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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許汐第一次睡在客房。
過去同顧姝爭吵過後，許汐總是被趕出臥室，在反覆吃了閉門羹後默默地擠在客房。
顧姝在屋內聽到客房關上的聲音後，會把門鎖開啟，後半夜許汐順理成章的又溜回了臥室。
每一次他總是輕輕的躺下，輕輕的在背後抱住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對不起”，他在她的耳邊輕嘆。每一次兩人的爭吵都以這樣的方式告終，顧姝總是嘲諷許汐用美男計的方式勾引了她，其實說出來都是滿心的甜蜜。
這一次，顧姝並沒有鎖下房門，因為她知道，許汐不會再進來。
凌晨1點28分，顧姝合上筆記本，印表機緩緩的將修改好的離婚協議傳遞出來。
她輕輕開啟房門，看了看客房，一片漆黑。
許汐大約已經睡下了，她想了想，隨即躡手躡腳的走到客房門口，門並沒有關，許汐背對著她躺在床上，她將修改好的離婚協議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輕輕帶上了門。
待顧姝走出房間，許汐轉過身，看清了放在床頭的離婚協議，沉沉的嘆了一口氣。他摸索著從包裡拿出一包所剩無幾的香菸，就著昏暗的月光，細細的看了下去。
顧姝永遠是說到做到的性格，晚飯時分提出的修改條例全都一清二楚的釘在協議上。
上一次是他把協議給了睡夢中的她，這一次換做他來承受，這種滋味確實不好受。
想到去年剛剛做過人流手術的楊洋，也是這樣在他睡夢中，留下了手術結果通知單。
這種感覺，像是被人宣判了生死。
顧姝一夜未眠，恍惚中都是和許汐的過往，想到明天即將結束這一段曾經珍惜至極的感情，她覺得心肝都要擰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捱到早晨5點，顧姝實在不忍假寐下去，便頂著黑黑的眼圈走到客廳，不料卻發現許汐也一臉憔悴的坐在沙發上。
“我們談一談。”看到顧姝走出臥室，許汐直勾勾的看著她說。
她假裝不經意的看向一旁，躲避了他直視的目光：“離婚協議還有要修改的嗎？”
“協議沒什麼問題，我是想談一談我們的關係。”他竟說出這樣的話。
“我們的關係在這一秒仍是夫妻，你不是連著幾個小時都等不及了吧？”她咄咄逼人的回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汐喏喏的回答。
“不用再多說什麼，手續辦好之後，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大可不必操心，我不會上演電視上哭鬧的橋段。”她冷冷的補充了一句。
許汐被她忽如其來的氣勢洶洶弄的不知所措。
這樣僵持了許久，許汐終於回到了主題：“馬上就要中秋節了，我想去看看爸媽。”
顧姝琢磨了好一會，猜測他口中的爸媽大抵是指她的親生父母，不知從哪來的怒火，又一次衝擊了她本已混沌的心智：“不必了，父母那邊我自己會有交代。”
一番唇槍舌劍，本就一夜未眠的顧姝覺得頭昏欲裂，她使勁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歪倒在沙發上。
餘光看到許汐要攙扶的雙手，她向旁邊一躲，隨即揮了揮手：“我沒事。”
許汐沮喪的垂下雙手，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顧姝轉身回到臥室，開始翻找結婚證。她翻開紅色薄本，裡面她和許汐還是青澀的模樣，那個時候她剛剛工作，還有些許學生的稚氣。照片裡的兩人沒心沒肺的笑著，當初領證拍照的時候，她咯咯的笑個不停，連辦證的阿姨都被她逗得大笑不止。
時過境遷，短短三年，笑容已被巨大的悲傷取代。
顧姝出門上班前和許汐約好10點鐘在民政局門口見面，她拿起包關上房門的一剎那，忍不住偷偷又看了他一眼。
這個她愛了8年的男人，這個從她暗戀的男生，到自己的男友再到丈夫的男人，這一刻，也是最後一刻出現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
再過不久，他們就將成為“陌生人”，他將成為她生命中逗留最久的過客。
上午的兩個小時過的比往常快很多，顧姝恨不得每一分鐘都變成24小時，她臨走時匆匆交代鄭琳琳幾句業務上的問題便拿起包離開。
到達民政局時已是10點一刻，顧姝下車抬起頭便看到幾十米開外的許汐，看樣子他已到多時。
真是迫不及待，顧姝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許汐不知在想些什麼，並沒有看到遠遠走來的顧姝。
