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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第二日,南榮重華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她起了個大早,扮上華貴榮服,本想去花園賞花澆水,卻聽宮女來報王上昨夜因病體纏身而久久未眠的訊息,南榮重華望著鏡子裡風華依舊的自已片刻,便吩咐眾人前往昭王殿。
對於這個從小就將她捧在手心裡,卻在十八歲將她嫁去偏遠的赤峰部落的父王,她自然要天天去看望。
一腳踏入寢殿,一股濃烈的湯藥氣撲面而來,南榮重華揮了揮手,回絕了宮女遞來的香薰手帕。
畢竟是自已的父親,總不能連她都嫌棄了。
女子步伐穩健不緊不慢的幾步來到床榻,瞧上一眼,床上的王似乎更虛弱了些,到了連藥都要喂的地步。
眉梢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淡漠的將眼前畫面瞧了個乾淨,南榮重華說不出是心酸多一些,還是平靜多一些。
一旁的侍藥宮女輕聲行了禮就要給南榮灃喂藥。
“我來吧”
南榮重華接過湯藥,順勢坐在床邊,抬眼看去,與一道混濁深邃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那雙眼,先是轉瞬即逝的驚喜,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時,忽地換成了幾分警惕,冷漠,似乎還有一些未知的東西,可,南榮重華已經看不出了。
“或許,一睜眼,他以為是南榮承狄吧!”
只一瞬,南榮重華便移開了目光,原來,就算她心底再怎麼不屑,再怎麼勸誡,還是會為早已料想到的結果感到一絲不悅和憤怒。
兩人都未言語,再一瞬,一勺湯藥已遞到南榮灃嘴邊。
就那樣在半空中擱置了幾秒,見他遲遲不張嘴,南榮重華眉眼上隱隱浮現幾絲不耐。
雖然明白父王明顯是不喜她這個女兒的靠近,可即便如此,南榮重華還是會輕聲勸慰:“父王,喝了藥就好了”
對於南榮灃突如其來的病症,暗地裡她也查過,得到的結果卻都是一樣,無非就是他勞累過度,日積月累積攢的病根罷了。
至於下毒的可能,全宮上下她都查了一遍,毫無嫌疑,除了,南榮寶華和南榮承狄。
可,奉奇王都最重孝道,南榮寶華心思澄淨,最是得寵,而南榮承狄本性懦弱,定然不敢妄為。
如此,她也只能歸咎於天命了。
“孤,不喝,不喝你的藥”
就在她要強行喂藥時,南榮灃支支吾吾的聲音傳來。
一句話,就那麼幾個字,他卻說的極其用力,斷斷續續的樣子。
聞言,南榮重華頭皮不知怎的麻了一瞬,她也顧不上聽他說的什麼了,連忙放下藥碗,冷聲道:“怎麼回事! 女兒幾日不來,父王就成了這般模樣了! ?”
與生俱來的凌厲,加上冰冷的話語,一旁的宮女瞬間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回王姬,三日前,王上,王上不知怎麼的口齒突然就……後來御醫也來過了,說,說是病情加重導致的,還開了新的方子”
“三日?三日前,誰來過?!”
得了什麼病?!連話都說不清楚! 父王不過四十有八,再怎麼樣也不會如此嚴重。
此時,南榮重華顯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對於父王的病,她有必要再徹查一遍。
只是,這一次更要小心。
“大王子來過一會兒,不過那時候王上已經吃過藥了,再然後,……”
聽著宮女的話,南榮重華忽地垂首看了她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不等她說完,南榮重華淡淡道,下去吧!沒你事了,等會端來一碗參雞湯來。
“是”
參雞湯?不喝藥要參湯做什麼?!不知南榮重華要做什麼。
反正王上說不了完整的話,一個參雞湯的功夫左右他們也說不了什麼!
這般想著,宮女戒心慢慢褪去,臉上露出幾分放心,應道一聲便麻溜的退下了。
宮女一走,寢殿四下無人。
一個眼神過去,南榮重華身邊的大宮女立刻會意,小碎步走到寢殿門口看守進出人往。
再轉眼的功夫,南榮重華掏出手帕,細細擦拭著南榮灃嘴角的藥漬。
一邊擦,身子一邊前傾幾許,在耳邊低語道,”父王,你知道你的病是怎麼得來的嗎?”
