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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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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太晨宮佛鈴盛放,桃花冶豔,深紫與粉色層層錯開,似潑墨般描染了整片宮牆。

掌中玉杯被握的溫熱,連帶著杯中酒都醇厚起來,東華帝君憑欄而立,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望著雲霧輕紗籠在奼紫嫣紅,甚是飄渺好看。

“太晨宮景色宜人,帝君好興致。”玄衣高冠的男子緩步上前,面容溫雅,“帝君閉關不過兩日,身子好些了吧。”

帝君歸來那日,夜華見到他雖如過往氣質高華,沉穩淡漠,實則內耗甚多,氣息飄忽虛浮,又聞天樞彙報噬魂洞窟與蛟龍一事,心裡便有了數。

“兩萬年的修復,醒來便瀝血執劍,怕是隻有帝君才能讓眾人毫無察覺。”天君敬佩的拱了手,忽的面色一凜,“關於蛟龍一氏,天宮各部族首領皆主張斬殺,本君已吩咐下去施行了。”

斬殺,意味著持續多年的蛟龍叛變終於落下了帷幕,也意味著,蛟龍一族將從四海八荒永永遠遠的消失。聽著殘酷,卻是所有人都認可的結果,蛟龍血脈中的反叛和對權力的渴望,成為了眾神心中的棘刺,也許還是更多人壓抑野心下隱秘的願望,他們嫉恨蛟龍族的強大也看到了最終的結果,才能安於現狀,寄於屈服。這種屈服,是四海八荒安寧的基礎。

紫袍的尊者頷首,狀似不經意的抿了酒:“本帝君聽說東西海水君,同日得子,卻未有昭示天下。”

水君誕下子嗣,本應四海八荒昭示,成年後世襲水君侯爵之位,也有據可循。然而東西兩海水君只上疏了天宮,未有通曉四海八荒,找的理由是庶子,地位不高,實際如何,外人也不會猜到。不過這兩個孩子,東華自然心如明鏡,是天君夜華寬厚,為蛟龍保下了最後的血脈。

話說半句,點到為止,其中深意,旁人聽不來。夜華對帝君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此事算是完結了。念蛟龍王曾經也是遠古上神,為穩定開闢四海八荒立下過功勳,本君著史官編寫此段緣由時不著重墨,留了餘地。”

“不過,”夜華拂過長袖,攤開手心:“小蛟龍王梁熠讓本君給青丘女君帶樣東西。”

靜靜呈於掌心的是一枚沾染上乾涸血跡的箭矢,這是何物,夜華想帝君自然是知道的。

它曾與魂鈴系在一起,是青丘小殿下心愛之物。

那日噬魂洞窟,小帝姬毀了魂鈴墜落,梁熠倉皇拖曳,只來得及接住這個物什。

他曾介意問過小帝姬脖頸上飾物的意義,也知這是“故人”之物,至關重要。無論當時梁熠對這位“故人”有多嫉妒仇視,如今他即將身死,也看開些許俗事,願意歸還小帝姬這份心意,作為對她最後的歉疚與傾慕。

東華帝君放下玉杯,輕輕拾起箭矢,嘴角揚了揚:“好,我會帶給九兒。”

夜華聽見“九兒”二字,微微一笑:“此物便交予帝君了。”之後就不再多言,拱禮離開。

步出太晨,夜華徑直回了洗梧宮。有些事不說破,但夜華是清楚的,之於他,甚是了悟帝君的心思。他要告訴淺淺,天宮青丘將會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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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星君腳不沾地的在青丘、東西海和天宮走了個來回,心說大概他是四海八荒第一個累到猝死的神仙了,這回回去帝君若是沒出關他就好好躲在自己的府邸休息個幾天。結果還沒到南天門,就看到天君天后斜靠在宮牆邊看著他。

司命一個踉蹌,心說這是在迎他麼,自己莫不是做了什麼錯事要兩位天宮尊者親自來拿?

灌了鉛的腿在原地停滯不前,就差沒轉身就跑。見白淺對他一個勁的使眼色,司命星君心一橫向前挪了一步,幾乎同時傳音入密,天后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原來過幾日便是白淺的生辰,往年日子裡,她都會潛回崑崙虛和墨淵敘敘師徒情誼,順便搜刮折顏的好酒,貪個醉。可是今年不同,她又懷上了子嗣,夜華便不讓她再去崑崙虛,更別說喝酒,她當著面自然是答應,背地裡還是摸到了南天門。沒成想剛到,就看見夜華好整以暇的微笑看著她。

