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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山中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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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眾人穿過一片竹林,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溪流順山而下,又沿著山腳蜿蜒向東而去,一座庭院便依水而落,

“過了前面那座橋,便是寒舍了。”顧唯亭指了指前面道。

穆青抬頭看了看,這座庭院樓臺錯落,散落在山林之中,幾乎佔據了半座山坡,粗粗一看便有十餘間院子。即使和自己在歸德府的家宅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整個庭院還沿著溪水修建了一道高牆,在高牆之上則每隔十餘步還建有一座望樓,與其說是一座庭院,倒不如說是一座城寨。

“倘若這也是寒舍的話,那自己家便是窩棚了。”唐葉封心裡也暗道。

過橋時,唐葉封還發現,這是一座有些特別的橋。

整座橋分為兩半,靠近竹林的一邊是有橋墩支撐,而靠近庭院的一邊則沒有橋墩,而是用吊索將橋面和院門兩側的望樓相連。

換而言之,一旦拉起吊索,橋便可斷開來。整座庭院便更像一座城堡了。

“這姓顧的究竟是什麼來路。”唐葉封心裡又開始琢磨起來,“要說他佔山為王怕是也不為過。”

進了庭院之後,顧唯亭先是命人將唐葉封送到西院的一間房內,又喚了兩人為他療傷。

穆青和小七則等在了房外,直到看著唐葉封肩上裹著厚厚的白布,被人扶著走了出來,二人才稍稍放下心來。

“小人已將箭頭取出,並上了金瘡藥了,只要按時換藥,這位郎君便無大礙了。”一名下人說著,還將一瓶金瘡藥遞給了穆青。

“多謝了。”穆青連忙點頭謝過。

隨後,三人被另外一名下人引到了另一個院子裡,安排住下了。

整座院子不大,卻很別緻。院子裡還一彎池塘,池塘裡還有不少錦鯉在遊動,不時還翻起一陣浪花。

穆青和小七扶著唐葉封進了房間。

由於受傷的是背部,所以唐葉封在榻上折騰了半天,最終還是隻能用沒受傷的一側靠著,側臥在了榻上。

此時,他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又有心情打趣了。

“看我像不像一尊臥佛。”唐葉封笑著道,“就是不知道這姿勢能堅持多久。哈哈哈……”

他剛笑了兩聲,卻不小心動了傷口,又疼得齜牙咧嘴,“哎呀……”

“你可別再亂動了,崩裂了傷口,你又要遭罪了。”小七關切道。

說著,他還拿起了瓶金瘡藥,拔開了塞子,聞了聞。

“你還懂藥嗎?”唐葉封好奇地問道。

“小時候和爺爺學過一點,略知一二。”小七又仔細聞了一下,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你可聞出什麼了?”穆青也問道。

“這藥裡有寒桑,在金瘡藥裡也屬上等了。”小七回道,“不過,此地距離涼州這麼遠,能有寒桑入藥,想來不便宜。”

“喔喲,你還真懂啊!”唐葉封有些吃驚。

“莫非我還能騙你不成。”小七忍不住又白了唐葉封一眼,“有了寒桑入藥,你也能好得快些。”

“那我便信你了,我可不想一直當臥佛。”唐葉封道。

剛說完,唐葉封忽然又想起什麼,便朝穆青道:“穆郎君,我這傷當無大礙了,你要不還是趕路去吧。”

“是啊,可別耽誤你的行程。”小七也附和道,“有我留下來照顧唐家小哥,你就放心好了。”

穆青搖了搖頭。

“你是因我才受傷的,我豈能一走了之。”穆青道,“等你傷好些了,我再動身也不遲。”

“可是……”

“此事不必再說了。”穆青斬釘截鐵道,“你安心養傷便是,我看此處也是養傷的好地方。”

“那也倒是。”見穆青態度堅決,唐葉封也不便再計較。

“你還真別說,此地如此幽靜,可這宅子卻又如此奢華,看來這顧郎君還真不是尋常人家。”說道養傷之地,唐葉封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

“這顧郎君究竟是何許人也啊?”小七也問道。

“他是順化府顧家的小郎君。”穆青淡淡地回道。

“順化府?”唐葉封眼中一亮,“怪不得。”

“順化府是什麼來頭啊?”小七則依舊一臉茫然。

“你不知道了吧。”唐葉封馬上又來勁了,“這順化府才是天下六府之一,而這六府當年皆是一方諸侯,在歸順了大夏之後才被分封到了六府,皆是高門世家。”

“喔。”

“對了。”唐葉封還意猶未盡,“穆郎君是歸德府人氏,這歸德府也是六府之一,是司馬家的受封之地。對吧?”