聞言,南榮灃疲憊的眼睛裡露出一絲哀傷,不過他並沒有出聲言語。
只是將落在床邊的手指勾了勾,一不小心擦到了南榮重華的手背。
待她反應過來,眉目流轉間,南榮灃已經在手掌上寫下一個字。
熟悉的筆畫,溫熱的觸感讓南榮重華感到手腳冰涼。
這個人,如果不是父王親自寫出來,恐怕,她一輩子都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手掌慢慢收回,複雜的眼睛細細描繪著南榮灃的輪廓,曾經的猛虎已快了無聲息。
不知,是該怨天地不仁,還是世事倫常。
最後,南榮重華不知道是怎麼走出昭王殿的,只記得她餵了幾口參雞湯後,父王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不,不想,看,看見你。
隨後,她當場發了很大一通脾氣,摔下碗走了出去。
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似乎只有一頓一頓,凹凸不平的觸感才能讓南榮重華清醒幾分。
鴉棲宮牆,鵲伸深院。
一個要入,一個想走。
竟不知,他們已經落入命運的圈套,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不,南榮重華突然停下腳步。
她在逼問自已。
多年來的隱忍委屈她不是已經想好了謀劃嗎?
那些負過她,欺過她的人,不是已經決定要報復了嗎!
是他們,將她的權力之心充滿,讓她生出更強烈的慾望。
此時,心底最陰暗,最渴求的東西在此時迸發,且愈加繁盛。
如今,和煦的風已經不足以滿足她了,南榮重華需要更冷冽,更強烈的風雨。
都說,站的高看的遠。
她想看看,到底能看多遠。
南榮重華就那般站在小路上,旁若無人,不管不顧。
四周的一切突然虛無,只有她自已與腦海中壯闊巍峨的山河。
宮外,楚子佑四人又說起了那日追趕老頭的場景。
“那老人神神秘秘的,問他吧?又什麼都不說?一開口,就要將那五兩銀子還回來。真奇怪?!”
當日王都井柏街上,楚子佑一行人攔下老者一番交談後,便走在回客棧的路上,
而回去的路上,回想起老者的反應,江子盛還是忍不住疑惑道。
“哎,你說,他能替官府辦事,定然不簡單,這說書人講的故事難不成跟他有關?”
……
好一會過去了,話題依舊停留在少年的疑問中,而他詢問的物件還是沒有應答,江子盛一回頭,顧成津正微垂著眼,神色凝重,顯然沒有聽到他的問題。
見狀,少年眯了眯眼,一揚頭,就要走向楚子佑。
他一邊走著,一邊問道,“從那老人走後,你就變成這樣,到……底……”
沒心思看他們鬥嘴,葉凝只淡淡瞥過一眼便移開了目光,看向前方時,發現了一堆莫名簇擁一起的百姓。
“前面怎麼了?怎麼一副鬧哄哄的樣子?”
不經意的一句話,成功轉移江子盛的注意,轉頭看去,只見城門口立著一方木牌,而木牌前方正彙集著一大群人,順著風勢,隱約傳來議論的聲音。
“怎麼……突然……民醫?”
“是……宮中的雲夫人……”
“賞金……千兩”
……
為了聽清楚些,一行人相視一眼後,來到人群后。
隔著烏泱烏泱的人,三位少年憑藉身高優勢將木牌上的內容看了個乾乾淨淨。
“王宮裡,雲夫人正身患重疾,但病情特殊,現,特尋訪高深醫者,若能醫治其疾病者,賞金千兩。”
“原來是告示啊!”,踮著的腳尖一下子落下去,江子盛撇撇嘴,似有幾分失望。
他還以為,王宮有什麼好東西要與民同樂呢?
“怎麼回事啊?上面寫的什麼?”
