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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並未落座,他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方才方寨主言明可是收了買家三千兩紋銀的,他這個江湖殺手,不過收下了五百兩銀子,待殺了何重越之後再取五百兩。然,他乃殺手,這次偏偏就饒過了人家的性命,如何在方寨主面前交差?
“無情簫人”果然不同凡響,在人家的地方毫無懼色,雖然方寨主如此威懾神武的模樣,他亦仿若沒瞧見。冷笑一聲回話。“臨行之前,方寨主可是對我說過,設法滅了何重越,除非萬不得已也要重傷那小子。故而,我重傷了他,還斷了他的擘指,算來也差不離了,因此,暫且饒了那小子的性命,若日後他還敢去犯石頂富,我不受錢財也會親手再殺之。”
“你已知道買主是誰人?”方寨主滿面狐疑,畢竟買兇殺人,他只管讓殺手去殺人,買家誰人他絕不會透露絲毫的。
點點頭,“無情簫人”孤傲地看去別處,不與方寨主眸光相遇。“自是知道了,說來石頂富同我還有淵源,他肯出銀子也罷不肯出銀子也罷,我都會還他一個人情。”
莫名其妙,方寨主雖不知他與石頂富的過往,多少也聽出了些端倪,看來二人興許早已認知,且“無情簫人”還欠石頂富一個人情。
“既然你與買主有些舊情,那你還放過那小輩?”方寨主不解。
“說來笑話,正是你們臨行前交代過我說切不可傷了年輕小輩身旁之人,可正是他---石頂富的兒子親自求情,我也只能先個饒過何重越的性命。”
此事也無甚好令人不解了。說來,石任意同何重越現今交好,朋儕有難,及時相救自不在話下。
然,石頂富與方寨主泛泛之交,但為了兒子不再與何重越交集,耽誤前程,故而,舍盡家財買兇殺人,上回,五個山賊不敵何重越,這番,方寨主言明必定幹事成功,但錢銀三千兩,一個子也不能少。
銀子收下,方寨主便請來江湖一等一殺手,便是“無情簫人”。
應承過會要了何重越的性命,奈何“無情簫人”存心放過何重越,這才令方寨主惱怒,雖不好直言,卻話中暗責“無情簫人”幹事不力。
各取所需,何重越小命得保,這銀子如何交付?方寨主不提,那“無情簫人”卻先個表明。“送來擘指,乃是我教訓那無知小輩的見證,人頭未提來見,依然進寨,便是要告知方寨主,我那五百兩銀子可不必取。”這會,他才側眸看向方寨主。“事已至此,我已不宜久留,那年輕小輩---何重越還敢生事,我自會再殺他,無需方寨主勞心,旁個也沒甚好說的了,就此告辭。”
方寨主起身,待客之道也懂些。“且慢,事已至此,旁個不提,就憑‘無情簫人’的名號,我也該盡地主之誼,留你用晚膳。”
“大可不必,我獨來獨往,不喜歡與人交集,更不喜歡酒宴。”抱拳拱拱手,“無情簫人”便轉身。
只好眼睜睜瞧去“無情簫人”的背影,方寨主倒未動怒,只待其離開之後才抗聲怒問:“是誰走漏了風聲,令無情簫人知道買主是石頂富?”
“英豪堂”內鴉雀無聲,個個面面相覷,好似並無誰人走漏風聲。
沉吟一番,方寨主才冷眸瞧來一人,此人江湖名號“千里尋音”的中年男子。“五當家,可是你走漏的?”
“千里尋音”不胖不瘦,中等個兒,面色黝黑了些。聽言方寨主問話,他抱拳,雙眸閃爍,支支吾吾道:“大哥,我……我……是我說的,小弟我覺著也沒甚大不了的,而況無情簫人與石頂富早有交集我也知道,索性就說了,再者,石頂富的兒子---石任意跟隨何重越一道,我怕不說個清楚,他失手傷了買主兒子,我們如何交代……”
“夠了,不必再言,我們這兒的規矩你怎好都忘了呢?唉!如若隨意走漏風聲,一旦買主知道了,日後還會有買主敢信我們嗎?五弟,莫要再有下回,否則……否則,休怪大哥我要按寨中的規矩罰你。”方寨主一臉冷漠。
“千里尋音”唯有低首,認錯。“多謝大哥寬恕小弟這回!”
