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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玦領著泠鶴道人下了北轍山,二人一路往林諳館回去。
玉夭這兩日忙著進宮查閱船籍資訊,又忙著去淮王府照顧和安世子的病情,實屬忙得焦頭爛額。月明星稀之時,方才回來林諳,
近日少了人陪著小桃花玩,她百無聊賴,坐在桌前盯著幾碗茶看個不停。
玉夭見木姚發呆,輕聲問道:“姚姚,你在幹什麼呢?”
“小石頭,你說,為什麼這些茶沫不一樣呢?”木姚捧著臉,一雙眼睛清澈水靈,她新學凡人女子梳了垂掛髻,搖頭晃腦的模樣頗為可愛。
玉夭不明白小桃花為何要這樣問:“姚姚,你怎麼會想這個問題?”
小桃花看著玉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閒來無聊,在陸羽的《茶經》中看到一段話。”
“華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餑,細輕者曰花,如棗花漂漂然於環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雲鱗然。其沫者,若綠錢浮於水渭,又如菊英墮於鐏俎之中。餑者以滓煮之。及沸則重華累沫,皤皤然若積雪耳。”
“同樣的葉子,為什麼會煮出不一樣的茶湯,打出不一樣的茶沫?這些葉子雖長得不一樣,但是同根而生,他們的本質應該是一樣的,我所看到的不一樣,只是我的眼睛能看到的表象罷了。”木姚有模有樣,看似真正思考了這個問題。
“你這兩日吃飽睡足,便想的這個問題?”玉夭不禁覺得頗為有趣,小桃花天真無邪,思維也與常人有所不同。
“當然不是。”木姚嘆氣道,“瓔珞姐姐與弟弟二人一母同胞而生,兩人卻就此陰陽兩隔。就如這茶一樣,一樣的茶葉不同的茶湯,是因為這碗我用了晨露,而另一碗又用的後院的井水,還有一些用的是北轍山泉水。加之我打沫時,所用的力氣、方向和快慢皆不相同。”
“我給瓔珞姐姐換衣服時,她遍體鱗傷,那些傷口觸目驚心,我生怕碰到了,增加她的痛苦。我只看得到她表面的神情,卻並不能體會她內心的苦楚究竟有多深。看瓔珞姐姐傷心欲絕之態,便可知道,她的弟弟走得一點也不安詳。”木姚將方才煮好的茶遞了一碗給玉夭,“苦嗎?”
確實極苦,玉夭點了點頭。
這是去年從南邊收的苦種單叢,因為其味苦澀,鮮少有客人喜歡點這味茶,故而留了許多茶葉。
“我也覺得苦。我今日把你這沒人要的茶拿出來,只啜了一口,就想起了這兩日的事情。我心裡好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初涉人世的小桃花,見到那樣的事情,見到瓔珞差點死去的模樣,是真的害怕了。
玉夭寬慰她道:“你別難過......會好起來的。”
“不如,姚姚你去北轍山上幫九坤照顧瓔珞吧。”正在這時,玉玦也回了林諳,恰好聽到二人的對話。
木姚聽見玉珏的聲音,頓時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撲進玉珏懷中,眼淚染溼了玉珏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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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長秋殿
皇后燕明湘正端著著著青釉彩的白玉瓷茶杯啜茗。
她戴著點翠鳳冠,冠上還嵌了一圈紅色寶石。身上穿著一身湖藍底色雙鳳團紋的對襟衫,每一對雙鳳皆騰著紫色雲霧,正欲展翅翻飛。身旁的雅桌上,置著小香爐,正燃著芽莊沉香。殿內一時煙波繚繞,繞著皇后的衣袍,與紫色雲霧相映襯,竟分不清是真是假。
“皇后娘娘,茶涼了。奴婢給您換盞熱的。”一個身形小巧的宮女俯著身子,端著一碗熱茶,站在一旁,十分恭敬。
皇后擺手:“不用麻煩。這茶的溫度正合適。”
“是。”丫頭的聲音糯糯的。
“你在宮裡當差多久了?”皇后柔聲問道。
“回皇后娘娘,奴婢十四歲入宮,如今已有六年了。”
“六年,你卻連一盞茶都泡不好!”皇后突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尖細,厲聲喝道,“且看你換的這碗茶,何嘗不是滾燙?你教本宮如何咽得下?”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該死。”宮女一聽到皇后的話,即刻嚇得跪倒在地,不停地求饒,雙手端著那碗茶,卻不敢晃動,生怕將茶湯溢位來。
“你日日罷了。你記住,這茶,再熱,也得置涼了再飲。這人,再猖獗,也得得寵了再有膽子在太子面前嚼舌頭!”皇后的眼神如一把利劍,扎進宮女心裡,她的大腦已經徹底無法思考了。
皇后是在給她下馬威,故意以茶之事來刁難她罷了。
“如今皇帝身體不好,太子執政,你們這些熊心豹子膽的,竟敢在東宮搔首弄姿。本宮今日去探望太子,一進殿內,為何是你在一旁給太子伺候筆墨?”
宮女渾身一顫,她在東宮,雖是內殿宮女,卻從不近太子的身,只在內殿做些灑掃,端茶遞水的活。
“皇后娘娘,往日裡伺候筆墨的小太監今日突然得了痢疾,一時沒人,太子殿下忙著批摺子,才隨手指了奴婢去伺候。”
皇后隨手將手中茶盞摔下,只聽得清脆的聲音,那白玉杯已成為碎渣。
“娘......娘......奴婢知錯了!”宮女全身發抖,嚇得語無倫次。
“你伺候太子盡心,本宮何時說要罰你了?”說著,她伸手就要扶那宮女,宮女雙腿發軟,軟綿綿地往地上一癱,手中捧著的滾燙茶水也灑到了她的臉上和身上,一時間,燙得她發出驚呼聲來。
這一摔,也讓她剛剛好躲開了皇后的手。
皇后看著她,笑著收回要去扶她的手:“你叫什麼?莫不是你竟覺得本宮是要害你不成?”
“奴婢......不敢。”
“那你躲什麼呢?本宮貴為皇后,自然不會與你這樣的宮女計較,從今天起,你不必再去東宮伺候了,就留在這長秋殿吧”
“......”
“你且先將這碎渣清理乾淨吧。”皇后睥了她一眼,對身後的大宮女說道,“裘荔,她燙傷了臉和身,可惜了這一張漂亮的臉,你去庫房拿些芙蓉膏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