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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主審席上的張毅平法官已經一手執住了話筒，準備出言警告原告方的律師了。可是周致遠的這席話正好說出來，反而讓他停頓了一下。
胖律師抓住了這瞬間的停頓，搶先大聲發話：“如果對方辯護人認為我是在人身攻擊，那麼我想請原告摘下自已的口罩，讓大家看一看你的真面目，看看我剛才的用詞究竟是誇張的人身攻擊，還是僅僅對事實的描述？”
蕭元誠輕輕地又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蘇大妞站了起來，一手帶著長袖遮住了半邊臉，同時一邊緩緩起身一邊微微搖頭一邊慢慢開口：“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不得不說，這位“廣寒仙姝”要是把頭臉遮住了，那外形輪廓確實是美豔動人，加上她的聲音也不差，一時間，法庭上光是看她看的發呆的人都佔了一大半去。
連那胖律師一時間也看呆了，嘴裡痴痴地問：“你...你說什麼？”
周致遠輕笑了兩聲，“原告方的辯護人一出口便是古詩，我還以為您精通詩詞歌賦呢，可怎麼連這也聽不懂？這兩句是唐代詩人駱賓王描寫關於沉冤得雪的詩句啊！”
“對了，提起駱賓王，您不會只記得‘鵝鵝鵝’吧？”
“沉冤得雪？”胖律師終於清醒了過來，連忙反問：“難道我冤枉她了？”
“難道沒有嗎？你剛才可是說她犯了詐騙罪的。”
“嘿，當然是詐騙罪！故意告知對方虛假情況，或者隱瞞真實情況，導致對方基於錯誤的判斷作出的行為意識，就叫詐騙。”
“哦，是嗎？”周致遠笑著搖起了頭，“我以為您只是不懂古詩，原來您連自已的本職常識都不懂！對了，今天還是全國古詩詞紀念日，你在這個日子裡實在不該犯這樣的錯。”
法庭上的人幾乎全都一愣，胖律師自已當然更加吃驚：“古詩詞紀念日？還...還有這樣的節日？”
“嗯，確實有人倡導過要設立一個詩賦節，但不是今天，嘿，你現在是否準備要告我？”
“你什麼意思？”
“按照你剛才說的，由於我故意告知你關於這麼一個虛假節日的虛假情況，導致你基於錯誤的判斷而發出了疑問...這不就是詐騙嗎？”
“呵，你這是無理取鬧，你確實是騙了我，可我又沒什麼損失，為何要告你？”
“說得好！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你剛才所說的‘利用虛假情況導致對方做出錯誤判斷’...這只是對欺詐這個詞的解釋，但法律意義上的詐騙罪，有一個前提，就是使用欺詐的方式，來獲取數額較大的公共或私有財物。”
“假如沒有這個目的，最多隻能算是一種欺騙行為，就好比孩子的父母給孩子講解童話故事一樣...你可以說這也是欺騙，但怎麼也談不上詐騙罪吧？”
胖律師一聳肩，“難道她沒有以獲取財物為目的嗎？那可是70多萬的打賞費用啊！”
“那就請原告方展示證據，以證明我的當事人向原告方索取了這筆費用。”
“這還用舉證？那些網路主播們常常在直播間裡喊著給他們送禮物...”
“據我所知，正規直播網路平臺上的主播很少直接向粉絲們索要禮物...不是說他們不想，而是這種方式通常會引起粉絲的反感。”
“所以對於我的當事人，一位擁有上百萬粉絲的播主，就更加不可能採取這種肯定會掉粉的方式了！”
周致遠故意停頓了幾秒後繼續說：“當然，一些非正規，甚至是非法的直播平臺上就不好說了...”
“假如您經常訪問這些不正經的直播間，恐怕就會在不正經的引導下，產生一些不正經的想法。唉，您可要小心，所謂攀巖踐苔易，迷路出花難啊。”
旁觀席上很快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和小聲的嬉笑。
胖律師更是窘得臉上又紅又白...偏偏這時候蘇大妞還長袖一揮，口中吟道：“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胖律師咬了幾下嘴唇，強行收起窘迫的臉色，回應：“蛇蛇碩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顏之厚矣。”
周致遠馬上回答：“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審判席上的張毅平再也忍不下去了...這明明是庭審啊，可雙方都越來越不把他這個審判長放在眼裡，更差點要把一場庭審變成賽詩會了。
真是豈有此理！就你們懂詩詞歌賦？就你們會賣弄？
他連敲了好幾下法槌，用異常大的聲音警告起來：“百舌無言桃李盡，柘林深處鵓鴣鳴！雙方辯護人都請注意自已的討論方向和範圍！不要再說那些與本案無關的東西！”
胖律師再次搶先發言：“尊敬的審判長，我仍要指出：被告方辯護律師所謂主播很少直接向粉絲們索要禮物...這種說法是毫無道理的！”
“因為被告從事網路直播已達數年之久，粉絲數多達百萬！所以很難讓人相信，他們能夠對每一場直播和每一個粉絲都進行過詳細的調查！”
周致遠一聳肩，攤手回答：“根據《民事訴訟法》中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既然原告方非要說我的當事人索要過禮物，就應該由原告方出示這個證據...假如你們舉不出這個證據，那就真的涉嫌汙衊名譽了。”
胖律師冷哼了一聲，繼續說：“舉證的工作我們是一定會做的，但是我想請在座的諸位先看看我的當事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只有普通收入，只有普通相貌，卻不得不在這競爭激烈的社會中苦苦拼搏的普通人...”
“他也沒有什麼菸酒嗜好和物質欲求，僅僅想從網路直播裡尋求一點點精神上的藉慰！我真的想問問在座的所有人，他的要求多嗎？”
“可是請大家再仔細地看看他...現在的他是多麼的瘦弱，多麼的無助！因為他耗盡財力才構建起來的那根精神支柱，在轉瞬之間就被被告摧毀了。”
“可以說，被告的欺詐行為，損害的絕不僅僅是那幾十萬的打賞費，更包含了對我當事人心理世界的無情顛覆！這樣的行為難道不可惡嗎？不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嗎？”
“而在現實生活中，還有許許多多和我當事人一樣，用網路上的遊戲，直播，綜藝等等來支撐自已精神世界的年輕人...僅僅是被告的直播間中，這樣的人就多達上百萬！”
“現在的他們，可能都在翹首期盼著今天的庭審結果。所以如果今天在這裡，我的當事人討不到一份他應得的公道，他們會怎麼想？他們還會相信法律的公正，和人世間的公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