揚手,方寨主示意兄弟們散了,眾人遂各自離去。“英豪堂”只剩下五當家“千里尋音”坐在椅子上發憷。
……
椒城,還是先前何重越刀傷受治的郎中家中。只見郎中來來去去,他在研磨藥粉,一會兒又去床前瞧著面色蒼白的年輕人。
搖搖頭,頗有些無奈的模樣,眼中更兼可憐、可嘆的神采。
“前輩,萬望好生醫治,保我賢弟無礙。”石任意麵帶哭腔的模樣,一臉懇切,雖深更半夜,屋外清涼,但他卻汗流浹背,尤以額頭汗流不止。
其實,一會之前,石任意將已痛到厥了過去的何重越背來了郎中家中。
“年輕人,你不說老夫也會設法醫治你這賢弟的。”又搖搖頭,郎中嘆息道:“唉!你這賢弟好生標俊,可惜……可惜從今往後就要少了根擘指了,實在可惜啊!”
郎中的話不假,何重越樣貌標俊,年歲輕輕,不想所謂“厚禮”沒得著,反倒丟了右手擘指。而,何重越也沒想到,石頂富會如此狠毒,如此迅疾下死手。
人活於世上,難道非要陷入仇怨?彼此總設法加害他人?何重越本無心加害石任意,初初茅屋相見,石任意待客之道令他有心交好,然,一塊紅玉,再之後得知石任意就是石頂富的兒子,心中的仇恨便化作無情的籌謀。
恨---令人無法釋懷,他恨自個父親被同伴丟在荒野,之後更是因此而性命不保。何重越因而立誓今生無論天涯海角也須找到石頂富的下落,殺其而替父報仇。
只是,人生無常,他先個相遇了石任意,佯裝遭人暗算,被刀所傷,又同石任意一道,必由石任意費心安頓,無論是石任意家中或是山林茅屋。而後,他便好等待時機同石頂富謀面,殺死石頂富的時刻也就到了。
不過,世間的事變幻莫測,與石任意一番交集,何重越反倒不急於殺死石頂富了,並非何重越感懷石任意,而是他預謀對付石任意以期令石頂富更加悲痛之下才殺之,以洩心頭之恨。
人心叵測,爭奈石任意並不知曉其中關聯,而況自個父親也沒告知他在外惹出的恩恩怨怨。
床上躺著標俊的男子,彼時英武非凡,今日卻悽慘收場,石任意故此更覺心傷。為好朋儕斷指悲傷,也對世間變幻莫測心酸淒涼。
好在,今番性命保全,否則,行走江湖連命都丟了。好好行商也就罷了,何必習那什麼武藝,與人爭狠鬥強呢?石任意一壁悲思一壁照看何重越。
郎中已將研磨的藥粉做成藥膏送來。“趕緊敷上,過些時日傷口便無礙。”
石任意立時起身幫襯,同郎中一道就將藥膏裹在何重越的斷指處。
現今,何重越面無表情,即使依然痛處鑽心,任由二人裹覆,讓人瞧來不失英雄豪邁。
“好賢弟,你受苦了!”石任意悲腔說話。
聞言,難以啟口苦楚,明明有心要害眼前人,但眼前人這會替他擔驚受怕,救他助他。何重越閉上了雙目。“就讓我一人靜一靜吧!”
略遲疑,石任意應話道:“好!”
袖中取出醫治需費銀子,而回再加了五兩,懇請留宿郎中家中作過夜費。
待郎中回屋歇息,何重越側身,雙眸與放心不下他的石任意互視。“石兄,你怎不去歇下?”
好端端沒了擘指,石任意慨嘆不已,就怕何重越想不開,生出事來,坐在屋裡桌旁,雙目不敢離開床上的何重越。
“愚兄不累,賢弟你……你遭此劫難,愚兄怎能安心入寐?賢弟不必為愚兄擔憂,若愚兄累了自會去歇息的,你就閉上眼睛,好好歇息養傷要緊。”
不離不棄,見危而上,石任意與他父親---石頂富怎地就天壤之別呢?假使今夜在“襟襄亭”石任意膽怯或是無情逃離,如他父親---石頂富一般無情無義,那何重越改日殺其父子二人必然無甚顧忌,如今,他的雙眸之中卻是一位儒雅的秀才,文質彬彬竟不失俠義心腸,心中隱約多了幾分滋味,令何重越感怍的滋味。
“好!多謝石兄今夜助我,愚弟欠你……”
“何出虧欠一說,你我若同兄弟一般,若兄見你危難而不顧豈不枉為人了?”欲圖含笑,卻面色凝重,石任意再道:“賢弟,改明你傷好些,愚兄陪你再去金陵買畫吧!”
