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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頭頂的燈光依舊閃爍不明,廊道悠長漆黑,一眼望上去是無盡的昏暗。
知安捏緊了衣角,腳跟幾乎不著地面,悶著頭快速穿過長長的走廊。
所幸這一層樓沒有出現什麼可怕的東西。
她扶著樓梯緊張地喘了口氣,在走下幾個臺階時腳步一頓。
幽暗朦朧的視野也掩蓋不了濃烈噁心的血腥味。
刺耳滋啦的電鋸聲和苟延殘喘的哀嚎是校園夜晚別具一格的恐怖色彩。
踉蹌沉重的腳步聲在樓道口戛然而止,膝蓋骨重重跪倒在地,發出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救......救救.....”。
森白鋒銳的電鋸齒面從後腦勺劈開頭骨,像切碎一塊注了水的豆腐腦,腦漿和血液噴了一地,在昏黑的夜裡綻出詭豔的血腥。
極速運轉的電鋸只在切裂骨頭的時候稍稍停頓,隨後便嵌入尚且溫熱的骨骼血肉。
月亮在灰白的雲霧裡若隱若現,在地面投落一條條陰冷的陰影,血沫噴灑在交錯的欄杆和臺階上。
被抓住的獵物在幾秒後失去呼吸,像軟掉的麵條趴在冰冷的地面,尚未徹底死去的部分神經帶動著身體部位微微抽搐幾下,片刻後化作一灘模糊的血肉。
一條鮮活的生命迅速終結在她面前。
背脊爬上毛骨悚然的寒意,知安握著扶手的力氣不自覺加大,以她的視角只能看到濺出臺階的鮮血。
空氣安靜半晌,她鬆開抓住欄杆的手指,屏著呼吸退後一步,緊張地用餘光瞥向樓下的臺階口。
一雙黝黑幽冷的眼睛穿過樓梯間的縫隙,與她的目光對視。
那張青白陰森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刺耳驚悚的電鋸聲在霎時間響起。
知安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手掌向後用力撐住牆面才不至於讓自己軟綿綿地滑下去,哪怕她現在真的沒力氣站穩了。
僵持一分鐘後,知安發現樓下的人只是拿著電鋸,惡狠狠地盯著自己,並沒有上來。
是為了嚇唬她嗎?
知安把手心貼在口袋上,裡面是鄭莠給她的道具。
身後的燈此時已經全都熄滅,連走廊盡頭那間畫室的燈光都看不見了。
知安掏出手機,一看還有十五分鐘到門禁時間。
她沒有多餘的功夫在這裡繼續耗著。
而且,就在剛剛那幾分鐘,她發現樓下那個半人半鬼的東西不知不自覺地走上了幾步臺階,此時臉上掛著瘮人的笑意,嘴角上揚到耳根處,詭異可怖的令人不寒而慄。
知安捏緊口袋裡的符紙,腿肚子打顫。
她怕還沒靠近就被電鋸劈成兩半。
這時她也反應過來,那鬼東西不是想嚇唬自己,而是暫時上不了五樓,但這個領域限制好像馬上就要過期了。
到期時間,就是門禁的點嗎?
時間又划走三分鐘。
女鬼離她越來越近。
知安的牙齒都在顫抖,身上起了一層冷汗,後背緊貼著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帶來一點安全感。
她深呼吸幾口氣,胸口起伏著,下頜繃緊,做著毫無用處的心裡建設,手裡的符紙幾乎被她揉爛。
怯懦囚禁她的靈魂,恐懼讓她淪為俘虜。
可這樣膽小懦弱的她,怎麼能守護住自己的月亮。
知安能嚐到嘴裡的鐵鏽味,她死死地咬住下唇,脫去身上的畫包,只拿了那張蘇樾改過的素描捲起來塞進衣服裡。
摧毀理智的磨人電鋸聲愈發貼近。
知安抬起頭,直直地對上那兩隻詭譎森冷的眼珠。
“我不怕你”
她慢慢說道。
“我才不會......被你嚇到”
她輕聲又堅定地重複著,拿出口袋裡的符紙,“我有好多事沒去做,還有一個要等的人......”。
“嗬”
鬼怪發出一聲古怪的笑聲,拉響了電鋸,踩上一節臺階。
知安閉了閉眼,就要邁步往下跑時,臺階上的人卻頓了頓,看著她身後的方向,面色變得紅潤起來,陰沉的眼神也變了,然後轉過身,電鋸聲也隨之停下。
知安驀地停住動作,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面縮了縮。
纖薄的後背猛地貼上屬於衣料的硬挺觸感。
鼻間竄進淡淡的冷香。
知安一怔,眼睫倏然間溼潤了,嘴裡情不自禁地喚道:“阿樾......”。
“夏同學,該回去了”
蘇樾像是沒聽到她的呢喃,只是溫和地提醒著她。
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彷彿融進了月色深淵,燃起點點星火,逐漸燃燒滾燙到她柔軟的心尖。
窗外濃重厚實的雲層在漆黑的夜裡被染成灰黑,陰鬱地壓在蒼穹之上,升起沉悶壓抑的感覺。
偏有一角孤冷直白的圓月露出稀碎的光,透過沉沉烏雲照亮了他漆黑眼睫下那雙漂亮的淺色瞳仁,像一片清澈的海域卻又深不見底。
知安輕輕拉住他的衣角,水潤的眸光快要破碎開來,“你......記得我,是嗎?我,我是......”。
她的喉嚨像被黏住了,用盡力氣也說不出原來的名字。
恍惚間,她意識到自己如今的樣貌是和以前不同的。
蘇樾微微側身避開知安的手,眸子向下看時牽成一條尾端上挑的弧線,垂落著的眼睫很長,有種蝶翼般的清柔。
他的臉揉進細碎朦朧的月影中,“嗯,我記得”。
知安期盼欣喜的神色在他的下半句話裡碎裂,“夏糖同學,我們才分別不久”。
他的面容清雋俊美,除了溫和平靜,找不到一絲一縷的波動。
知安掐著自己的指尖,努力揚起微笑,即使看起來很醜,“是我忘記了,學長”。
她哆哆嗦嗦地瞟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昏沉的腦子一下就清醒過來。
“我,我要回宿舍啦”
知安扒拉著欄杆,腦袋往下望。
那個女生已經不見了,樓梯上的屍體和血跡也消失得乾乾淨淨,像是從來都沒出現過。
她忍不住回頭看蘇樾,他的身影隱入暗沉無光的昏黑裡,連輪廓都看不清晰。
只有那雙眼睛彷彿像永不泯滅的琉璃夜明珠,即使在晦澀朦朧的光線中也保留著輕柔的餘韻。
知安鼻尖一酸,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能聽到,“你要等我呀,別再亂跑了......等我來找你”。
轉頭間,薄薄的眼眶兜不住蓄滿的淚水,沉甸甸,水濛濛的,啪啪啪的往下掉。
她揉了揉酸澀的鼻子,抬手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意,加快腳步向樓下跑去。
不能再待下去了。
莽撞地違反校規,只會縮短生存時間。
要在最後十分鐘趕回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