚷起來:“不好了,天災來了!”

“快逃命啊,一定是上天要來懲罰我們了!”本已嘈雜的街道,此刻更顯得慌亂,人擠人、人推人,一片末世景象。

文聘依然保持著冷靜,猶如一座大山,任憑人潮湧動,依然站在街心巋然不動,自忖道:“天狗食日!”

在古代,日全食被認為是天現異象,是為天降災難的預兆,世間必定要有災禍發生,再加上時值東漢末年,世道紛亂,剛剛被平定的黃巾之亂的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也還在人耳邊迴盪,無怪乎很多人會產生,天要亡的恐慌。

沒有星月輝映,此刻雖然是白天,但在日全食之下,卻比夜晚還要漆黑,甘寧拉著狗三轉過一個彎,突然身後的門被從裡開啟。“快進來。”一個聲音說道。

甘寧聽聲音,知道說話的是阮經紅,而他們此刻竟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軟香樓的側門,甘寧一年多以來對這位老闆娘為人也有所瞭解,當下也不容細想,便跟她走了進去。

阮經紅把她們帶到一間空房之內,房內沒有任何物件,實實在在是一件空房,只見她再一堵牆上輕觸,房子中間瞬間便出現一個缺口,缺口中正是一個向下的樓梯,阮經紅點燃火把在前面帶路。

狗三緊緊跟著甘寧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甘寧示意他不要多問,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裡是何處,但現在外面全城都在搜捕,更不可能出去冒險,只能跟著阮經紅繼續往下走。樓梯轉了又轉,一會上一會下,早已將人轉迷糊,也不知到底是在往上走還是在往下走,三人走了約莫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才算走到了樓梯的盡頭。

阮經紅指著最近的一間房,道:“你們先在這裡待著,哪都別去,文守將現在肯定會來軟香樓搜查,我得去招呼一下。”

“多謝老闆娘相助。”

阮經紅笑笑,隨即走出,只是甘寧在屋內分明還聽到她離開時還在門上上了鎖。

“大哥?”狗三驚呼一聲,正想追上去開門,“她把門鎖住了,會不會帶官兵來?”

甘寧卻一把將他按下,道:“放心,不會有事的。”甘寧這兩年和阮經紅多少都有一些交道,混跡江湖這麼久,對識人自是有些經驗。

“可是她為什麼要上鎖?”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秘密,她既然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也必要去追問。”甘寧看著負傷的狗三,略有激動道:“你怎麼會到這裡的?”

狗三見他問及,當下雙膝跪地,嚎啕大哭地呼了一聲:“大哥!”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甘寧隱隱覺得什麼不對勁。多年之前的狗三雖然總是喜歡哭哭啼啼,但是後來的狗三完全已經脫胎換骨,成了一個真正的漢子,怎麼今日裡卻會無緣無故的痛哭起來?

狗三將兩把刀遞給甘寧,道:“大哥,這兩把刀,我一直都替你保管好了。”

這兩把刀是甘寧原來行走江湖時的配刀,刀身之上刻有驚鴻的名喚“掠鴻”,刀身上刻著烈焰的名喚“煊淼”。

甘寧道:“這兩把刀我當時不是給王釋保管的嗎?他人呢?”

“王大哥,王大哥他死了。”泣不成聲。

“什麼!”甘寧如遭五雷轟頂,頓時頭暈腦眩,驚道:“怎麼可能,他怎麼死的?”

“大哥,當年虞姑娘跳崖自盡,你隨她而去。王大哥心灰意懶,就扔下兄弟們獨自離去了,剩下的兄弟們都在陸大哥的帶領下繼續以海盜為生。一年前,在一次劫掠中遭官兵埋伏,死了大半的兄弟,逃回海上又遭遇其他海盜的攻擊,陸大哥為了保護我們奮戰而死,可是兄弟們還是被打得支離破碎,死傷大半啊。”雖然時隔一年有餘,但狗三的複述之時,還是忍不住身體抖顫,這已是他這輩子永難再被抹去的陰影。

“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我,我這麼沒用死了也沒關係,可是為什麼我卻偏偏活下來了!”狗三不停地自責自己。

“轟隆”一聲,甘寧一掌竟拍碎了面前的一張木桌,怒斥道:“住口!”狗三從來沒見過甘寧發如此大的火,頓時不敢再出聲。

“我甘寧的兄弟沒有一個是該死的!你也是我兄弟!”