還記得買畫?須知,這些皆乃何重越佈設的坎阱,無非要置他石任意於死地,哪怕令其生不如死。
翌日,晴陽一道穿透窗牖,直射而來。
“這位公子,該起身了。”郎中呼喚。
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石任意抬起頭,瞧見郎中,趕緊右手抹了抹臉,起身,客氣抱拳施禮。“拜見前輩,晚輩有禮了。”
那郎中沒心思與他客套,指了指昨夜留宿何重越的床,但見那床上的何重越已不見了蹤影。
“這位公子,你的兄弟哪去了呀?一大早的就不聲不響沒了影兒?”
郎中的話提點了他,石任意頓時傻眼呆望,手指指向床去。“他……晚輩兄弟他……”
二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瞧你,終歸,猜不出,想不明。
人去也,悄無聲息,誰知斷指的年輕男子會去往哪裡呢?郎中不知,石任意也不知呀!
……
話說金陵寶地,紛華奢尚,達官貴人枚不勝舉,那窮鄉僻壤“椒城”初初來人至此,好似登入天堂。
街肆店家,珍玩字畫,嬌娘美男,車轎穿插。富庶地兒,還著那往來人眾。清眺拱橋架長河,兩排倒柳水如畫。
一年輕男子,褚衣彩服,閒逛街路,流連忘返。他---身形微腴,約莫高八尺,面色白皙,亦透紅潤。
手中滿是街肆採買之物,“哼著小曲兒”,這位年輕男子便朝拱橋行來。
“哪裡走……還我銀子……”一粗壯男子奔走追攆前方另一消瘦男子。
誰知,年輕男子因左顧右看,不曾留心旁人,粗壯男子急於前追,一不小心二人便撞在一塊,年輕男子被撞倒在地,而粗壯男子踉踉蹌蹌也險些摔倒。
“哪來的蠢貨,竟然膽敢阻你爺去攆人?”粗壯男子撞了人卻凶神惡煞般。
年輕男子爬起了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瞧去那粗人,滿臉髭髯,黑不溜秋,即使壯碩,但一身裘褐,約莫著乃一庶人,自然不悅亦動怒反詰。“好一個粗鄙的下人,你撞了本公子,還敢如此無禮,瞎叫嚷個甚麼?”
粗壯男子怒目圓睜。“混賬東西,你膽敢辱罵你爺,今日爺就叫你好看。”
言罷,那粗壯男子跨步上前,高舉右拳,欲砸來。險象時刻,又一白麵男子從身後將粗壯男子的右手鉗制。“萬不可傷人!”
驀然,粗壯男子聽言,立時回首,放下了右拳,且抱拳施禮道:“是!”
白麵男子花白鬚發,乃一老者,但神采非凡,挺拔端立。瞧了眼滿臉不服氣的年輕人,而回和煦一笑。“這位公子,莫要怪罪,老夫代陳三向你賠不是了,還請公子大人大量,諒解方才他的過失,令公子被撞著了。”
觀來此人,再拙的雙眼也看出,這人才是主人,必定達官貴人也!年輕男子遂抱拳拱拱手。“前輩這份討情,不怪也就是了。”
“嗯!甚好!”白麵老者適意點首,含笑便道:“公子寬宏,老夫也該略表歉意,若公子不棄,老夫做東,請你吃酒去,如何?”
“好,就這麼著吧!”年輕男子不好再說什麼,他亦心中忖度老者,不明來路,絕不輕易開罪。
話說,主僕二人和年輕男子就入了一酒肆,要了雅間,三人端坐,小二送來酒菜,如此即開飲。
“好酒!嘿嘿嘿!”年輕男子吃下一杯,只管夾菜朝嘴裡送來。
粗壯男子受主人鉗制,自然勉為其難含笑作陪,不過,他亦歡喜的緊,能與主人一道同桌吃酒已是光彩非常了。
遞了個眼色,粗壯男子撇撇嘴,示意主人也該好生瞧瞧,這年輕人似乎不是甚麼正經男子,狼吞虎嚥的模樣,毫無禮儀之態。
白麵老者神色不改,依然挺直,細嚼慢嚥,酒杯頻頻端起也只是小口略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