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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中原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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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世了。”趁著夏侯月離開,戲志才蹲下看著眼前的孩童,眼中滿是嚴肅。

“我……”男孩支支吾吾。

“她可以糊塗,當作什麼都沒有,但我不行。”戲志才站起,背對著男孩,雙手背放在身後。“說不出來,就可以離開了,我不會留不明不白的人在我身邊。不要企圖騙我,你腦子不如我。”

男孩想了半天,低下頭,低聲說道:“我是個羌人。”

“!!!”一句話打了戲志才一個大霹靂。戲志才轉過身,雙手捧起男孩的臉。“你一副南方人的面孔,你跟我說你是羌人?”

“我爹是江南人,被賣到了西涼,然後我娘是羌族的大小姐,與我爹通婚,有了我之後,事情敗露,我娘被族人處死,我和我爹流放為奴。”

戲志才似信非信點了點頭,道:“繼續。你又是如何來到洛陽。”

“羌人大舉入侵西涼,我和我爹作為奴隸,被當做炮灰送上了戰場。我爹死在了西涼,我一路逃竄,到了此地。”

戲志才眉頭緊皺,看著孩童的表情,臉色更沉。男孩訴說的故事,很合邏輯,但是他訴說時的神情,彷彿一切都不發生在他的身上,父母雙亡,一路逃離,好像這一切於他無關痛癢。“好了。你可以離開了。”戲志才道。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戲志才。

“你的故事並沒有說服我,我說了,不要企圖騙我。”

“我沒有撒謊。”

“那你告訴我,西涼到此地路途多少?而你一個無力更生的孩童憑什麼能活著逃亡到此?”

小孩又是沉默。沒有離開,只是眼睛死盯著戲志才。

許是戲志才受不住這目光,轉身,準備離開。

“我沒有家了。我爹,我娘都死了,我想活著,求求你了,好嗎?”話音剛落,男孩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我什麼都能做,我……我會洗衣服,會做飯……會燒水,你想讓我做的我都可以做,求求你,收留我好不好?”

聽著男孩語氣的變化,戲志才回過身。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孩,戲志才終於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那麼冷漠的東西。“你叫什麼名字?”

“剛剛那個大姐姐說,我叫戲珏。”

“很好,記住了,你只是戲珏。”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依舊跪著。

“知道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男孩看了一眼戲志才,繼續沉默,眼中又出現了冷漠。

戲志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起來吧。休息會,我出去一趟。”看了看少年不安的神情,又道:“放心,不會丟下你的。”說完,出門而去。

門口。

“戲志才,你也有臉跟一個還沒你半身的小孩說出這種,‘你腦子不如我’這種話的?嗯?”夏侯月揪著戲志才的耳朵道。

“痛痛痛,輕點,輕點,女俠。不是啊,你全聽到了?”

“我們習武之人,要聽清並不難。”夏侯月挺了挺胸,用一個自以為很高神的姿態對著戲志才。

“所以,你沒進來打斷我,就是你也好奇這個孩子的身世咯。哈哈哈,我就說……痛痛痛,我錯了,我錯了!”戲志才話還沒說完,耳朵又被夏侯月揪起。

……

“快看快看,那就是新搬來的野孩子。”

“為什麼叫他野孩子啊?”

“是個野種唄。”

孩群裡七八個小孩在討論著,對剛剛經過的孩子指指點點。

“他媽媽啊,好像是姜族的大小姐,跟一個漢民奴隸私通才有了這麼一個野種。聽說啊,姜族族長受不了這種恥辱,就下令讓這位大小姐自盡了。”

“那他爸爸呢?”