白淺與夜華夫妻三世,相知多年,自然是知道這個看似溫潤的天君對她是什麼樣子,想到那張死板嚴肅的面孔痴纏溫柔又肉麻的在她耳邊說“淺淺,聽話”,她就邊幸福邊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司命連猜帶蒙終於在一片看似沉默的對視中弄清楚了白淺的意思,於是偷偷舒了口氣,拱禮向天君夜華承認天后所言為實。

“原來是讓司命給墨淵上神送信,淺淺,此等事情,遣給仙婢做就好了。”夜華語氣溫吞舒緩,帶著一絲笑意。可是司命卻從這位沉穩的天君臉上看到了與東華帝君相似的神色,他吞嚥了口水,轉身就準備迅速離開是非之地。

白淺在身後叫住他:“還有一事,司命,你前幾日去青丘可有見到小九?”

“前幾日去的時候,小殿下在十里桃林,這幾日怕是去了人間吧。”

司命奉命送藥去青丘十里桃林,正好撞見折顏上神與小帝姬都在,然而折顏上神卻不像之前那般瀟灑隨意的模樣,黑著一張臉,跟著小帝姬身後拾掇那些古書,想必這些冊子都是上神的收藏,卻被小殿下翻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

小狐狸不眠不休盯著看了好些天的冊子了,轉身看到折顏連忙竄過去:“老鳳凰,你這些書冊中沒有一本說道如何篡改星圖啊?”

折顏上神終是沒忍住,連連敲了小狐狸的頭。這蛟龍的事剛剛結束,小狐狸又湊什麼熱鬧。看著臉色有些虛白的小丫頭,折顏一合扇,說道:“星圖對應紅塵運命,翻這些子古書不如去尋星跡或是人間命數找些規律。”

鳳九揉了揉額頭,想來也是。正巧司命進了仙障,鳳九拿了送來的藥又馬不停蹄的離開了十里桃林。

司命並排和折顏站著,望著青丘女君的背影,甚是疑惑。

“凡間人數如同牛毛,只有一些靈根仙骨才與星命有關,去紅塵尋星跡實在不妥。”

折顏嘆息:“事實如此,不過這小丫頭身體尚未恢復,紮根在此,尋不到結果就不加休憩,我是憂心她撐不住。去了凡世,起碼心界廣一些,算是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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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司命所說,凡塵運命多如牛毛,這邊小帝姬轉了一圈,才發現根本無跡可尋。

身子受損過度,醒來沒多久又不眠不休,乃至於在人間差點沒撐住現了原形。幸虧走的時候碰到司命拿了藥,不然又得給青丘丟臉。

走到皇城,小帝姬才將驚覺來了故地。凡世不以天宮青丘時間為紀年,也已經過了幾百年,早已江山更迭,物是人非。

原先的皇宮,如今已是皇城的冷殿,罕無人跡,只是是前朝古蹟,所以也算是修繕良好。唯有厚厚的積灰能看出,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陳淑妃叛帝,隨後王朝覆滅,這裡成了妖姬災星的住地,正因為如此,無人靠近這個寢宮,冷宮都不設定在此,殿內還如同她離開時的模樣,多了裂紋和蛛網朽木而已。

臺几上擺著暖玉的棋盤,竟仍是他最後幾日沒下完的棋局。恍惚間他身著龍紋便服,合衣坐著,執著棋子,抬眸凝她:“九兒,你為何站在那裡?”

青丘的小帝姬身子輕晃,一陣暈眩,不自覺的往前一步,又聽他開口:“九兒…”

只是一聲嘆息,伴隨著他身體的逐漸虛無,鳳九眨了眨眼睛,自己仍舊在破損的寢殿內。

腦海中忽然記起他曾說過:這世上有種事叫做渡劫,無論是仙還是人,都有自己的劫。

所以….過往種種對於自己不知是機遇還是劫難,可對於東華帝君來說是確確實實的情劫。只是如今這般局面,她是現在的白鳳九還是當年的陳淑妃,或者仍然在他的未盡的劫難中起伏不定,稍差一步又動了他的運命。

司命說過,攪了他的運命,自己也難逃懲戒。她不怕懲戒,可是,可是帝君呢?