說著,唐葉封還看了穆青一樣。

“正是。”穆青回道,可目光卻低垂著。

“哎。”小七突然嘆了口氣,“這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有人一出生便是可享受榮華富貴,有人卻整日只能苟活。”

“別擔心,日子會好起來的。”穆青摸了摸小七的頭,“人生無常,機緣到了,或許便可改天換命也未可知。”

“穆郎君此言甚是。”唐葉封在一旁道,“誰又能想到,我三人萍水相逢,卻也幹出了一件大事來呢。”

“可也遭來了禍事啊。”小七卻道,“要不是你捨身相救,我說不定就沒命了。”

“那往後你可得對我好點,別整日與我鬥嘴了。”唐葉封撇著嘴回道。

“放心吧,你如今有傷在身,我自然會照顧好你。”小七笑了笑。

正當三人說著話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原來是有人前來傳話,顧唯亭要請穆青過去。

穆青想著到此之後,一直忙於唐葉封的傷勢,還未向顧唯亭致謝,而且照唐葉封的傷勢來看,恐怕還需在此逗留些日子,也理應盡些禮數。

穆青隨著下人一路出了院子,又繞過了幾處院牆,來到一座花園裡。

等到了花園的拱門前,那下人道:“我家小郎君就在園中,郎君自去便是。”

言罷,告辭而去。

穆青進了拱門,抬眼就看見了一座亭子,亭中坐著的正是顧唯亭。他正在低頭朝著一個石案沉思,手裡還捏著一枚棋子,像是在下棋。可對面卻沒有人。

穆青走到亭子前,拱手道:“顧郎君有禮了。”

“你這位朋友如何了?”顧唯亭連忙放下棋子,起身道,“我聽下人說,他的箭傷已無大礙,只是還需將養些日子。”

“多謝顧郎君出手相救,我等感激不盡。”穆青回道。

“穆郎君不必多禮,還請坐下說話吧。”顧唯亭又上前了兩步,示意穆青坐到亭中石凳上。

等到落座之後,顧唯亭一收撿著棋盤上的棋子,一邊道:“今日能和穆郎君偶遇,也是緣分。愚下也沒有想到,穆郎君昨日剛奪了武魁,今日一早便出城了。”

“顧郎君也挺早,看來你我皆是趕路人。”穆青回道。

“喔,愚下只是受邀到城中觀看武魁之試,本就不在城中常住。”顧唯亭道,“加之習慣了住在這別院中,故而一早便出城了。”

“此處倒是絕佳清靜之地,別有一番洞天。”穆青望了望四周。

“讓穆郎君見笑了,我平日其實並不喜歡熱鬧,受邀進城也是因為賀刺史盛情難卻。”顧唯亭將收好的棋盒挪到一邊,“不過,此番能有幸見識到穆郎君的劍法,也算不虛此行。”

“過獎了,在下只是粗通一些皮毛功夫而已,此番僥倖勝出,不足為道。”穆青回道。

“穆郎君此言未免太過謙了。”顧唯亭笑了笑,“你的劍法若只是皮毛功夫,那天下武林怕皆是皮毛了。你可知道,你昨日贏的那人乃是燕山龍門派的弟子。”

穆青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恕愚下冒昧,不知穆郎君是師承何處?”顧唯亭見穆青不說話,又問道。

“這……“穆青猶豫了一下,“實在抱歉,家師有言在先……”

“明白,明白。”顧唯亭即刻打斷了穆青,“想必尊師也是位世外高人,自然也不想在世人面前顯露。”

穆青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不知穆郎君接下去有何打算?”顧唯亭接著問道,“若是不嫌棄,大可在此多留些日子,等你那朋友傷好些了再做計較。”

“在下的確是想在此再叨擾幾日,等我朋友傷勢好轉之後,再動身前往京城。”穆青如實相告。

“京城?”穆青一愣,“不知穆郎君去往京城是所為何事?”