一位男孩趾高氣昂的接過話題,道:“奴隸,始終是奴隸,以為勾引到了大族的大小姐就能翻身做主人了?在羌族,漢人只配為奴。奴隸自然有奴隸的去處,這對狗父子自然是充入奴隸軍了。”

“充軍了?他才多大啊!”一邊的女孩子同情道。

那個男孩接著道:“呵,充軍都是便宜他們了,要我說,漢奴玷汙了我羌族的姑娘,就該千刀萬剮。”看著那個小孩離去的方向,男孩接著道:“等著吧,明天我讓他好看。”

一座破舊的小屋裡。

“去哪兒了?”一個邋遢的大漢對剛進門的小孩說道。

小孩沉默,徑直往屋裡走去。

“我餓了!”大漢好像是有些醉了,對著男孩說道。看著男孩沒有回答,用力地將手邊的酒葫蘆扔向男孩。“我說我餓了!你聾了嗎?”

男孩也不避躲,酒葫蘆硬生生砸在男孩身上,往前走的男孩被砸了個趔趄。

男孩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醉酒的大漢。

大漢從地上起身,走到男孩面前,抬起手,狠狠地給了男孩一巴掌,將男孩扇倒在地。男孩沒有出聲,也沒有流淚,嘴角淌著血,就這麼盯著眼前的大漢。

“我花了這麼多錢給你贖身,幫你洗去奴隸的身份,前前後後搬了七次家,就是讓你對著我什麼都不說,就是讓你什麼都不做的?起來,老子餓了!”許是醉了,話音剛落,也不理會男孩,直接躺在地上。

男孩爬起身,也不理會嘴角的傷口,木木地去準備晚飯,眼中沒有絲毫光彩。

第二天,男孩依舊在午飯後出門買酒買菜。與昨天不同的是嘴角的傷。

“喲,這不是剛搬來的野種嘛?”一群孩童攔住了男孩。

一個男孩帶著嘲笑問道:“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啊?不會姓野名種吧?”

另一個男孩幫腔道:“可不是嘛?我聽好多人都叫他野種誒。”說著男孩還拍了拍這個被叫做野種的男孩的臉。

這時,孩群中走出了一個男孩,人群自動給他讓出了一條路。這人就是昨天揚言要讓男孩好看的人。小孩姓姜,叫做姜能,與男孩死去的母親同宗同族。“羅勇,下手輕點,可不要把我們小野種打疼了。”頓了頓,趾高氣昂地看著男孩,道:“這是去哪兒啊?給你的奴隸父親買酒去嘛?”

看見姜能,男孩也沒了駐足的心,準備離開。

看著抬腳就要走的男孩,姜能一腳重重地將他踢倒在地。“怎麼?好好跟你說話不會回答是嗎?非要我動手。”說完,還繞著倒在地上的男孩大聲叫道:“看看,這就是漢民奴隸的身子骨,才一腳就被我踢倒在地了,我這都還沒用力呢,怎麼?在家你的奴隸父親沒讓你吃飽嘛?哈哈哈。”

姜能的話引得周圍的孩童笑聲連連,路過的大人也沒有絲毫要阻止的念頭,在他們眼中,羌族,本就應該高人一等,一群孩子欺負一個奴隸罷了,哪怕是殺了也沒有什麼不妥的,畢竟,只是一個漢人奴隸。

終於男孩說話了:“我不是奴隸。”

“喲,還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姜能驚喜道。臉色一變,姜能狠狠地說道:“不要以為你那奴隸父親花了錢讓你擺脫了奴隸的身份,你就不是奴隸了,我告訴你,是奴隸,就一輩子是奴隸,不是羌族的奴隸,而是我姜族的奴隸。你以為,你那奴隸父親哪來的錢給你贖身?還不是你那賤種老媽給的錢,否則就憑你們?也配?呸。”

沒有理會姜能的話,男孩準備起身離開。剛爬起來,又被姜能一腳踢到。

“我說,誰允許你和我平起平坐的?以後,見到我,見到我姜族所有的人,都得給我跪下,要走,也得爬著走。聽清楚沒?”