遠古時期便身系四海八荒生靈,只稍稍動情,便是兩萬年的歸墟。

她不能再見他,至少在尋到辦法之前她不能再見他。

陽光灑在破敗的窗欞下,飄舞的灰塵逐漸蒙上了小帝姬的雙眼,她狠狠地閉了閉眼,慢慢抱住頭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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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為什麼老是在凡間遇到你們白家的人!”一聲驚呼打破了舊宮中的寧靜,青丘帝姬一怔,按著佩劍急惶站了起來,卻看見身著凡間宮裝的織越昂著下巴睨著她。

在太晨宮的時候幾次三番的被織越欺負,白鳳九還卡在如何稱呼這位現任姑父的表妹的事情上。

織越亦是氣鼓鼓的不開心,先前她流連凡間戲本子,偷跑下來聽戲聊天,就遇到了白淺,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情懷,後來知道她竟是自己的表嫂,還是白家人,彆扭了好一陣子。剛收拾了心情沒幾天,又遇到了更氣人的白鳳九。

“你…你為何在此?”

看著四海八荒第二美人歪著頭一臉的疑惑,織越愈加的不痛快:“當年我為了帝君跑下凡間,沒見到帝君一面,帝君就歷劫回去了!”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白家小帝姬早早的氣死了凡間的皇帝!可憐她剛落地就聽到喪鐘,又白白的在凡間呆了幾十年渡她自己找來的“劫”。

散心散到附近突然感知到了一股仙力,想到會來此地的定是當年歷劫的帝君,織越一激動翻了牆就過來了,可是卻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白鳳九。

“你不好好侍奉帝君,來這裡做什麼?”

提到帝君,青丘帝姬想起方才的心境,面色又黯淡了下去。

“莫不是帝君剛回來你們便吵架了吧,”織越一看白鳳九吃癟,心中舒坦了些,“虧得帝君還拂了表哥和眾仙的好意,推了他迴天宮的盛宴,說是要來凡間,看樣子不是來尋你的啊!”

“帝君也來了凡間?”他不是在閉關麼,鳳九愣了片刻,想起先前她問過司命,言語中司命透露出帝君的疲乏虧虛,想到幻世海境之役兩萬年後帝君才重回四海八荒,其中經歷了什麼,無人知曉,便又是一陣憂心。

“帝君待你這般好,你竟是不曾關心過他。你生病受傷的時候,可都是帝君親力親為照顧你,一刻也不曾休息,你倒好了,還裝起無辜來了。”自從青丘的小殿下扮作宮女進了太晨宮後,惹禍不斷,都是東華帝君在暗地幫她照顧她,她自己不知道,織越可看的清清楚楚。“都說帝君冷冰冰的,可你最沒有資格質疑他對你的好,你若是不喜歡他了,儘早回你的青丘當你的女君去!”

鳳九恍然看著趾高氣昂的小丫頭織越,突然轉身向外跑去。織越氣的在身後大叫:“我跟你說話呢!你!你懂不懂規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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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的女君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聽不得織越口中深情繾綣的帝君。

她恍然的是自己的停滯,她的目的她想要看到的帝君的模樣都在冷宮中被消磨、被質疑,織越幾句話點醒了她,頓時清明。

說來奇怪,自帝君歸來,她的心境雖不與帝君“歸墟”時般的死寂,卻常陷入沉滯的悶抑。

她立於凡世街角,望著來來往往面目不一的凡人,心中那種灰暗更為明顯。

“帝君不是為尋小帝姬而來麼,何故不上前去?”天宮的三殿下一下一下的敲晃著摺扇,探頭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美豔帝姬,眉目如畫,顧盼流連,眉宇間是淺淺的憂慮,溫柔好看,與身邊這位不怒自威,英俊又嚴肅的帝君一起,倒真像一幅畫。就是這位畫中男神仙蹙眉蹙成丘山,甚是嚇人。

“莫不是還沒有想好來找小帝姬做什麼罷?”連宋在天宮呆的乏了,想著成玉心心念念有幾株珍奇異草,便想著下凡界來找找,又聽聞帝君推了天宮為迎他的盛宴來凡間尋找小帝姬,於是自告奮勇的跟著來了。結果,帝君早就尋到小帝姬的氣息,卻遠離她沒有接近,心思一次比一次沉重,表情冷寒的快要結冰。

“三殿下,你可有經歷過情劫?”

凡是有靈根的仙,必要經歷雷劫為上仙,卻未必能經歷情劫為上神,所以四海八荒上神甚少,然而有些仙根穩固的上仙,本身靈力至臻,也就少了歷經情劫這一環,比如折顏和白真上神,比他人倒幸運許多。

連宋聞言面色一滯。

情劫滋味苦不堪言,若天雷襲身,尚能以意志熬過去,可自古感情一事最觸動心神,所以情劫甚難經歷兩次。

許久,連宋才緩緩回道:“帝君的意思是小帝姬正在經歷情劫?”