見三人一副已然知曉卻不開口的模樣,葉凝急著問道。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已在一眾女子中的身高優勢是笑話。
“就是……”
一旁似有心事的李琂聽到葉凝的聲音,猛地回過神來,正要回答她時,人群卻忽地一下散開了。
“走吧,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是,是,咱們也不是大夫……”
“走吧,走吧”
待人群散去,牌前就只剩下他們和另外一個道袍打扮的中年男子。
待葉凝仔仔細細看完上面的字,突然面上浮現幾分喜色,轉頭就對三人喊道,“哎!高深醫者,說的不是李仲嘛?!”
此話一出,江子盛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有些惋惜道:“我怎麼沒想到?哎呀”,同時,他一把摟住了李琂肩膀,笑得雞賊。
自從葉凝說了那一句話,少年看向李琂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可以去啊!到時候,不僅賞金千兩,我們還可以去王宮瞧瞧,說不定還可以得個賞識,封個小官噹噹”
李琂:……,他能不是因為這些原因嘛!?
江子盛還在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著,甚至已經幻想到以後他得到王上重用的場景。全然沒有看到李琂越來越狐疑,越來越無語的表情。
於是,就形成了這樣一副畫面:三人圍成一團,一人沉思,兩人歡喜。
只有楚子佑依舊回想著方才與老者的談話,又一字一句的斟酌。
沿著蹤跡,少年一路追到逼仄小巷,餘光看見掠影,便長腿一掃來到老者面前。
“哎,別走啊!這麼著急做什麼?”
站在老者面前,盯著他四處張望的眼睛,楚子佑漫不經心道。
“我承認,那小書裡真真假假,五兩銀子也貴了些”
“大不了我還給你就是了”
說著,老人掏出銀子就要塞給楚子佑。
楚子佑笑笑,又推還回去。
“錢物交易,沒有迴旋的餘地,這銀子,是您應得的”
“我來,不是說小書的事,而是剛才您警示說書人的事”
眉梢雖染笑,可笑意卻不達底,楚子佑面容和煦,語氣平淡。
哪怕如此客氣的詢問,在老者聽來卻是質問。
因為他總覺得眼前的少年看著溫潤如玉的,可骨子裡卻最是深沉果決。
“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公然議論王家血脈,恐怕,他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老者穩了穩心神,直直對向少年的眼睛,坦然回答。
他給的理由,倒也合理,可他心裡總有點不對勁。
楚子佑接著問道,“是您去官府找的那幾個官兵?可你圖什麼呢!就為了讓他不死。”
“可,方才你上臺時,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人分明驚訝的表情,你們根本不認識”
“為何要冒險阻止他呢?!”
楚子佑語速快速,絲毫不給他回答的機會。直到一個一個疑問丟擲,在他緊追不捨下,終是捕捉到了老者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
見狀,少年頓時瞭然,可嘴上卻是依舊不停,甚至將老人最後一點反駁的念頭也掐滅。
“不要跟我說你一時心軟,善良,若你真的善良,就不會拿糊弄人的小書騙人銀子了。”
“我,……”,老人神色複雜,看著十分糾結。
“您不用擔心,我只想知道,是誰讓你那麼做的”
見老人面露難色,楚子佑笑了笑,軟下聲來說。
“是,是……”
“快,他們在那”
清朗的聲線在這小巷中顯得聲音極大,楚子佑瞬間看去,只見那三人已經追了過來。
而此事,老人的話才說了一半。
“是誰”,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聲音還是那般溫潤,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強硬。
“在……王宮……”
僅僅三個字,卻讓少年愣在原地,呆滯了半晌。
“他怎麼跑了?!你們說什麼了?!”
“喂”
……
“沒說什麼,他要將那五兩銀子還回來,我沒讓”
少年目視前方,一板一眼說道,聲音毫無波瀾,彷彿魂被抽走了靈魂一樣。
“就這事啊?你跑那麼快就說了個這 !,真是的,不早說,跑得我都快出汗了”
楚子佑沒有搭理少年的牢騷,自顧自的走出巷子。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先是花重錦,後是給他秘笈的老人,再是如今詭異的局面。
看來,他要去王宮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