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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預想中的一樣，周姐的反應是震驚和沉默，鶴鳴的心緊了緊，已經忍不住考慮最壞的發展方向。但意想不到的是，周姐在沉默後，竟主動把自已的手機遞了出來。
“周姐……”鶴鳴訝然抬頭，眼前的一幕超出了她的預期。
周姐的眼眶還紅紅的，慚愧地笑了笑，邊說邊擦眼睛，“沒想到你這麼厲害，我很感謝你能告訴我這些……帶上我吧，這座城市裡沒有可以幫我的人，如果你們不來找我，我可能就要坐吃山空到彈盡糧絕，然後自我了斷……真是的，明明我才是姐姐，應該我安慰你的……小鶴，說真心話，能有你這麼一個‘特工’鄰居，我很驚喜。”
鶴鳴一時啞口，呆愣地反覆眨了好幾下眼，不等她組織好語言，一隻白皙的手就從眼前插過，把周姐的手機利落奪走。
切茜婭把周姐的手機揣進口袋，又攤開手心勾了勾手指，示意車鑰匙，很快如願以償。
鶴鳴對切茜婭毫不客氣的態度有點頭大，正躊躇要不要說她兩句，周姐卻驚訝地指向了切茜婭的眼睛。
“你是異色瞳！”周姐驚恐凝視切茜婭絳紅色的瞳孔，看到了眼底的六芒星印痕。她也知道，那是新世會的標誌。
切茜婭坦然甩了下發尾，“對呀，好看吧？”
鶴鳴急接過話茬：“是新世會的周邊美瞳，我們想試試對喪屍有沒有影響，很遺憾沒有。”
切茜婭挑眉看向一臉平靜認真的鶴鳴，擰了擰嘴唇。這孩子撒起謊來怎麼臉不紅不白的？那就……配合她一下？
“嗯吶，美瞳。”切茜婭話音未落，便在兩道目光的注視下，抬手摳下了自已的眼珠子。
切茜婭左眼的絳紅和六芒星消失，剩下的眼白左右蕩了蕩，翻出了與右眼相同的寶石藍瞳仁。
鶴鳴倒吸了一口涼氣，壓下還未完全升起的震驚恐懼，對臉色更加難看的周姐勉強地笑了笑。
“我學姐有點神經質。”鶴鳴咽了下口水，補充道，“她腦子不太好。”
周姐疑惑但不敢問，腦子不好和摳眼珠子有什麼關係？
鶴鳴腦子亂糟糟的一片混沌，實在坐不住，拉著切茜婭快步離開客廳，“借下衛生間。”
“……啊。”周姐目送兩人擠進半透明玻璃門的廁所，不明所以。
原來女學生上廁所都要拉個伴是真的？
衛生間裡，鶴鳴想洗個臉清醒一下，擰開水龍頭卻發現已經停水，胸口的堵塞感又上升了一度，回身看向沒事人一樣的切茜婭，咬了咬自已腮幫上的肉。
切茜婭被看得有點瘮得慌：“咋啦？”
“你眼睛怎麼回事？”鶴鳴嘴上嚴肅逼問，心裡還在發毛。囫圇個的喪屍是一回事，睡一個屋的大活人在面前生掏眼珠子是另一回事。今天的驚嚇已經夠多了，她不太需要隊友隨時隨地再表演個掏心掏肺。
切茜婭的左眼珠在眼眶裡轉了轉，落定後甜美地與鶴鳴對視：“我的器官可以再生，你可以理解為超能力，不過是用生物技術達到的，只需要細胞……”
“停。”鶴鳴抬手擋住切茜婭的臉，回放了下剛才好像恐怖片鏡頭的一幕，深吸一口氣，“所以你眼睛變回藍色了？”
切茜婭不爽歪嘴：“那個刻印會漸變回來，還是需要戴美瞳。邪惡的魔法。”
鶴鳴思考了一會兒，囑咐道：“以後在人前不要變瞳色，最好奇怪的舉動都別做。你身份特殊，別出事。”
切茜婭對鶴鳴的反應感到奇怪：“你就不多問問我的特異功能嗎？你們普通人應該最好奇這個吧？”
“不怎麼好奇。”鶴鳴對切茜婭的一些用詞感到不快，背過身擰開了衛生間的把手，淡聲道，“其實我們都清楚，主動權一直在你手裡，想告訴我什麼，你決定。”
鶴鳴就要邁出門檻，一隻手卻從背後搭住了自已的肩膀。
“小鶴～”
鶴鳴被叫得一愣，奇怪地回頭，不知道切茜婭又起了什麼壞心思。
“這個暱稱好可愛啊，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切茜婭用了當導生時那副友善大姐姐人畜無害的笑，鶴鳴卻已經能辨別出其中的不懷好意。
“不行。”鶴鳴拍開了切茜婭的手，反笑道，“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學姐器官這麼多，不去緬北可惜了。”
切茜婭眼珠在眼眶裡轉了轉，一把抓住正要走的眼前人的馬尾，兇猛地齜出虎牙，“還敢開學姐玩笑，不怕我扣你學分！”
鶴鳴舉雙手投降，背對切茜婭微笑：“學姐，一樣的威脅兩次就不靈了。你要是說吃了我，我也許還能怕一點。”
切茜婭驚奇發現自已竟然一時真拿眼前這個小娃娃沒辦法，又對自已的器官被開玩笑很不開心，氣得鼓臉跺腳，認真道：“不許隨便說我的器官！我是學者、生物學家！對器官很嚴謹！”
鶴鳴挑了挑眉：“泡在罐子裡的那種嚴謹嗎？”
切茜婭渾身一怔，瞪著眼睛凝視鶴鳴的後腦，看到她側臉揚起的微笑表情自然，這才緩緩鬆氣——即使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呼吸，但她仍保留了呼吸的習慣。
“不是說自已是老古董嗎？老古董也會開玩笑了？”切茜婭點了點鶴鳴的腦袋，久違的緊張感消退後竟有了點愉悅，她終於找回點身為學姐的架子了。
鶴鳴的笑容逐漸褪下，無聲走回了客廳。
自已竟然還能分出心神開玩笑，真是……倒真是一點也意外不起來。
她不只一次被稱奇怪，幾乎是從小到大，每年都會被這麼說，每次遇到不一般的事時都會被這麼說。
和現在處境像的就有一次……十四歲那年夏天吧，午夜十二點，她給自已煮了碗麵，泡茶時開水壺蓋子掉了下來，熱水潑了一身。身邊人急忙要拉她去醫院，她倒不急，脫了衣服，左手拿了一袋冰塊鎮在胸口，右手還拿著筷子要把面吃完。
有時候她自已也想笑自已一句，真是個怪胎。荒誕又有點可慶幸的是，現在身後有個更不正常的怪胎，不會笑話自已。
在鶴鳴看不到的地方，在切茜婭忌憚著的地方，在一片荒無人煙的泯然苦寒之地，有什麼東西深埋冰下，以200次每分的頻率劇烈運動。
南極洲冰蓋3000米深度下，在零下八十攝氏度的擁裹中，一顆埋藏於冰雪裡的人類心臟，正有力跳動。
倒沒泡在罐子裡，冷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