男孩沒有回答,只是趴著,一步一步離開了人群。背後,傳來姜能放肆的大笑。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這樣的場景男孩已經經歷了數千次,在男孩的記憶中,自從母親走後,這世界上便不再有任何一人疼愛自己了。在記憶裡,野種被人叫了成千上萬次,好像自己的名字真的不再被記起。他也反抗過,但是沒用,反抗只會迎來更多的打罵,只因為他是一個漢族的奴隸與氏族的大小姐私通生下來的孩子。他以為回家跟父親抱怨這些,父親會替他出頭,但那個喝醉酒的父親給他的不過是另一頓毒打。醉酒後的父親,會把母親的死以及所有一切不順心的事情全部怪罪到他的頭上,殊不知他才是一個剛會說話的小孩啊。清醒後,父親覺得對不起孩子,就會搬家,可是搬家對於男孩來說,不過是換個一批人繼續這樣的日子罷了。在男孩的記憶裡,漸漸地,沒有了父親清醒時候的樣子,有的,只有一言不合就對他拳打腳踢的父親。男孩認了,認命了,不過是跪著,趴著而已,男孩麻木了,似乎死亡也不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男孩的眼中再也沒有光了。

這一天,一群大漢闖進了男孩的家。

在男孩的疑惑中,這群大漢就要帶走他的父親。男孩的父親趕緊跪倒在地。“大爺,我已經洗去了奴隸的身份了,為什麼還要上戰場啊。”

為首的大漢並不買賬,道:“別廢話,老子說你要參軍,你就得參軍。”

“大爺,話不是這麼說的,我花了錢的啊。”

“閉嘴!在多廢話,就地格殺。”

男孩的父親沒了聲響。大漢接著道:“你一個漢民奴隸,以為花了錢就可以衣食無憂了?記住,老子是姜族,這裡是羌地,老子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

下屬報告道:“老大,那裡還有一個小孩。”

大漢頭也不回道:“一併帶走。”

奴隸營內,一群奴隸在聊日常。

“這群狗東西也太沒人性了吧。那個小孩才多大啊,就抓來參軍。”

“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孩大有來頭。”

“什麼什麼?你快說道說道。”

一群人圍了過來。

“我聽人說啊,這小孩的母親是姜族的大小姐,和人私通才有了這個小孩,姜族覺得丟了臉,處死了他們家大小姐,然後流放了這對父子。”

另一人接茬:“在羌族,得罪了姜族,那鐵定是沒了活路啊。這不,戰爭一起,就送到這裡了。”

這時,一位羌族的兵走進營中。

“都幹嘛呢?幹嘛呢?聚眾?造反不成?”

話音一落,眾人作鳥獸散,只是沒有人待在這對父子邊上,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殃及池魚。

男孩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血,見到這麼多屍體。

第一天下戰場,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父親死在了戰場上,而他,因為太過幼小,並沒有收到太多的攻擊。第一次,死亡離他這麼近,看著父親因為保護他身中數箭倒在他的面前,好像記憶裡父親的那張臉又清晰了起來。第一次,他的人生出現了一點點的光,但很快,隨著父親的倒下,那一點光,也沒了,但隨之升起的,還有一絲求生的念頭。

父親倒下時在男孩嘴邊說道:“逃……逃回中原,那……那是家的方向。”

一次又一次的從戰場上回來,奴隸營中無數人在慶幸自己沒有死在戰場上,誰誰誰的陣亡也成了這群倖存者茶餘飯後的談資,沒有人會悲傷,因為作為奴隸,哪有什麼情可言?能活一日,就賺一日,悲傷?那也得有時間悲傷。男孩默默地聽著大人們的話,一點一點地記在心裡,一條逃跑的路線在男孩腦海中浮現,收集到的資訊越多,這條路越清晰。周圍人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孩童的變化,他不再麻木,他眼中有光。

終於,在戰場上,他迅速脫掉了自己的衣服,靠著自己瘦小的身子,隱藏在死人堆裡,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一路向東逃離,餓了,就吃自己省下來的乾糧,渴了,就從路邊的樹叢折枝吸取汁液。終於,他離開了西涼,他不用再怕自己被抓回去了,遠離了西涼,便不再是奴隸了。他站在空地上大聲地撕喊著,發洩這七八年來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不平,他大叫著,直到累倒在地。

