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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文也拿著空杯走了進來。
茶水間和衛生間,是我們進出最頻繁的場所,因為我們都太閒了。
“今天早上真的很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昨天晚上請我去參加那活動,我還應該謝你的。”
“那是你女朋友麼?“他終於還是問到了重點,“那照片上的人。”
我想喝一口咖啡來掩飾自己的情緒,但咖啡太燙了。
他熱烈而期盼的眼神,死死的看著我。
“利文,我不想再提了。”我低頭吹著滾燙的咖啡,卻怎麼也吹不涼。
他雖然有時候很莽撞,但也不是傻子,“你小子,和你一起共事幾個月了,原來一點都不瞭解你。”
我嗤鼻道:“我們什麼業績都沒有,算是共事麼?”
他哈哈笑起來:“也是,你說就我們這樣,的確不像來上班的,吳經理說得沒錯,我也該走了。”
他的話沒有不甘,只帶著淡淡的憂傷。
接下來,果然聽他道,“我老爸要送我去國外上學,讓我馬上回去收拾東西,本來我是堅決不同意的,但今天早上老吳的話又動搖了我的念頭,與其在這裡鬼混,倒不如好好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己的人生自己決定,我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況且,我和利文的關係,也還沒有到那種互相建議對方該怎麼走的地步。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祝你順利。”
利文點了點頭,“我上完今天的班就要走了。”
他瞄向我,似乎還想再說什麼。
不過好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多少跟我認識的利文有點不同。
我以為他是在等我的回應,於是又說,“如果有時間的話,明天我送送你。”
我只是一句客氣話,雖然我的時間倒是充足得很。
他這才接過話,“送我倒不必了,韓雲,我是把你當朋友的,下了班來我家喝酒吧,就當為我送行,行嗎?”
利文跟我年齡相當,不過明顯的,他臉上寫著的幼稚要比我多得多。
他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見我遲遲沒有回應,他拍拍我的肩道,“最後一起喝個酒,你要是拒絕了我,我可能會記你一輩子,就這樣說定了,下了班坐我車一起去。”
回到辦公位時,坐在我左前方的周曉歐又朝我看了一眼。
似乎在說,韓雲,我連客戶都給你了,就差把飯喂進你的嘴巴了,要再籤不了單的話,那隻能說明,你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了。
我不是爛泥。
我是爛人一個。
我連那張紙條都沒開啟看,沒什麼可看的,看了我也不會去做什麼。
或者,又是該我換工作的時候了。
下午一到點,利文就丟了一句話給我:“我去取車,你趕緊下來,限你五分鐘。”
我也不是矯情的人,關乎於喝酒的事,我是不會推辭的。
利文開了輛大紅色的保時捷,就這車往停車場一停,也都是老闆或老闆兒子身級別的。
誰也不可能想到,他就是一家廣告公司的業務員。
還是一個沒有業績,和我一樣兩三個月都是光桿司令的業務員。
我想當初他被公司招了進去,多多少少也有吳常看上他家世的因素。
吳常偶爾用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對利文說:“利文啊,你看看,你開這麼豪華的車,也不能是白開的,你要利用起你的關係,把你的朋友,你父親的朋友,你母親的朋友,都聯絡起來,業務嘛,有時候講的不是價效比,它也講個人情。”
利文一直沒作回應。
“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想利用我父母和我朋友的關係嗎?”坐在他大紅色的保時捷裡,我有點迷糊。
吸了一口煙把手伸出了窗外,問他,“為什麼?”
“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我不想別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和我做生意。”
“那你來這公司做什麼?至少我沒看到你努力。”
“我知道遲早有那麼一天我會出國的,我沒得反抗,就算我在這公司成為了銷冠,我也得聽從我父母的安排。”他也吸了一口煙,深深的,“我的命運,從有生命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那不挺好?”
“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喜歡你們這樣的人,因為你們的命運是未知的,你們可以去創造,可以讓它變成你們自己想要的,但我不行,我的生活本來就是大多數的人想要的,已經定了型,你說我還能追求什麼?”
“那你以為我們這種人就能創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至少你們能有所期盼。”他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帶著這種期盼生活,才能過得有意思。”
文利不是以往的文利了。
以往的文利,除了喝酒外,便只有用卑微的口氣問女人:“小姐,請你喝一杯行嗎?”
我看向窗外,車子經過了一條繁華的商業街。
但那條街上的行人匆匆,只有商店裡的店員在賣力的扯著嗓子招攬顧客。
而我,就是那匆匆的行人,那些商店就是我的生活。
我對生活都已經沒有興趣,還談什麼創造?
利文的房子租在一個小區。
小區裡面種滿了樹,他住在41樓。
這是我第一次來文利家,我們除了喝酒,從沒有互相打擾對方的生活。
我拖著這個都快散架的箱子,在這個小區裡顯得異常另類。
上了樓,文利開啟4103的那一刻,我竟然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我在深圳是真的生活在最底層的人。
三房一廳,精裝修。
每個角落都散發出華麗的味道。
每一盞燈,都在向我昭示,我這樣的人,不配。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利文開啟了音箱,又點了外賣,從冰箱裡拿出了幾瓶啤酒。
“到這邊來挺急,後悔沒拿幾瓶好酒過來,將就一點吧。”
我們沒用杯子,就直接拿著酒瓶,一邊喝酒,一邊吃著外賣。
利文的冰箱裡有很多啤酒。
多到我們好似怎麼也喝不完。
一人喝了兩罐,我也慢慢的放開了。
我問利文:“你這一走,應該不會再來深圳了吧?”
“應該不會了。”利文是個很能喝的人,他喝酒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家的產業沒在深圳,而且,深圳也沒有我可留戀的東西。”
正說著,“咔”的一聲,門像是被人踹開,人沒看見,聲音倒是先傳了進來。
“這裡的確沒有你能值得留戀的地方,因為我們都是你的過客。”
是個女人的聲音,甜美倒是甜美,但多少帶著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