“大哥……”

“後來呢?”

“後來王大哥聽聞我們出事了,想找我們失散的兄弟,可是天地茫茫,卻是無從找起,他打聽到其實那次伏擊根本就是一個局。是許貢那狗賊買通了江面上的七個海盜團以及長江邊頭的一個小鎮,引我們去劫掠,結果才會中伏的,否則憑大哥的名號在江湖上誰敢如此大膽冒犯!”

“他媽的,又是許賊,但叫我甘寧不死,一定要親手割下你的狗頭!”

“王大哥聽到這件事後很氣憤,決心去找許老賊報仇,但是許老賊老奸巨猾,王大哥又一時僅憑血氣之勇,結果中計,力戰逃出後已經是遍體鱗傷,那日正好碰到我在山間砍柴,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又把這兩把刀給我,囑咐我一定要把它們親手交給大哥。”

甘寧接過兩把刀,輕輕道:“一路走好。”隨即又咬牙懊悔道:“是我害死了兄弟們,是我害死了兄弟們!”聲音中也變得梗咽。畢竟是曾經相濡以沫,生死與共之的兄弟,那一份情誼有時想想甚至更濃於親情。

悔!當初如若自己不那樣草率而為,兄弟們也不會任人欺凌,王釋也不會死,陸楓也不會死,大家都能好好地活著,大家都能在一起今朝有酒今朝醉!

“想我甘寧何德何能,兄弟們卻在我最艱難最迷茫的時候認我做大哥,陪著我一起出生入死、歷經劫難,而到頭來,我卻這樣自私,葬送了你們大好年歲!”甘寧這時只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該死的人。胸中的壓抑痛苦真是難以言語。

“大哥,這不關你的事!”

甘寧狠狠吸了口氣,道:“其他人呢?我們還剩下多少兄弟?”

“除了吳大哥以外,其他人都生死不明,在當時的情形下,能夠生還的希望已經很渺茫。”

甘寧一拳狠狠擊在牆上,“不會的,他們一定還活著,我一定要把你們一個個都找回來!”熊熊的烈焰在他眼瞳之中燃燒,頹廢了這麼久,買醉了這麼久,我甘寧終於還是無法逃避,那麼就來吧!

“對,大哥,他們一定都還活著,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找回來!”

“吳心現在在哪?”

“吳大哥現在在廬江。”

“好,那我們先去廬江找他。”甘寧摸著手中的兩把刀,突然又道:“這兩把刀,你為什麼要賣掉?”

“那天在廬江,我和吳大哥正好碰到了管先生,管先生為我們卜了一卦,說若找人來西陵,所以吳大哥吩咐我來此處找尋大哥的。我想如果大哥你真在西陵,聽聞我賣這兩把刀一定會出來的,可是我等了五天,原來已經心灰意冷了,沒想到今天大哥你終於出現了。”

“原來如此。說起管先生倒也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了。”

就在二人敘舊之時,忽聽得從隔壁房間有陣陣慘叫聲傳出,像是有人在被用以極刑才發出的痛呼,然而這樣的聲音很輕,只能很模糊地聽到。

“大哥,這裡有點詭異。”

甘寧點點頭,沒有說話,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不過無論他如何認真都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從地獄發出一般,一閃即逝,再也休想捕捉。

“大哥,那位老闆娘為什麼要幫我們?我覺得有些古怪。”

“憑我對她的認識,應該不會對我們不利,如果她想把我們賣給官府又何必等到今日。”

“我聽說軟香樓共有五樓,但是第五樓誰也沒有來過,我在想這裡會不會就是……”後面的話不用說,甘寧自然也已經猜到:“有這種可能,剛才的樓梯蜿蜒不斷,很可能是直接通到了五樓。”

如果推測是對的,那麼這裡實在是太過陰森,過道里都沒有一盞明燈,只有房間內那麼點殘火還在搖曳。

一時間房內兩人都不再說話。

甘寧很快就沉浸在深深地內疚中,一直努力回想著兩年前的光景,兩年前的那些歲月,當真是在留戀往返於青樓便能夠忘卻的嗎?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愛人,自己最初的信念,那一切他曾經都想要拿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守護的東西,看如今還剩下多少?