等他醒來,還是在這一片空地上,男孩捏了捏自己的臉,這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回想起過去種種,男孩不自覺的留下了眼淚。終於不用擔心自己的懦弱被人發現了,他也可以放肆的表達自己的感情了,心不再壓抑,腦中回想起那一句話。“那是家的方向。”只是,此刻的男孩突然迷茫,沒了父親,沒了母親,家又在哪裡呢?中原,又在哪裡呢?他只能漫無目的地開始上路,沒有目標,只是向前走。

一路上,越走越心驚。好像中原的日子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豐衣足食,安居樂業。男孩看到的只有民不聊生,食不果腹,感受著周圍人對自己的目光,在西羌所有的一切彷彿就出現在了自己身邊,慢慢的,他又回到了那個樣子,他知道,只有這樣他才能活得下去。如他所想,周圍的人對這個沒有一絲感情的孩子沒有一點心思,而他又很安全地熬過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陰差陽錯,他走進了一個破舊的小觀,冥冥之中,他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兩個人。

那個女子與他長得很像,眉眼口鼻、一顰一笑都那麼相似,男孩不喜歡笑,因為過去的八年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他看著女子的笑顏,想著自己笑起來一定也是這般的好看。至於另外的男子,看起來賤賤的,也不太聰明的樣子,一定也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男孩如是想到。

他看到女子往小觀外走去,想也不想跟了上去,但是剛走兩步,就被女子發現,女子三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子笑著問他是誰。男孩第一次被大人平視,當女子湊近的時候,男孩嚇得坐倒在地上,本能的沉默。

女子趕忙扶起男孩說著:“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是不是我嚇到你了。”

聲音十分的溫柔,這讓男孩十分不習慣,眼前的人跟他過去遭遇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女子感受到男孩的顫抖,看了看時間,問道:“是不是沒有吃飯,餓了?姐姐領你去吃點東西好嗎?”

男孩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疑惑。中原的人和西羌的人真的很不一樣,還是她領我去的地方是要我命的地方嗎?他甚至想著,跟著她,死便死吧。因為,母親死後,第一次男孩感受到了溫暖。

跟著女子,男孩見到了那個賤賤的男人。他好煩,男孩心中無數次的說著,但不敢表現出來。隱藏自己的感情,是男孩在過去八年唯一學會的。

“你叫什麼名字?”男子問道。

男孩心裡又默唸一次,你真的好煩。但嘴上依舊沉默。許是大家都不說話,又都注視著他,男孩只好搖搖頭,道:“不……不知道。”

溫柔的姐姐摸了摸男孩的頭,說:“那你以後叫戲珏好不好?”

男孩心中很激動,但看了看那個賤賤的男人,壓下了內心的激動,淡淡的點點頭,道了聲好。終於,他又有名字了,終於不用再被叫野種了,終於,別人問他你叫什麼的時候,不用再沉默了。

但是那個賤賤的男人又不知道跟溫柔的姐姐說了什麼,溫柔的姐姐表情都變了。

“那你,字無恙吧。”賤賤的男人對著男孩說道。

“喔!”看著賤賤的男人的表情,男孩內心一萬句無語,這一聲“喔”也只敢在心裡說出來。

戲志才看著眼前的男孩若有所思,以後,可能真的要帶上這個拖油瓶了。

夜深人靜。

戲志才找來男孩,問道:“你知道跟著我們,以後會經歷什麼嗎?”

男孩沒有說話,依然沉默。

“哎,我還是看不太透你,不過這也挺好的。”戲志才見著男孩沒有說話,抬頭看著天空,繼續道:“跟著我會經歷很多風波的,我再問你一次,未來會很兇險,如果你怕了,我可以給你找一戶很好的人家,之後,你會有一個很穩定的生活,至少不用跟著我顛沛流離。”

破天荒的,男孩回了一句:“既然都要付出靈魂,不如找個付得起價錢的人。”

戲志才眉頭皺了一下,但依然笑的很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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