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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布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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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鏢車漸漸消失在山林間,寧嶽風一直在琢磨一個問題,自己該先去哪裡:是先去龍門派探探虛實呢?還是直接進京,到那間昌隆布莊去摸摸底?

從方才劫鏢所遇來看,三生會不僅染指了逍遙宗,和龍門派之間恐怕也勾連匪淺,甚至它對武林各大門派影響力要比想象的還大,而且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

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是像逍遙宗一樣,以陰毒的丹藥控制各派門人嗎?

而且,他還曾經聽師父說過,作為中原武林的中宗,龍門派也是五宗之中唯一用刀不用劍的門派,其掌門人陸華雄以一套游龍刀法獨樹一幟,名震江湖。那他又是為何甘心受三生會擺佈呢?

這些都是寧嶽風想要知道的。

況且,寧嶽風進京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繼續追查三生會,而眼下龍門派近在咫尺,或許會是一個突破口。

不過,寧嶽風最後還是決定先去昌隆布莊。

這一則,那鏢師雖然滿口答應了自己,可他畢竟是龍門派的人,日後也還要依仗龍門派,難保不會將自己劫鏢之事告知龍門派。如此一來,龍門派也便有了防備。

師父也經常告誡他,行走江湖,切不可輕信於人,凡事皆要多留個心眼。

這二則,昌隆布莊的這趟貨物的確有些古怪。

寧嶽風雖然自己沒有押過鏢,可在涼州時,也經常聽丐幫弟子說起過走鏢的規矩和門道。所以,他才覺得古怪。

若是尋常的布匹綢緞,那滿滿兩車就算全是綢緞,價值也絕不會超過二百兩銀子。

可若是隻有二百兩的貨物,那鏢師如何肯拿出三四十兩銀子的“買路錢”,這種賠本的買賣是沒有人會幹的。

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夥人走這趟鏢的酬勞至少是三十兩的兩倍以上。那也意味著,按照走鏢的行價來算,這趟貨物的價值至少有六七百兩銀子。

究竟是什麼貨物會這麼值錢呢?

而且,寧嶽風之所以決定前去布莊,也是因為他料定那鏢師絕不會將途中遭遇劫鏢之事告訴布莊的人,一則,這種事說出來,只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二則,交了鏢之後,他與布莊便再無瓜葛,又何必多事呢?

當然,之所以去京城也還有寧嶽風自己的一個小心思:羅熙雲。

打定了主意,寧嶽風便從林中牽了馬,又換了身行頭,然後朝京城方面疾馳而去。

寧嶽風有馬代步,而且還是上品的軍馬,所以三十里路的山路也就花了大約一個時辰。午時剛過,他便已經來到了京城的西門之一春明門。

要不是京城北面乃是宮城禁地,六座北門皆不對平民開放,他或許還要到得更快些。

等從春明門進了城,寧嶽風還有些傻眼了。

儘管他心裡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而且初進雄州時,他也曾經被雄州的繁華一時“迷”了眼,可當他真正踏進這座天下之都時,還是被驚到了。

師父之前曾經囑咐過他,進了京城,便不要再隨意騎馬。因為京城內達官顯貴太多,在街市上騎馬,一不留神就容易衝撞了不知哪位官人的車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寧嶽風倒是一直記著師父的話,進了城市之後便將馬牽著了。可剛走了沒有幾步,他便發現,就算是讓他騎馬他也不敢騎了,因為這街市上人實在太多了。

多到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寧嶽風之前覺得,自己多少也算是見過些世面。如雄州這般的繁華之地,自己待上幾日也就熟門熟路了。

不過,當他走在盛京的街市中,他還是陡然生出一絲怯意。他甚至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又偷偷瞄了瞄街上男子的著裝,生怕自己“太土”,與此間格格不入。

寧嶽風有些惶恐,又有些侷促地走在街市裡,忽然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當他猛然抬頭,看見北面那些彷彿是懸在半空的飛簷,他才又意識到:這裡便是京城。