“我一定把你們找回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們了。”甘寧心中暗暗發誓。就在這時,房間外傳來開鎖的聲音,阮經紅那婀娜的身姿出現在門外,道:“他們已經走了。”

甘寧和狗三跟在她身後從原路走回。還是忍不住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阮經紅笑道:“甘大爺,看把你糊塗的,我能帶你來的地方當然只有軟香樓了。”她既然如此說,甘寧當然也不好再追問,於是又轉開話題道:“文仲業怎麼肯乖乖離開的?”

阮經紅又笑道:“不巧,今天江夏太守正好光顧,文守將再怎麼蠻橫總也不見得不給黃太守面子吧。”看她笑靨如花的模樣,甘寧對這個地方更覺得不祥。

“原來如此。”黃祖這個人甘寧還是知道的,除了暴躁的名聲之外,好像還特別好酒,不過為人倒是乾淨利落很爽快。

此時紫苑正坐在窗戶邊,看著小橋流水,也看街上熙來儴往的人。

二十四歲,這一輩子倒也有十六年是在這裡度過的,這裡對她而言算是一個家,更像是一個鳥籠。每天面對那麼多粗鄙的男人,每天都得強顏歡笑,而每當靜靜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如今天這樣一個人看著窗外,她的心很寂寥,就像是永遠都觸控不到的天空一樣,始終都是空的。

“我的心是一座空城。”她經常開玩笑似的對甘寧這樣說。

甘寧對她來說有一些不同,這個男人從一年多前闖入她的生活,現在的自己就像是這個男人的情人,他不允許其他的男人來碰自己,也不允許自己接待其他的男人。可是她知道這個男人並不是她的未來,這個男人給不了她什麼,唯一能給的只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以及那種翻雲覆雨後的短暫的快樂。

其實她真想告訴他:“帶我走吧,我願意和你一起浪跡江湖。”可是她始終都沒有說,因為這個男人似乎已經厭倦了那樣的生活,他來這裡只是為了忘記過去,這一點雖然甘寧自己沒有說過,但她完全明白。

所以,今天,當這個男人突然帶著另外一個男人闖入她的房間,並對她說:“我要去廬江”的時候,她的眼眶中不禁有淚想要滴落。她想,終於還是盼來了這一天。

現在甘寧就這樣站在她的身後,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做。狗三被阮經紅安排沐浴去了,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也好。頹廢了這麼久,是該出去走走了。”紫苑毫不在意,語調略微冰冷。

“不想和我一起走嗎?”很久,甘寧才終於說出了心中最想說的那句話。

紫苑的心彷彿也被這句話所觸動,身子不經意地微微顫抖了下,這個男人要走了,而在他走之前竟然想要帶自己一起走,這不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她多想馬上投入這個男人的懷中,跟著他一同離開這個齷齪下賤的地方,可是她卻沒有。

“我不走。”可是她卻一口回絕了,絲毫沒有做任何的掙扎,就這樣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離開這裡嗎?”甘寧對她做出這樣的決定而驚訝,“我已經和老闆娘說過了,她也同意了。”

連老闆娘都同意了,可是自己在想什麼呢?自己不是應該馬上說“好的,我願意”的嗎?

“我不會走的。”紫苑卻還是如此堅決。

“為什麼!”

“你能給我什麼?能給我這樣安逸的生活?能給我我想要的富貴奢靡嗎?你什麼都給不了,無權無勢無名無利,你能給我什麼?”紫苑突然從視窗站起,大聲喊叫。

甘寧彷彿被這一陣話給懵住了,站在那裡,雙拳緊握,已然有骨頭相撞的聲音細細發出。甘寧不願意也不敢相信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近兩年的女人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不過她說的也是個事實,我甘寧又算是個什麼東西?江湖浪子,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一個一無所有的混蛋。

就在紫苑以為甘寧心灰意冷,一氣之下準備離開的時候,沒想到甘寧卻衝上去一把將她按倒在一旁的桌上,強行吻她。紫苑起先還掙扎,可後來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擺佈,漸漸融化在眼前這個粗豪的男人的唇下。

