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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收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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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韞剛出東宮。在宮門前,晏綰音身著女官裝扮,粉妝玉琢,望之賞心悅目。

她向知韞見禮之後,令身後宮人將捧著的小童各類精細物什,呈到知韞面前。

“太后殿下一直唸叨著太子,常說太子一人獨居東宮,幾日便見不到面,著實想念。”她笑顏嫣然,“故而,特令我等帶來些孩童所用之物。”

知韞瞭然,自從與鬱林長公主結成親家,姜太后愈發疼愛李曜。

知韞頷首,笑道:“太后也太疼曜兒了,小小的人兒哪裡需要太后為他費神。”

晏綰音聞言,忙道:“中宮嚴重了,大母疼孫兒乃天經地義,何來費不費神之說。太后脾性,中宮也是知道的,最是賢明體恤,尤為體恤小輩。”

知韞看著晏綰音,腦海中一位故人的身影掠過,便問:“我閨中曾有一密友李氏,二嫁到晏家,約莫四年不知去向。我總牽掛她,不知卿知曉多少?”

“中宮說得可是妾的從嫂?”晏綰音蹙眉,思索片刻,“從兄自幼不喜束縛,生性桀驁,頗尚遊俠之風。妾叔父叔母常因此憂心忡忡,上回從兄傳信回來,想來已至交州一帶。”

“說來慚愧,妾叔父叔母望從兄入朝,偏偏事與願違,從兄雖掛念長輩,卻從不提詳細位於何處。”

知韞漂亮的柳眉微蹙,與晏綰音相互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交州?知韞首先想到的便是玉嬌。

宮道上,宮人用條帚清理覆地的積雪,白雪初霽,草坪銀白,近旁樓宇,精雕細琢的窗牖上,已有了凝結成的冰花。

行來寶馬香車,老練的御者輕聲吆喝的聲音低低傳來,這翟車上正是知韞。

坤寧宮四圍有女官、命婦的住所,今日在宮中當值的命婦正是玉嬌。

自從和玉嬌在壽宴上久別重逢,知韞便將她添在宮中當值命婦的名冊中。

這薈蘭院便是玉嬌在宮中當值的住所。

知韞閒悠悠跪坐在蟬紋茵席上,彷彿燕燕居息,不時,舀起銅釜中的茶湯勻入茶盞,自若細細品嚐。

玉嬌好似咂了咂茶香,風風韻韻:“中宮烹茶的技藝還是當年那般出類拔萃。”說罷,她抿了口茶,“甚馥郁。”

知韞吹了吹茶盞中的氤氳之氣,嗔她一眼。

索性無外人在此。否則任誰見了,不給她安個不敬皇后的罪責。

“你在交州一帶,當真無法查詢嗎?”知韞稍稍停頓,又道。

玉嬌搖頭:“不說仲承已調回長安,就說我等在交州時日尚淺,況無盤桓交州之意。”隨即又補充,“再者,樂如夫君是賈人非士宦。交州五湖四海之人何其多,又物什包羅永珍,賈人最是多聚於彼。”

知韞無奈,嘆氣:“望只是我等杞人憂天。”

“或許還有一人可問。”玉嬌目露狡黠。

見知韞疑惑,她也不故弄玄虛,正色道:“除了鬱林長公主,還能是何人?”

知韞哂然。是了,她竟然忘了與交州勢力最密切之人。

其實說起來,若要尋人,還有誰能越過聖上。

思及此處,知韞的心彷彿刺痛了一下。遂又懊惱自已想遠了,他貴為天子,諸事繁忙,豈會無事幫她尋甚人?

倒也無妨,天家權貴哪來許多真心。一陣恍惚,忽然間煙消雲散。

玉嬌雙眸微微眯起:“我觀阿絢神色便知,這門親你恐怕是不情不願。”又慢悠悠道“我與長公主有過幾面之交,她確實不容小覷。”

所謂不容小覷,這其中緣由,與鬱林長公主身份地位和勢力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單論鬱林長公主本人,雖說於先帝而言不算最得寵的女兒,可嫡長女的身份之尊貴,是不可抹去的。

其次,長樂宮中以姜太后為尊,聖上雖不是其親生,卻是記在她名下,是為榮辱與共。想當初,凌太后能冊封為太后,也是姜太后的准許。雖說帝王的尊貴無人能媲,可名義上姜太后才是他的母親,本朝以孝治國,其中利害分明。

再論,姜太后的母族,從遠古時期傳承下千秋萬代的家族,源遠流長。榮華富貴之根深蒂固。又是本朝開國功臣之首的姜綦直系後人。當今的大將軍姜奎是姜太后的親弟弟,鬱林長公主嫡親舅父。

且姜大將軍膝下兩女皆是庶出又還正是襁褓嬰孩。

先帝的韋德妃,她的兄長是如今的韋相。寵冠六宮又兼身系名門,比之姜太后無子無寵,還是敗下陣來。一切不言而喻。

朝廷當今的局勢雲譎波詭,今上雄心勃勃,頗繼太祖之志,御宇以來,攘四夷和安內兩不誤。士族群臣中不乏心思活躍之輩,各有各的計較。

鬱林長公主封地隸屬交州,多年殫精竭力經營勢力。且她在各色宴席、宮筵,頗擅於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又與今上姊弟情深。薛如未與太子定親前,她時常尋遍各地風情美人,進獻給聖上。

薛如與李曜的定親,何嘗不是勢力與勢力的牽絆?