那些高不可攀的城牆,直逼雲端的飛簷,便是京城的象徵,也是如他這般的草民遙不可及之地。

不過,寧嶽風還是清晰地記得自己為何而來。

打聽好了昇平坊所在之後,他便牽著馬一路向南。在穿過三座坊之後,他終於看見了昇平坊的坊門。

進了昇平坊,寧嶽風先尋了間客棧。藉著和掌櫃攀談的機會,他又打聽了好了昌隆布莊所在,接著便將包袱放在房間,後出了客棧直奔布莊而去。

按照掌櫃所指,他很快就找到了昌隆布莊。

不過,他並未急著走進布莊,而是在四周轉悠了起來。

這間布莊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莊”。

雖然寧嶽風一時無法看到布莊內的全貌,但僅從院牆來看,這間布莊就不小,至少是個三進的院子。

布莊的正門一直關著,只有當有車馬要進門時才會開啟。而在正門的東西兩側則各開了一間櫃面,東側賣的是普通的布匹,西側賣的則是綾羅綢緞,來往的客人皆不少,生意看起來很是不錯。

寧嶽風圍著布莊轉了兩圈,發現布莊的院牆雖然是夯土牆,卻比旁邊的宅院的牆要明顯高出一截。

更要命的是,四周居然連一顆像樣的樹也沒有,這才是最讓寧嶽風難受的——沒有樹,意味著就算到了夜裡,也無法從莊外窺探到莊內的情況。

轉悠了足足半個時辰,寧嶽風總算摸清了布莊四周的情況。包括布莊西牆還有一道側門,北牆則還有一道後門。兩道門皆是緊閉著。

布莊的西面是一間腳行,而且東牆上也開了一道門,正好和布莊的西門斜對著。

布莊的東面則是一排民宅,看上去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和別處的喧鬧相比,顯得有些寂靜,也沒有見到有人外出。

寧嶽風看了看天色,最後走進了布莊街對面的一家酒樓,在二樓挑了個靠窗欄的位置。然後一邊吃喝著,一邊望著布莊的大門。

這個位置正好,時辰也應該差不多了——按照他的估算,那趟鏢車應該快到了,倘若那鏢師沒有騙自己的話。

果然,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兩輛馬車駛到了布莊門口,正是被寧嶽風“打劫”的那夥人。

鏢車的出現並未讓寧嶽風感到意外,但意外的是,那夥鏢師在門口將馬車上貨物卸下之後,轉身便走了。

“難道不用驗貨的嗎?”寧嶽風心裡有些納悶兒。

在結賬的時候,寧嶽風有意無意地向小二打聽了兩句。

按照小二的話說,這間昌隆布莊在這個京城也算是排得上號的,不僅貨色齊全,而且還有“蜀錦”,因此,京城的官貴人也經常光顧。

據說,不少五品以上官員常服所用的蜀錦皆是來自採辦的。

“蜀錦”之名,寧嶽風在涼州便聽說過,也知道朝廷有所謂的“蜀錦令”——凡朝廷五品以上官員的朝服必須以蜀錦成衣。

打發了小二,寧嶽風又抬頭看了一眼昌隆布莊,心裡琢磨道:莫非那鏢車上運的正是蜀錦?

可想著想著,寧嶽風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蜀錦皆產自西蜀,按理說販運蜀錦也該是從南到北,可那趟鏢車卻明明是從北而來,這顯然不合常理。

可倘若鏢車上不是蜀錦,那又會是什麼貴重之物呢?

再聯想到方才那鏢師卸了貨便離開了,連貨也沒有查驗,寧嶽風更加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一想到此,寧嶽風那股“好事”的興奮勁又上來了。

雖然他眼下還不知道這些“蹊蹺”背後究竟藏了些什麼秘密,可他總覺得此事或許和三生會也脫不了干係。

他記得師父曾經和他說過,錢雖非萬能,可無論是想逍遙人間,做個江湖浪子,還是要成所謂的大事,博取功名,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這也正是他一直北出大漠,去“狩獵”那些北戎商販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一直在想一件事:這三生會能網羅如此多人為其效命,花費之巨可想而知,那這些錢又是從何而來?