紫苑閉上雙眼,兩行清淚緩緩順著臉頰滑落。她在心裡對甘寧說:“對不起了興霸。其實我真的很想跟著你走,永遠離開這個骯髒的地方,可是我不能。我早已是殘花敗柳,你應該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我只會拖累你,我不值得你為我付出。”

“有一天,我會滿載著榮耀回來!”走時,甘寧對她說了一句話。

五月初八,晴。風和日麗,宜出行。

文聘因為軍務已經回到防地,西陵城的當街殺人風波很快就無人問津。甘寧和狗三喬莊打扮後,便離開了軟香樓。紫苑沒有來送,她躲在窗簾後,戀戀不捨的看著這個男人。甘寧離去的背影多少帶著些寥落,但步伐又是那樣的激情澎湃。

“哈哈哈,你們現在不信我的話,以後自然會信服的。”剛走了一段路,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大喊大叫。甘寧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人一手提著個酒葫蘆,走路釀釀蹌蹌,已然醉了七八分,看年紀也有四十上下,一張臉十分粗糙,奇醜無比,再細看時,竟有些眼熟,一旁的狗三倒是先認出來,道:“大哥,這是管先生啊。”

來人正是管輅,雖然怕暴露身份,但故人相見,甘寧還是忍不住迎了上去,笑道:“管先生近來可好?”

管輅見有人和他說話,突然停住搖晃不定的身體,上下打量,又連連搖頭,連說三聲:“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

甘寧湊近他耳畔悄聲道:“管先生,在下甘寧。”

管輅聽他自報家門,忽然愣住,又揉眼看了看,道:“原來是甘小弟,怎麼幾年不見,臉都變了?”

“一時半會兒也和你解釋不清,剛才我聽你說以後自然會信服,不知道先生說的是什麼事?”

管輅突然嚴肅起來,東張西望,確定四周無人,才道:“甘小弟,五日前天狗食日的天象可曾見?”

甘寧想起那天對虧了這天狗食日,否則恐怕和狗三兩人都難以脫身,道:“那日有幸得見。”

管輅道:“日有食之,災孰大焉!這是大凶之兆,天下馬上就要大亂了。”

“先生此言何意?”

“不出數日,當今天子就要駕崩了,此後時局動盪,天下怕是易主咯。”

甘寧笑道:“先生這樣的話還是少說,免得被抓去受牢獄之災。

管輅一聽,立馬捂住嘴,道:“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甘寧心道:“這管先生,一別多年,還是如此瘋瘋癲癲,但他的星象占卜之術向來準確,他既這麼說,想必這天下真的要有大事發生了。”

管輅突然把酒葫蘆遞給甘寧,笑道:“哈哈,我就是知道你還活著,來喝一口。”甘寧知道這人做事一向都不拘泥小節,時而正常時而失常,也就順他意,豪飲一口,道:“今日我還有事情,他日再和管先生痛飲三百杯,如何?”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要去廬江吧,哈哈。”

“是啊。”甘寧想起管輅通曉天文地理,精於術數占卜,便道:“不知道能不能請管先生為我卜上一掛,看看此行是福是禍?”

管輅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個羅盤,羅盤是當時占卜的主要工具。主要由位於盤中央的磁針和一系列同心圓圈組成,每一個圓圈都代表著中國古人對於宇宙大系統中某一個層次資訊的理解。

管輅死死地看著羅盤,說道:“我說甘小弟,你此行福禍參半啊。”

“那是福多還是禍多?”

管輅喝了口酒,笑道:“你此行會遇上貴人,不過,哈哈,天機不可洩露噢,你看我已經洩露這麼多天機了,哈哈哈哈……”

“唉,看來管先生倒是一點都沒變,該講的不講,不該講的又亂講。”甘寧無奈一笑。

春日的陽光普照在這片大地之上,一切都彷彿是命運的步伐,甘寧和狗三踏著宿命的節奏離開了江夏城。

江夏城外的渡頭,雪已融盡,黃沙蔽天。

不盡長江滾滾來,向東逝,多少往事可堪回首?

甘寧和狗三站在客船之上,江風將他的衣玦不斷帶起,濺起的江水打溼了他的鞋。許多陳年舊事不斷在心頭湧現。

“兄弟們,我來了!”

“江東,我終於還是來了!”

延綿的波濤不斷泛起,是希望還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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