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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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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不論少年再怎麼自命不凡, 也不過是自幼生長在這尋歡作樂之地,且因為運氣好沒怎麼吃過苦頭的小孩罷了,何曾正面對上過這般開刃染血,滿是威懾的凜冽鋒芒?少年雙腿戰戰, 寒顫直從後背往上竄起, 一瞬間竟覺得自己像是在野外被覓食的孤狼死死盯住的獵物,只能趨於求生本能掙扎著往後退。

他退開的急, 結果腳下突然一個踉蹌, 眼看著就要跌倒, 倒被柳栐言從後邊搭著肩膀扶住了。少年在他的借力下站穩,下意識尋求庇護地往柳栐言身旁躲去,嚇得煞白的小臉上滿是驚恐, 瞧起來竟也有點惹人可憐, 哪裡還有之前的囂張氣焰,柳栐言有些好笑,

“好了承午,你都快把人家嚇哭了。”

柳承午聽到主人阻止, 又看了眼畏畏縮縮躲在主人身後的少年, 這才依命收斂起情緒, 低下頭沉穩應是。他一恢復平靜,就使少年從原本如有實質的壓迫感中脫離出來, 只剩一種死裡逃生的後怕, 少年驚魂未定,聽柳栐言問說要不要請診還遲鈍了好久,等反應過來後忙抖著雙手替他們開門。

但他開門後並未直接帶二人進去, 少年雖然還沒冷靜下來, 多年養成的習慣卻還在, 他開啟門就往裡探了探腦袋,略有些委屈地向裡邊的人通報,

“公子,我給你找來大夫了。”

廂房內就有人應了一句請進,那聲音悅耳而清澈,竟像是在林間閉眼傾聽潺潺的溪水,柳栐言有些稀奇,面上倒是不顯,只隨著少年一道進入屋內。

少年見識過柳承午的兇惡,再不敢認為對方只是個不起眼好揉捏的木訥侍衛,領二人進屋時就始終挨著柳栐言走,生怕一不留神和這個護身符離得遠了,會被另一個人給就地解決掉。柳栐言看出少年是害怕,被這般緊貼著也不計較,他不露聲色地觀察裡頭陳設,廂房寬敞,佈置的物具皆雅緻非常,倒不太像柳栐言所以為的楚館頭牌的風格,而等他們走到床邊,就看見方才出聲喊進者正躺在床上,微微抬起眼睛,對柳栐言等人安靜注目。

柳栐言低頭看清那人樣貌,有一瞬幾乎是無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那是個瞧起來二十左右的青年,面如冠玉,清雋雅俊,斂眸凝眉時如同高不可攀的松上雪,可等他微彎唇瓣,朝幾人露出淺笑,就又像那春雪消融後的清潤泉水,一派君子溫潤,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公子莫要胡說,您連入花宴都還沒辦過,根本就不曾……怎麼可能會染上髒病!”

柳栐言還沒做聲,一旁的少年卻聽不下去了,他捱到床前,急急反駁道,

“不止是手臂,身上也有許多,”

懷洛就與冬青對視一眼,他回想了一會,猶豫回話道,

“前些日子新得過一些香料,味道聞起來還算不錯,就用了幾次。”

懷洛沉默片刻,不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可大夫是他讓冬青找來的,醫者問診也總得回話才行,懷洛輕輕嘆出一口氣,撩起袖口讓柳栐言看他的小臂。

由於染疾,青年並未起身,只是靠坐在床頭,身上也僅著了一件素白的寢衣,大概是腰間束帶鬆散,不經意間就從襟口露出了小片猶如細瓷的肌膚,以及一部分漂亮的鎖骨。然而他本人似是對此一無所覺,仍舊是平穩從容,如玉端正的模樣,懷洛略微頷首,倒比他的小廝要知禮的多,

“有勞先生跑一趟,冬青,給先生看座。”

他說著,又停頓了一會,才抬起眼睛來,對著柳栐言露出個虛渺的笑容,

那節手臂上駭然遍佈著紅色的斑塊,由於那膚色白淨,上頭的紅斑瞧起來就格外可怖,許是曾經忍受不住麻癢抓撓過,有些地方還破了點皮,懷洛用看不出什麼情緒的表情瞧著那片紅痕,

“你是有哪裡不適?”

懷洛的手腕骨節分明,白潤的像是經過精心雕琢的玉器,瞧起來格外賞心悅目,柳栐言輕釦在上頭,只覺得連指下的觸感也十分溫潤,他診脈診的認真,一時間整個廂房皆無聲靜寂,柳栐言確認過兩次得出結論,便慢騰騰地收回了手,對懷洛問道,

“你最近可有接觸過什麼新東西?”

名叫冬青的少年對著他倒是聽話,聞言便小心繞開柳承午,替柳栐言搬來了座椅。柳栐言因為少年的做派,對這個懷洛本來沒有什麼好印象,結果被如此客客氣氣地對待,不免有所改觀,他順勢坐下,態度已溫和了不少,

柳栐言尚未接觸過在這等地方討生活的病患,因此坐在那反應了一會兒,才想明白他們說的髒病是什麼意思。這裡既然是花街,因與客人歡好而不幸染上疾病的人自然不在少數,不過按照少年的說法,懷洛似乎還未曾做過這些,柳栐言不好妄做決斷,便等懷洛讓少年安靜下來了,才先仔細診查過他手臂上的紅斑,接著搭上腕間替他聽脈。

“所以想勞煩先生幫忙看看,我是不是染上了什麼髒病。”

柳栐言聞言點點頭,他轉向冬青,隨口詢問有沒有筆墨,而懷洛身為頭牌,絕不可能只是靠出塵的氣質和樣貌。他自幼開始苦習專研,從吟詩作曲,到撫琴弄畫,樣樣皆是熟練精通,於是這屋中什麼都可能少,就是少不得筆墨紙硯。

冬青聽他要求,忙從抽屜中尋出用具,小跑著遞給柳栐言,柳栐言伸手接過,一邊提筆寫方子,一邊讓懷洛安心,

“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是對這些脂粉起了反應罷了。”

懷洛面露茫然,倒是冬青反應的極快,聽他這樣說完,愣是一驚一乍起來,再開口竟有些憤憤,

“莫非是香料被人動過手腳,有意拿來謀害公子的!?”