窗牖外漸漸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聲,薈蘭院旁的花圃愈顯凋零。

知韞心中略有乏味,淡淡一笑:“談不上不情不願。”遂不再多言。

*****

午時,秋闌宮裡。何淑妃素手嫻熟用著織機,葛履踩在踏躡上,手足都在忙碌。龔才人則在一旁跪坐,幫她拾掇織機旁的線綈。

“淑妃,此事萬萬不可心軟。”龔夫人在一旁逗弄五皇子晗,二公主元湄則在其身旁抱著絹人聽大人說話,“濯璧,你若有甚顧慮,大可告訴我,我是你母親,豈會害你?”

何淑妃目光黯淡了幾分,淡淡一笑,殿內只聽見織機發出的札札聲。

身旁的龔才人見龔夫人面色不豫,寬慰道:“姑母不必擔心。阿姊在宮中多年,哪裡不曉得利害。”

“阿奵……”龔夫人興致缺缺,欲言又止,“你…不會懂的。”

龔才人聞言垂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外大母,絹人上漬了垢。”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龔夫人今日入宮時,帶給二公主的絹人。

是二公主最喜歡的絹人,一直抱在懷裡。方才聽大人說話,覺著無趣,便用那絹人逗弄五皇子,誰知五皇子不喜絹人,揮舞著手將絹人丟在地上。

“不礙事,下次外大母再帶絹人入宮送給阿湄。”龔夫人一改方才母女間的不悅,頗為高興道,“阿湄覺著可好?”

元湄點點頭,遂黏著龔夫人,頗有跬步不離的模樣。

龔夫人笑意更深。

心下不禁感慨。女兒何淑妃肖父,打小外貌、性子都與自已大相徑庭。

可外孫女元湄,不肖聖上也不肖何淑妃,獨獨像極了自已。雖說她現在只是個五歲女童,可面容輪廓,竟連性子也十足相似。

龔夫人總埋怨何淑妃溫和中卻又與自已不親近。然自從有了外孫女,自已心裡這點小小的不滿便抹平了。

何淑妃不知何時停下織機。她一成不變的優雅面容掠過一絲複雜。

思姈神色清冷,將茶盞奉到何淑妃面前,低低耳語:“可需妾將二公主與夫人隔開?”

何淑妃淡笑,未置一詞。

未幾,元湄手中拿著嶄新的絹花,獻寶似的展示給何淑妃瞧。

“母親,好看否?”元湄再次擎起絹花。

“甚好看。”何淑妃語氣輕柔,又捋了捋元湄略鬆散的總角。

*****

知韞從前聽人曾說秋是悲秋,引無數文人騷客悲慟。

然,知韞也曾在秋季時節,鋪開竹簡,泣不成聲。也曾痛定思痛,矢志忘卻諸多庸人自擾之情。

經年累月,原以為一切如細沙捲入南風,不留半分痕跡。

知韞也有妄斷的時候,所謂對某人已無甚感覺,便是將當年傷心事有意遺忘在某一隅。

今年的仲冬,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舞著,宛如無瑕瑤界。花圃假山草卉,在這漫天飛舞之下,令人好似置身於瀛洲仙山。恍如夢境。