如今看來,倘若三生會插手了“蜀錦”的買賣,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雖然寧嶽風自己從未穿過蜀錦之之衣,可他也早就聽聞過“一匹錦、十兩金”之說。這蜀錦價格之高,販賣中的暴利也可想而知。

該如何查起呢?寧嶽風腦子開始飛快轉動起來。

到了夜裡,摸進布莊去查探一番,這是最直接的法子,可這也是一個最笨的法子。而且,也未必能查到什麼。

可是,寧嶽風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扮作客商去布莊探探虛實,可就憑自己身上那幾十兩銀子,怕是也會露怯。

他甚至還想到了去找丐幫幫忙,因為師父臨別之際,把那枚扳指給了自己,讓他萬一遇到難事,可持扳指去尋丐幫人相助。

可一來,自己剛到京城,尚未有任何頭緒,此時就去找丐幫多少顯得自己有些不能;二來,丐幫雖然沒有常人想象中那麼“貧困”,可與“蜀錦”這般高貴之物似乎也扯不上干係。

在回客棧的路上,寧嶽風一直在琢磨著,想得煩了,便從腰間蹀躞帶上解下了酒葫蘆,準備喝上兩口。

也就在他解酒葫蘆之時,手在無意間碰到腰裡的兩塊硬物,確切地說是兩枚令牌。

這一碰,也讓寧嶽風腦海裡突然一閃。

原來,在雄州和師父分手時,風破不僅將丐幫的扳指給了他,也將身上那枚晉王府令牌給了他,以備不時之需。

寧嶽風連忙飛奔著回了客棧,等進了房間,將門關好之後,從腰間取出了兩枚令牌。

這兩枚令牌皆為銀質,令牌的形制和上面的花紋也幾乎是一模一樣,唯一不一樣便是所刻的文字:一枚是“靖涼王”,一枚是“晉王”。

“看來,王爺的令牌皆是如此形制,如此便好辦了。”寧嶽風心裡不由一喜。

原來,寧嶽風已經打定了主意,準備明日冒充晉王府的人,以採辦蜀錦的名義去昌隆布莊打探一番。

不過,一個新的問題也隨之出現了:晉王府之人該是如何打扮?自己這一身行頭會不會露出破綻?

寧嶽風一邊想著,一邊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在涼州時也曾經去過幾次靖涼王王府,靖涼王的隨從也見過,其穿著打扮也並未有何特別之處,除了衣袍整潔些外,和尋常百姓也並無太大分別。

不過,師父也告訴過他,靖涼王平日裡自己就很簡樸,尤其是在衣著上從不講究,甚至身為王爵之人,他的衣袍之中根本就沒有“蜀錦”。

所以,別的王府之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寧嶽風也吃不準。

想了想之後,寧嶽風還是決定先去給自己再買身新衣袍,在換雙皮質的六合靴,還有就是一頂幞頭。

在寧嶽風看來,所謂“人靠衣裝”,這些花銷自然也是必要的。雖然等到他付錢時,還是覺得有些“肉疼”:一身織錦的青色缺胯袍要了他六百錢,一雙皮質六合靴則是五百錢,一頂軟腳幞頭最便宜,但也要三百錢。

這一身折騰下來,一兩半銀子便沒了。

這得值多少壺好酒啊!寧嶽風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一咬牙一跺腳,一路直奔平康坊——師父和他說過,全京城最好的葡萄酒就在坊內的玉仙閣,要是捨得花錢可以去嚐嚐。

於是,寧嶽風又花了二兩銀子,買了一壺西秦葡萄酒。

隨著葡萄酒順喉而下,寧嶽風頓時心情舒暢了許多,等喝到沉醉處,他看自己身上這套新行頭也越來越順眼了。

而且,他也想通了,反正那二十兩銀子是白得的,索性花個痛快。

次日一早,寧嶽風先在客棧裡吃了些朝食,然後將鳳離劍藏在了榻下,再換上了那一身新的行頭,便出了客棧。

一路上,他一邊琢磨著一會兒到了布莊該如何行事,一邊和頭上的那頂幞頭較上了勁兒。

他總覺得這玩意兒戴著很不自在,就像戴了個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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