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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擁的呼吸猛地一滯。
烏月氿的孩子不就是季修愈的……
“為什麼要帶走她？你……”
季子擁下意識的想問你這是不要她了嗎，後有覺得不妥，這是人家的事，而且確實帶走會更好一些，在這殺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裡，身邊留有把柄，指不定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帶走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烏月氿看出了他的疑惑，也不在意，餘光瞥見了什麼，又突然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說實話，殿下，您也知道，我是被強迫來到這宮裡的。
在此之前，在南疆，我已經有了一個未婚夫，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本來就快要拜堂了。
可族裡突然出了叛徒，領著一幫殺手殺了上來，我的愛人為了保護我死在了那，我也被人暗算丟在了邊界，被太子撿了去，生下了瑤兒。”
她垂著眸子，叫人看不清半點神色，季子擁卻看見，她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
她狠狠吸了一口氣，鼻子有些泛紅，像是下定了決心，繼續道：
“在懷孕的那段時間裡，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把她打掉，但太子和皇后派人監視著我，說只要我誕下的是皇子，就放我離開，回到南疆，我照做了，期待著生下來的是個男孩，可結果呢？
在看到我生下來的是女孩的時候，皇后直接給了我一耳光，叫人把我扔在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和這個孩子一起。
皇后一直看不起我，但卻又希望我誕下皇子，現在希望落空，我就成了棄子，連同這個孩子一起。
剛進來的時候我想逃跑，被幾個嬤嬤拖拽著又拉了回來，我看著瑤兒那張臉，那段期間我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但是我不能，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應該把對她親生父親和她祖母的氣撒在她身上，所以我這些年來一直問心無愧，好生照顧著她。
但是我的心裡始終不能接受她。
你知道嗎，當我看著她的臉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如果我沒有在這，如果那些人沒有造反，如果我的愛人沒有死，那麼現在，和我站在身邊的應該是他，還有我們共同的孩子。
但是，沒有如果。
我現在苟延殘喘的在這陌生的地方，如同行屍走肉，被人強迫，侮辱，甚至還生下了別人的孩子，你讓我怎麼去接受這一切！”
說著，她把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茶杯四分五裂，她摔得極其用力，殘片飛濺，把她的手劃出了一道醒目的傷口。
翡翠一驚，連忙上前攙扶的把她扶回了位子上，然後熟練的從袖子裡拿出紗布給她消毒，包紮，季子擁這才看見，她的手上早已佈滿新舊交加的傷口，深淺不一，大大小小的都有。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左邊手腕，那裡不知從幾年前起就帶著一隻黑色的袖套，除了玉衡，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突然恍然大悟，知道了為什麼從剛才開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因為他在某些地方和她一樣，都是被迫滯留在這深宮之中，都在外有牽掛的人。
或許不同的是，他比較幸運，靠著自己上輩子學來的一身武藝和幾個忠實的夥伴，雖還在這深宮的控制下，卻活的略顯自在。
而烏月氿沒有選擇，她與外界失了聯絡，族裡現在應該是被叛徒掌控著，回去多少也是死路一條。
她沒辦法回去，也回不去了。
在這偌大的異地，與她唯一有聯絡的卻還是她被人強逼生下的孩子。
可是如果連這孩子都走了，那她……
“你該如何？”
季子擁問了出來。
烏月氿此刻雙眼已經恢復了清明，深處卻如同寂林，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唇瓣輕啟。
“待她離開，我也不會好活。”
她進宮那年，只有十六，在這深宮裡待了六年，那個在族裡被人仰慕，被人關照，被人關愛的小女孩早已經死在了逃命的路上。
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最後的最後，她送走了這個無辜的孩子，她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那個曾經會牽著她的手，在黑夜裡給她溫暖的人已經在地裡化為白骨，不知葬在何處，可能甚至沒有被好好的埋葬，曝屍荒野。
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繼續在這世上活著呢？
沒有。
或許對烏月瑤還有一絲情感在吧，所以她選擇把她送走，她知道季子擁絕對不會丟下一個孩子的，作為交換，她為他解惑。
在最後一刻，還能派上一些用場，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老師表揚的小朋友，開心的笑了。
季子擁張了張嘴，最後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淺嘆，這是別人的決定，自己沒有辦法感同身受，至少尊重對方的選擇。
有時候活著，遠比死亡更加痛苦。
他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十分認同。
但是，他還有牽掛的人，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
兩人相互沉默的喝完了一壺茶水，烏月氿遞給季子擁一本筆記，說這是她在南疆畢生所學的知識，一定對他頗有幫助，然後讓翡翠送他們離開。
正打算去接烏月瑤，出門，拐角處，就看見了一個躲在角落裡哭泣的小人。
烏月瑤蹲在角落裡，豆大的眼淚像決堤了般，不要錢的往下直掉。
卻死死咬住下唇，不洩露半點聲響。
季子擁知道，看來是剛剛烏月氿知道這孩子在，所以才會自顧自的和他訴說。
看著眼前五六歲模樣的小娃，季子擁蹲了下來，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
既然剛剛已經聽進去了，那現在他也不做過多解釋了。
烏月瑤抬頭，看向眼前背對著夕陽的男子，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湧上心頭，哇的一聲猛地撲進了季子擁的懷裡，放肆大哭了起來。
烏月氿站在緊閉的窗戶旁，幾滴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她的鎖骨上，她也毫不在意，只是定定的站著，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母女倆隔著一扇木窗，隔的很近，又隔的很遠。
翡翠在一旁站著，一言不發。
開陽站在他們旁邊，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