柳栐言看他氣的直跳腳,頓時覺得有些好笑,這小孩雖說自大胡鬧,待人又沒什麼禮數,但對著懷洛確實還算上心。柳栐言本想等他自己冷靜下來,結果這小孩卻越想越覺得有理,沒一會都開始設想幕後黑手可能是誰了,只得無奈喝止住他的胡亂猜測,耐心解釋到,

“這並非是毒,只是每個人體質不同,有的人就是碰不得而已。”

若用通俗點的說法,就是懷洛對這香粉過敏,才會在使用後起一身的紅疹,柳栐言筆下行雲流水,寫好後將分別做上了標註的兩張方子交給冬青,

“這裡有兩副方子,一副外敷,一副內服,”

柳栐言指點過每日的用量和次數,又轉而仔細叮囑懷洛,

“之後幾天飲食需清淡些,切莫再繼續接觸那些粉末,平心靜氣,過兩日我會再來複診。”

懷洛從柳栐言說無礙後就有些失神,此時聽他囑咐,忍不住反問道,

“…這,當真治得好的嗎?”

他久居秦樓,見多了曲終人散的悲愁,哪怕現下在外人眼中風光無限,受得萬般追捧,也明白自己終有一天會如夕花敗落。

懷洛當然知道,他之所以到現在都無需以身侍客,並不是真的有什麼地方與旁人不同,能得鴇母另眼青睞,只不過是為了先提升他的名望,捧高他的身價,以便在舉辦入花宴時,能將那初次的春宵賣個好價格罷了。

而若是在辦宴前莫名得了髒病——此疾來勢洶洶,毫無預兆就起了一身紅斑,時不時還麻癢難耐,懷洛身在青樓,除了不小心沾染上這些,根本想不出其它可能——百口莫辯,無法自證清白,讓耗費在自己身上的錢財精力全都白費,他會有怎樣的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才讓冬青掩人耳目地請來大夫看診,以便讓自己提前有個底,沒成想他都做足了心理準備,卻被告知只是普通的起疹,不免有些心緒恍惚,好在眼前這位醫者十足的耐心溫和,聽他喃喃疑問就含著笑意彎了眉眼,輕聲開口寬慰到,

“不止治得好,你要是謹遵醫囑,連印子都不會留下。”

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柳栐言對懷洛的印象還算不錯,自然也願意待他客氣些,多費幾句口舌讓他安心,

“你不用多想,只要按時服藥,這些症狀很快就會消退,要是還不放心,也可以讓別的大夫再幫忙診治一次。”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懷洛自然踏實不少,施禮向柳栐言道謝。他一低頭,仿若綢緞的髮絲就向旁垂下,露出下邊纖細柔弱的後頸,饒是柳栐言加上前世的經歷見多識廣,也不得不在心裡感慨一句身姿俊秀、我見猶憐。

懷洛道完謝,又吩咐冬青給柳栐言準備診金,雖說兩日後還要再來複診,但一碼歸一碼,柳栐言也就不做推卻,坦然從少年手中接過那隻掂起來有點分量的小錢袋子,轉手就遞給了柳承午。

柳承午自是恭敬接下,轉而習以為常地將銀錢收入懷中,他先前沉默守在主人後方,連一點存在感都沒有,若非和柳栐言有這麼個交接,懷洛甚至差點沒注意到他。柳栐言等柳承午收好後忍住了想要揉一揉這人的念頭,他已診斷出病因,也開了藥方,無需繼續停留此處,於是攏起袖子對懷洛拱手告辭,懷洛不便起身,就同樣低頭行禮,再次致謝後才讓冬青送他們二人出門。

由於確定了懷洛的病症沒什麼問題,少年便再沒有必要藏頭露尾,一路上見到人都懶得避讓了,大搖大擺地將主從二人原路引至樓外。他停在門口對柳栐言說話,結果才剛吐出一個你字,卻突然覺得自己被冰惻惻地刺了一下。

冬青驟然僵住,他順著寒意側目,發現是柳承午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立馬連本來要說什麼都忘記了,他在壓力下囫圇跟著道了次謝,也不管二人是什麼反應,一扭頭就飛快地跑了。

他逃的跟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柳栐言伸手勾住柳承午,牽著他慢慢走在街上,

“怎麼,還在生那冬青的氣呀?”

柳承午表情嚴肅,聞言就微微擰起眉,像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主人的問題,柳栐言逗他,

“你不是挺喜歡小孩的嗎?從前也沒見你對林江他們這般兇過,今日倒是記仇的很。”

“……這如何能一樣,”

柳承午下意識反駁,說完就抿了下嘴。他仍有些氣悶,又惱自己嘴拙,最後只是低低道,

“他們再怎麼鬧,也不曾對您如此不敬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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