東華帝君斂了神色搖了搖頭:“九兒有飛昇的跡象,可她近來思慮過重,神智動搖,若臨劫數,不那麼容易度過。”

聞帝君如此說,三殿下頗是無言。

自小便熟悉那個冷漠寡言又雷霆決斷的天地共主,然而帝君自墟境歸來,與小帝姬分離至今,他也一直很疑惑——按理說經歷過如此劫數,二人之間當再無間隙,可他們相聚不過幾日,一個回了東荒,一個固守太晨….說不過去啊!

前後這麼一連,腦中靈光忽然一現:“帝君是怕給小帝姬帶去情劫?”

護之心切,卻因未必有的可能躑躅不前。

三殿下連連搖頭,東華帝君對白鳳九的情深他知道,是以身相護,以命換命也在所不惜的情誼,未曾想已致分毫差離他也不願試不敢試的地步。

“可是帝君你就沒想過,若你不在她身邊才是她的劫難該如何?”

該如何…

聞言語塞,他生來感情涼薄,對世事鮮少動情,立於混沌之外才事事無所畏懼,所以歸來時察覺到九兒的飛昇跡象,竟不知如何決斷。

掌心箭矢稜角冰冷,可凡間過往曾是溫熱的,暖意溫存的不過兩年,然而青丘的白鳳九卻從未害怕畏懼,縱使他曾出言狠戾說塵世情緣塵世盡、縱使他刻意忽略她的感受、縱使他在幻世海境內騙她離開,可九兒依然為能夠相伴而拼盡全力。

銀髮尊者再次回眸凝視小帝姬,她面容憔悴,靈力渾濁卻仍強打著精神,一如當年她血跡遍身,還對他那般笑著。

萬餘年滄海變幻,什麼都可磨滅,唯獨當初她口耳喃喃,生死不棄的諾言愈發清晰。

他曾守她全安,讓她承受了兩萬年的絕寂,現在想來,也許從那時他就做錯了。

馬蹄聲混著驚呼聲忽然響徹凡世街道,小帝姬訝然抬頭,恍惚間一輛疾馳的馬車向她奔騰而來,她立刻墊腳向一側翻躍,可氣力虛乏,腳一軟踉蹌著快要撞上一旁的攤鋪。小狐狸閉上眼睛心中各種慘兮兮:為什麼老是做給青丘丟臉的事情…

意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被人抱著,緩緩從高空中落下。

銀色的髮絲輕輕滑過她的面頰,髮絲的主人低頭睨她:“這麼多年了,還這般魯莽。”

什麼“尋到辦法再見他”的決心一瞬間分崩離析,白鳳九眼中氤氳上霧氣。她想念帝君,深刻到身心疲憊而麻木,她便以為那就是能撐下去的徵兆,殊不知等麻木退卻,疼的直哭。

眼淚不自已滴在東華帝君的衣袖上,原本譏諷戲謔的聲音頓了頓,變成一聲嘆息:“九兒,別哭。”

“….帝君...你是下凡歷劫麼?”一邊抽泣一邊疑惑帝君來塵世的目的,想想又是一陣緊張,“可是九兒又害到你!”

紫衣的尊者任小狐狸摟抱著腰,揚了揚手:“本帝君像是要渡劫的樣子麼?”

青丘的小帝姬從錦色衣袍抬眼看到俊美容顏,搖了搖頭,乖乖回道:“不像。”

凡世街道熙攘,彷彿方才之事並沒有發生過,而面前的人乾淨清朗,如同過往一樣冷傲高華,自是不像凡間皇帝的眼神皆是情深,未怒卻肅穆的模樣除了東華再無他人。

“我是來尋你的。”東華帝君挑了挑眉,冰封的表情被一種溫柔的神色代替,“九兒,你離開青丘已有些時日,該回去了。”

想到自己在凡世的目的,白鳳九搖了搖頭。星辰運命未改,三生石上沒有他的名字,她如何能陪他到時間的盡頭,如何能回到青丘安心的做她的女君。

帝君指尖摩挲著小狐狸的眼角,將最後一滴未落的淚擦去,俯下身子,眼裡是一絲笑意。

“東華紫府少陽君不日大婚,聘禮司命已經擬了送至青丘。”

“你不回,何人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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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四海八荒最瑰麗盛大的送聘儀式。東華帝君是曾經天地的主人,是開天闢地後地位最尊崇的上神,天宮的禮制規格皆華麗的空前絕後。

天君夜華下聘之時,為表對天宮青丘聯姻的重視,天族恭請了東華帝君率一眾神仙前往青丘,此時東華帝君本尊禮聘,天君也著實想不出什麼更好的人選前往青丘,帝君斜倚正殿之中,容顏比過往和悅,抬目回道:“本帝君自己去便可。”

