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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行！這個真的不能給你！”
錢福慌亂地轉身。
拔腿就跑。
沒命地跑。
如果能跑掉，起碼還有生還的希望。
要是不跑的話，錢福幾乎可以確定，白老大這個變態，一定會生生把他一嘴金牙全拔出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具體到哪裡了。
錢福跑的氣喘吁吁，耳邊只有風聲陣陣。
沒有腳步聲，看來他成功逃脫魔爪了。
跑不動了，再跑肺都要炸了。
錢福雙手撐著膝蓋，半靠在牆上，準備稍作休息再走。
錢福“嗬嗬”地喘著氣，低頭不經意地一瞥，正對上一雙眼睛。
他瞬間嚇得汗毛倒豎。
而那雙眼睛的主人白老大自下而上看著錢福，咧嘴笑了：“跑呀，怎麼，這就跑不動了？”
對，跑，快跑！
錢福想跑，可是剛剛跑了那麼久，早就耗幹了體力。
再被神出鬼沒的白老大這麼出其不意地一嚇，整個人的精氣神魂都散了。
顫顫巍巍往前邁了一步之後竟然是腿一軟直接一個狗吃屎摔倒在地。
緊接著，一股嘩啦啦的水流聲響起，錢福只覺褲襠一暖。
他……
嚇尿了……
白老大咂了咂嘴：“啊，看起來，你應該是跑不動了。”
“別說我不讓著你。”
“我給了你機會的，是你自已不中用呀。”
“來吧。”
“放心，我會輕一點的。”
“不會很痛的。”
“忍一忍。”
“忍一忍……”
“很快就會過去了。”
白老大“嘿嘿”笑著，自身後掏出一柄鐵錘，對著錢福的嘴巴，就是一錘。
“嘭！”
“啊——”
漆黑的走廊，錢福殺豬般的尖叫響徹雲霄。
錢福滿嘴是血，含混不清地呼救：“救命！救命——”
“嘭！”
又是一錘。
錢福一邊吐血一邊咳嗽。
一顆沾滿血跡的大金牙滾落在地。
白老大眼睛一亮，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
白老大揮錘的速度更快了。
“嘭——”
“嘭——”
“嘭——”
“嘭嘭嘭……”
一下，一下，又一下……
終於，錢福的最後一顆金牙也被敲了下來。
白老大把散落在血泊裡的金牙一顆顆撿起來，在錢福的衣服上隨意擦了擦。
暗紅的血漬擦掉之後，金牙重新綻放出閃亮亮的金光。
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無光的地方，依舊耀眼。
“啊，結束了。”
白老大將一顆金牙丟進嘴裡，輕輕咬了一下。
確定硬度沒錯之後，白老大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喟嘆：“不愧是金子啊。”
“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之下，不管是什麼噁心的形狀，都這麼討人喜歡。”
白老大將這些金牙一併裝好之後，輕輕拍了拍錢福的肩膀，露出了程式化的微笑。
“銀貨兩訖了貴客，歡迎下次光臨。”
白老大說完便走了，只剩下錢福躺在原地。
他的整個下半張臉都被砸爛了，血肉模糊，下頜不見蹤跡。
他還活著嗎？
或許吧……
但即便還活著……
也離死不遠了……
一個沒有下巴的人，要怎麼活呢？
最後一點意識喪失之前，錢福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後悔。
說不清具體後悔什麼。
大約是後悔那些年為了賺錢，拼命工作，掏空了身體，在最美好的年華只有“吃苦”二字為伴。
又或者是後悔每天忙忙碌碌，沒有在雙親身邊盡孝，他們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又或者是後悔習慣了爾虞我詐，帶著功利心去交朋友，於是最後身邊環繞著的，也全都是同樣帶著功利心的那些人。
最最後悔的是，明明付出那麼多收穫了以前自已都不敢想的巨大財富，成了人人豔羨的暴發戶。
回頭一看眾叛親離，還留在身邊的零星幾人，也無一不是想在他身上得到點什麼的。
終其一生，不見真心。
年少的時候，他許過一個願望。
他要賺錢。
賺很多很多的錢。
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付出一切。
當時的他都不敢想，要是他真的實現了這個願望，那他該有多快樂呀。
多年後，他夙願成真。
確實如他以為的，他快樂了一陣子。
再也不用看價籤的日子。
真的應了一句話——雖然他得到了很多很多錢，但是也失去了煩惱。
他以為他永遠不會再有煩惱。
但是物慾滿足之後，很快，接踵而來的，就是巨大的空虛。
他突然發現，他的身邊充滿了各種虛偽。
他從苦海中掙扎出來，以為到了天堂，事實卻是一頭扎進了一個虛幻的肥皂泡泡。
看似美麗，實則脆弱。
他驚覺自已原來失去了最最重要的東西。
真心。
一天天炫富，想要引起他人注意和關懷。
可是沒有，沒人在乎他到底怎麼樣。
沒人在乎錢福這個人究竟怎麼樣。
他們在乎的，只是錢福的錢。
越沒人在乎他，他就越想要鬧騰出點動靜引人注意。
越鬧騰，別人就越關注他的錢。
惡性迴圈。
終於，對真心的渴望，指引他來到了異世界。
異世界給出的獎勵豐厚到他無法拒絕。
主宰說，只要他通關一次遊戲，他就可以復活一個他想復活的人。
於是，沒有任何猶豫地，他來了。
可惜，在他為富不仁的那段日子裡，他養成的嬌貴習慣和刁鑽的味蕾害了他。
他沒剋制住自已的口腹之慾，又總慣性思維地覺得，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於是。
他輕信白老大……不，他信的不是白老大，他信的是錢。
那是錢啊，錢能通神！
他信的，是錢收買人心的能力。
結果，卻忘了錢財不僅惹人愛，也能讓人瘋。
高估了錢。
也低估了錢。
於是終於陰溝裡翻了船。
果然啊，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他肯定是活不成了。
所謂的真心，這輩子也沒機會要到的。
下輩子吧。
不過，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世間種種，無非交換。
不僅錢財利益。
真心，也是要拿著真心去換的。
只是他現在醒悟，或許太遲了一些。
他得不到了。
但是，他決定在這世間，留下自已的最後一點真心。
他的任務達不成了，但要是能幫助其他玩家達成心願，也是好的。
錢福顫抖著抬起自已的手，沾著地上的血，掙扎著，用盡最後的力氣，以指為筆，在地上寫了些什麼。
隨後，平靜地閉上了眼。
他這一生，好像全是遺憾。
又好像，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