“這……”

“喔,穆郎君別誤會,愚下並非想窺探隱私,只是京城最近恐怕有些不太平……”顧唯亭馬上又道。

“京城發生了何事?”穆青一怔,馬上想到了路上遇到的那騎八百里急報。

“我也是剛剛收到訊息。”顧唯亭道,“靖涼王已被斬於朱雀門外。”

“什麼!”穆青不由地叫了一聲。

“是涼州的靖涼王嗎?”穆青又追問了一句。

“正是。”顧唯亭不由地看了一眼穆青,“靖涼王世代鎮守北境涼州,如今該是第三代了。據說,世子也從大理寺天牢中逃獄了。”

“世子又何時被關進天牢的?”穆青面色越來越急。

“穆郎君還不知道嗎?靖涼王世子因為無詔擅離涼州,早在一月之前就被押入天牢,靖涼王也是為此才進京的。”顧唯亭道,“沒曾想最終卻被問斬了。”

聞聽此言,穆青徹底呆住了。

“莫非穆郎君認得靖涼王?”看著穆青一臉驚愕,顧唯亭試探著問道。

“喔,不,不認得。”穆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低下了頭,“只是聽說過靖涼王的威名,家中人也時常提起而已。”

“哎,天下又有誰沒聽過羅家的威名呢。”顧唯亭嘆了口氣,“可惜,一世英名,三代戍邊,卻落得如此下場。”

“那靖涼王究竟是因何而死?”穆青還是忍不住問道。

“據聞是因謀反之罪。”顧唯亭道,“不過,世人皆知羅家世代鎮守涼州,倘若真想謀反,又何必等到今日。”

“哎。”顧唯亭又嘆了一聲,“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呢。”

此時,穆青的腦海裡已是一片空白。

他極力掩飾著自己情緒,可手卻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衣角,幾乎要將衣角扯斷了。

漸漸的,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終於明白,自己全家為何會突然遭難,以至於自己要女扮男裝孤身逃亡到此了。他也終於知道了,自己此去京城恐怕遠沒有預想中那麼簡單。

再一想到自己一家老小還被關在牢中,穆青更加難過起來。

“穆郎君,你沒事吧?”顧唯亭關切地問道。

“沒事。”穆青回道,可眼神卻有些恍惚。

“穆郎君看來也是個性情中人。”顧唯亭站了起來,將一杯茶遞給了穆青,“實不相瞞,愚下得知此事時也是憤懣難平,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倘若忠良之臣皆是如此下場,天下人又該作何想?”

“哼!”穆青忽然狠狠地哼了一聲,“天下人?天下又能有幾人倖免?又有多少無辜之人遭難?”

“穆郎君所言極是。”顧唯亭道,“據愚下所知,歸德府司馬家之前也被無故投入獄中,如今看來,怕也是受此牽連。”

“顧郎君也知道此事?”穆青抬頭問道。

“你或許還不知道,歸德府的海捕文書日前已經到廬州,要緝拿走脫的司馬家長女。”顧唯亭道,“況且,司馬家與我顧家同為六府世家,我兩家雖無交往,也難免有唇亡齒寒之慮。”

“你也擔心?”穆青道。

“實不相瞞,我六府世家雖說看上去頗為風光,可誰家又不是活得戰戰兢兢呢。”顧唯亭道,“在朝廷眼中,我等世家畢竟曾是一方諸侯,要時時提防。如今,聖上連羅家都信不過,也何況是我等這些前朝諸候呢?”

“這也是顧郎君在此修建城寨的緣故嗎?”穆青忽然也站了起來。

“這也是以防不測的無奈之舉。”顧唯亭苦笑著,“既然話已至此,還請穆郎君勿要向外人說起此處才是,尤其是官府之人。”

“你儘可放心。”穆青突然笑了笑,“在下躲著官府還來不及,又怎麼去主動招惹。”

“穆郎君這是何意?”顧唯亭一怔。

“實不相瞞,我便是那海捕文書上要緝拿之人!”穆青神情坦然。

“你是?”

“司馬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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