知韞信步於偌大的常寧宮,身後的宮人擎著簦笠。

這樣的時節,唯有溫室中才有鮮妍之姿。溫室難免束縛,到底不如花卉怒放時婀娜多姿。

常寧宮的西北角,藏經樓便在此處。

“中書令慢行。”一個面容清癯的僧人,在側門處送別一寬袖束腰著黑色深衣朝服的男子。

那男子便是裴郬。

半月前魏州收復,裴郬等有功之臣,近日常常被聖上召喚入宮。

他清雅出塵,給人以溫文爾雅之感,風姿卓越如詩似畫。多年未見,比之當年,他的眉眼除卻溫潤,多了絲不熟悉的深沉。

半積雪的石階上,知韞定定地注視著石階上,正往下走的裴郬。抬眼間,四目相對。

“那是……”採芙在知韞耳邊低低驚呼。

裴郬白皙的臉龐,在看見女子的那一剎,手中的經書幾乎落地,臉色隱有驚痛。炯炯凝視良久,方察覺出失態。

知韞指尖在袖中緊緊攥著。思緒夾雜著淡淡鳶尾花香,飄回從前。

他們於鳶尾綻放的繽紛裡相識。

裴郬的父親是尚書,秩中二千石,放眼長安都稱得上鐘鳴鼎食,又出自河東裴氏。他的母親是文安長公主的從母,知韞尚在閨中時便是文安長公主的伴讀。

如此以來,恰巧兩人都在宮學中作伴讀,又正當知慕少艾的年紀,一切如同書中寫得那般真摯赤誠。

一切歷歷在目,知韞想起自已閨中時,雖說有孟司徒大人教誨她德才兼備,殷切自已能成為皇后的野心下成長,可到底有劉夫人這樣的慈母。知韞的裝模作樣可是遊刃有餘的。她某段時間極為沉迷《詩經》,白日裡跟隨女師學習閨訓,“爭做”才高行潔女公子,閒暇裡,喜愛看些聞人軼事、市井故事,再結合起《詩經》,豈不妙哉?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中的‘主人翁’與他的愛人,愛你所之愛,愛一切你所饋之物。

她與裴郬當年何嘗不是如此?

“長澤,此宮燈如何?與我襦裙相配否?”

“今年長安風靡的那等畫眉法子,還不如前年呢。”

“我還不信,明年的乞巧宮筵,我的織物還拿不到頭籌!”

……

不識愁滋味的年少時光裡,知韞總會問裴郬些小女子情懷。

他要麼是直白地贊同知韞;要麼便是拐著彎揶揄知韞幾句,在看到知韞惱火時,就會話鋒一變,令知韞眉笑顏開。

唯獨有個人,他們只要話頭一引起,便一發不可收拾……事實上是知韞單方面怒不可遏。

此人便是裴郬授業恩師陳劻之獨女陳蔓。

她心悅裴郬。當然,不止這一個女娘心悅他。

裴郬少年時,長安廣為流傳一句話:“不識裴郎,豈算長安人。”

知韞在宮筵中,也曾聽閨秀們竊竊私語。

“裴郎之姿,唯有太子相匹,不過還是裴郎好。”

另一閨秀訝然:“為何?”

“裴郎之溫潤,方才是我等女娘之最愛。”她笑得揶揄。

話又說回來,知韞也見聞過不少覬覦裴郬之人。為何唯獨最不喜陳蔓。

裴郬的父親,裴尚書頗有文人風骨,重孝悌,嚴恪遵循‘尊師重道’。陳劻素來欣賞裴郬,又將他收作唯一的弟子,正巧他獨女陳蔓心悅彼,便起了結親的念頭,裴尚書則是極為贊同,故而兩家順理成章結成親家。

在未定親前,陳蔓常以各種名義邀約裴郬,雖說裴郬除去頭幾次不知其意圖的情況下答應,其他皆是拒絕。可她仍舊不變心意,借恩師之女的身份,常侍奉裴郬母親朱夫人至深夜,有時還會留宿。

這本就引起知韞十足不滿,可偏偏還無錯處可挑,總不能大咧咧斥責她侍奉尊長吧?

偏偏命運弄人,原本除去孟司徒外,家中尊長皆有意成全。即便如此,最後兩人還得獨自舔傷罷。

石階有些打滑,知韞與裴郬一高一低,彷彿石墩巋然不動。

知韞率先正色道:“卿也來藏經樓。”

知韞說時,並未注意此‘卿’,與‘郬’同音,裴郬卻是猛一抬頭,白皙光潔的臉上再次浮現溫柔。未幾,慌亂調整好複雜的神色。

旋即,他目光隱含灼灼,溫聲道:“家慈信篤佛法,可惜一入冬便腿腳泛隱疾,臣下早朝至今未歸家,便是為家慈尋典藏佛經。”

他還像從前般,為知韞耐心地娓娓道來。

“如此。”知韞作出瞭然的模樣。

一如當年,二人決裂後再見時,知韞雖私下裡心如刀絞。真正站在裴郬面前,卻一改鬱懣,彷彿第一次見面般溫和而又陌生。

裴郬亦如此。

心中縱有黯然銷魂,在知韞面前,依舊強撐著,端方一副玉面公子。溫潤的同時又生人勿近的姿態。

知韞面上冷傲,心中卻也為裴郬這幅姿態傷到。

可知韞不知,轉身時,裴郬堂堂八尺男兒,頭一回竟灑下眼淚,又匆匆擦拭。

這一面,再相見時,已是時隔六年。

是誰說秋是悲秋,怎無人告訴她,悲慟何須分時節?冬比之秋,當真冰涼得刺透人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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