顧姝恍恍惚惚的向著許汐的方向走去，卻不料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一個不明物體。
“哎呦！”顧姝吃痛的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的腦袋真是每一分鐘都在天外。”林琰陽拉住倒向一旁的顧姝。
顧姝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腦袋，抬起頭：“是你？”
“怎麼就那麼不待見我？”林琰陽一本正經的問道。
顧姝剛想反駁，林琰陽卻接著說到：“小姑娘回家不給我報平安，這樣是不對的，是不是覺得有愧於我？”
顧姝的大腦停頓了幾秒，才豁然想起幾天前飯後回家林琰陽的交代。
可想的自己本發過簡訊，是他沒有回應，加上本已堆積已久的怒火，她憤憤的從包裡拿出手機，快速的翻找已發簡訊，終於，顧姝找到了幾天前凌晨的那條簡訊。
“商人真是醜惡，不僅欺詐百姓還要栽贓於人。”說完她把手機直挺挺的呈現在林琰陽眼前，“睜大你的小眼看好了，我發了簡訊是你沒回！”她氣勢洶洶的說完，扭頭就走。
“那不是我的號碼。”背後林琰陽的聲音幽幽的傳來，顧姝不由得覺得脊背瑟瑟發冷。
“什麼？”她驚訝的轉過身，開始鄙視他的厚顏無恥。
林琰陽卻慢條斯理的從襯衣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請你笑納，不要再丟第三次。”
顧姝遲疑的接過名片，對照手機上的號碼比對，竟發現是她輸錯了尾數。
“我……”她頓時覺得天雷滾滾。
這時，不遠處的許汐已然看到逗留已久的顧姝，他慢慢的走到兩人旁邊。
“你來了。”他看著顧姝說道。
顧姝抬起頭，看到面前的兩人，卻不知如何下口介紹。
“你好，我是顧姝的朋友，林琰陽。”林琰陽已然看出她的窘迫，搶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紹化解了她的尷尬。
“你好，許汐，我也是顧姝的朋友。”許汐說完，向顧姝愧疚的笑了笑。
顧姝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她的朋友許汐都認識。
他大抵明白林琰陽和她交情並不深，許是工作夥伴或者是其他泛泛之交。誰都不想在這樣的朋友面前告知自己在和丈夫辦理離婚手續，許汐只是不想讓她難堪。
可聽到這樣的結束還是讓她感到無比的難過。
“我們走吧。”顧姝對許汐說道，隨即轉身看向林琰陽：“對不起，名片我會好好保管，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好，再見。”林琰陽眯了眯雙眼，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轉過頭的一剎那，許汐和林琰陽對視了幾秒，許汐的眼角略過不經意考量的目光，林琰陽依舊保持禮貌的作風，衝他微微笑了笑。
大概是覺得對林琰陽心存愧疚，顧姝走進民政局時便給林琰陽發了一條簡訊。
——“顧姝。”
簡潔明瞭。
林琰陽收到簡訊後，嘴角略過不經意的笑。
他怎會看不出剛剛那兩個人不同尋常的關係，他已不是初經世事的少年。
這個小姑娘有點擾亂了他的心神，他決定不再讓她退出他的生活。
顧姝幾乎是飄搖著和許汐走進民政局的大門，在填寫了申請表後，工作人員按照應有的程式對兩人苦口婆心的勸說。
二人申請的理由是感情破裂，辦理離婚的是個年輕的姑娘，她不停的說感情可以培養，讓顧姝二人再做慎重考慮。
“不用了，我們已經考慮了很久。”顧姝沒有想到，許汐竟然在那一刻如此果斷的說出這些話。
中秋將至，這幾天是結婚的旺季。辦理離婚的僅有他們二人，顧姝不由得覺得滿心淒涼。大概是僅存的一對離婚者，兩三個工作日才能辦好的手續，竟然一路暢通。
上午申請和其他開始進行稽核，中午兩人草草的在附近的餐館吃了點飯，下午便被通知去簽訂離婚協議。
簽訂前，辦理離婚的小姑娘還再三詢問顧姝讓她看清財產分割的條例是否是二人自願。人走茶涼，感情不再，在旁人眼裡看到的也只有財產糾葛。
顧姝迅速的簽下自己的名字，便把協議拿給許汐。許汐也沒有多看，拿起筆工工整整的寫下自己的名字。顧姝看了看竟和結婚時的簽名反了過來。
那時她們領證簽名時，許汐先草草的簽了自己的名字。
顧姝還為此氣紅了臉，她嗔怪他對她們的婚姻沒有虔誠的態度，以至於簽名都寥寥草草。她一筆一劃的寫下自己的名字，輕輕的吹乾有些溼潤的筆墨，合攏雙手，保持祈禱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被許汐嘲笑了整整一天。
三年後，他們離婚。他卻記得她結婚時的話，一筆一劃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