他於凡間渡劫那些記憶,未曾磨滅,他記得帝王曾許過他的九兒一場平常百姓的婚禮。若是人間平民都能享受夫妻靜和,那他與九兒亦能擁有平安喜樂。只是歷經千萬年離分,如今塵埃落定,他便想給予她更好的。

於是那一日祥雲密佈九霄,仙樂吟遍八荒,明紫色的佛鈴花從天宮一路鋪向青丘,淡雅沉靜的花香清淺而雍容,簇擁著浩蕩的禮聘隊伍步入東荒。

“小九,你不出去看看?”白淺撫摸著微微凸起的腹部半靠在榻上捏著杯盞,有些好笑的看著小丫頭躲在洞口邊怯生生的偷瞄外面的境況。“平日裡追著帝君都顧不得什麼顏面,現在倒是羞澀起來了。”

青丘的小帝姬聽著姑姑的打趣,未有惱怒嬌羞,只緩緩蹲下抱著自己的膝蓋,復站起,恍惚又坐立不安。

這是真的麼…

自從翼界森林裡與那人的第一次邂逅,她似乎每次感受到溫存都是在夢中。

已經習慣了他在前方步履淡漠飄忽,自己在身後鼓勁追趕,亦趨亦步。如今他回身擁她入懷,應了她的“來日方長”,她卻覺得像個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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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星歸位,帝君的紅塵運命不再是你和他之間的死結,不再關係天下蒼生,他才與你締結婚約,小九,你可是因此在怪他?”

那日,九天的星海被蛟龍攪亂,事後天意自行修正原本的軌跡,星河順流,萬物歸本,卻未曾想被東華帝君逆天改命流放的文昌星因禍得福,悄然迴歸星位。

自此,三生石之上文昌帝君之名終於隱去變為東華。

小殿下微微上揚了嘴角,搖了搖頭:“若他視蒼生為草芥,不管不顧與我在一起,他便不是東華了。”

“那為何遲遲不願出去?”白淺不解,看著自家侄女溫柔的眉眼,知道她不過是有些膽怯,只是心心念唸的人就在洞外,又膽怯什麼?

“姑姑可還記得你受聘之日九兒鬧出的笑話?”當日她醉酒,人事不省,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爹爹訓斥她,她才知道她持了酒盞醉臥在帝君身側,丟了好大的人。“小九覺得今日之景與那日很像,我怕我出去了,才發現這幾萬年都是假的,我還在姑姑你的受聘禮上,喝了很多酒,暈暈乎乎的做了夢。”

一襲赤色長裙的小殿下靠在洞口石壁,眼神始終落在眾神中紫衣銀髮的尊神身上。

東華帝君原本正與狐帝白止說些什麼,目光忽然向狐狸洞投來。白鳳九驀地一愣,她隱在石壁之後,帝君應是看不見她,可那道目光,淺默柔和,卻是如同她身側無人無物,深深地凝望著她。

他緩步向前,一聲“九兒”穿越了靡靡花香落入她的耳畔,溫暖而悠遠。青丘的小殿下不自覺的側身走出,一步一步迎向他的目光。

“帝…君。”

紫衣的尊者挑了挑眉,隱去眼梢的繾綣,應道:“小帝姬這恩怕是不願還了。”

鳳九一愣:“啊?”

“既是要報恩,躲在狐狸洞做什麼?”戲謔溢位眸光,東華帝君仍是那涼薄的語調,小帝姬低著頭不知所措。

“恩..自是要還的…今天這…怎麼又是報恩…”有些委屈的喃喃,她今日不是來受禮的麼?

“手伸出來。”

小狐狸乖乖伸出爪子,一枚冰涼的箭矢落入手中。箭矢旁佩著一朵粉紫色的佛鈴花,輕輕一動便是泠泠之響,竟是做成花朵模樣的鈴鐺。

“這是….?!”小殿下驚訝抬頭,一個吻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額間鳳尾花之上,如蝴蝶落入湖水,只輕輕一點,便是一片漣漪。

“這是聘禮。”他眉宇斂去莊肅冷漠,音色低啞,環過白鳳九溫軟的腰肢,將她擁進懷中,“你不是問我有何所求麼?”

幾萬年前在太晨宮,她是那小小的仙婢,為報恩曾問過帝君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彼時想著,無論是什麼心願,她青丘白鳳九拼了命也要完成,卻除了誆她說出墨淵上神與姑姑白淺的關係之外帝君再無慾無求。

時光荏苒,座上老神在在套話的錦袍尊者如今貼近她耳邊低語,恍如隔世。

“入了太晨宮,自會知道。”

“…..嗯?”

“呵,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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