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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空白，像是什麼東西被厚重的白霧給隱藏了起來。
江醫生解釋說：“這個病人有些特殊，別人都是由家屬送進來的，只有她是自己跑進來的。住進來之後一直不說話，還是湯院長想辦法讓她開口說話的。”
安懷宇追問：“沒做過什麼檢查嗎？”
“多虧湯院長的引導，她配合著做了幾項常規檢查，後來就不配合了。”
安懷予心裡浮起重重疑惑，又問：“她跟湯院長的關係怎麼樣？”
江醫生回想著，沒覺得他們兩人有什麼不對付的地方，不過，有一事倒是要稍稍特別一些。
“湯院長出事的前一天，她和湯院長吵了起來，都動手了，把保安都招來了。”
白鷺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江醫生說：“我記得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她們在樓頂的天台，我當時推一個病人回病房，正好看到了。”
保安趕到的時候，穀雨見人就推，還把一保安推撞在牆上，導致胳膊受了不輕的傷。
大家都說穀雨犯病了。
安懷宇馬上就去找保安問話。
醫院三個保安湊到一起，也正討論著昨夜發生的事。
安懷宇便問他們：“昨晚上可有聽到什麼動靜？”
一保安回答：“昨晚我值夜班，什麼都沒聽到。”
“什麼都沒聽見？”安懷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啊，我還和隊長說呢，感覺昨天犯病的都比平時少，挺安靜的。”
保安隊長點頭證實：“是。”
江醫生說，這種事在他們療養院很正常，病人不犯病的時候，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可一旦犯病，就不受控制，攻擊性很強。
白鷺翻出手機裡那張雙箭頭的圖，“江醫生，你見過這個嗎？”
江醫生看了看，搖頭，“沒見過。”
此刻，刑事犯罪偵查中心的留置室裡，穀雨躺在地上，安靜淡然，彷彿昨夜鬧得沸沸揚揚的兇殺案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也彷彿這世界都和她無關。
她的目光牆壁上，刻出的猩紅符號上——一個雙箭頭符號。
偵查中心刑警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白鷺回到了她曾經最熟悉的地方。
安懷宇本來還在滿腦子想著同事們看到白隊迴歸後的驚訝和歡喜，突然看到自己的辦公桌一片凌亂。
這要是讓白隊看到了，不得說他？
他腳底抹油地，一溜煙就跑去收拾了，唯恐慢了一步，會礙到白隊的眼。
其他同事都被門口的動靜吸引了目光，看到白鷺的身影時是又驚又喜。一起經歷過生死奮戰的同事，有時候比朋友親人還要親。白鷺一回來，大家的心裡就有了定海神針。
柳文文趕緊把桌上厚厚一疊資料搬到了偶像面前，“白隊，這是我整理的資料。”
白鷺接了過來，剛要回到自己工位，劉大明就湊了過來，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
“怎麼了？幹嘛？”白鷺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劉大明眨巴著閃亮閃亮的小眼睛問：“白隊，穀雨，認識嗎？”
“認識，犯罪嫌疑人。”白鷺的回答比鋼鐵還直接生硬。
劉大明馬上擺起了江湖百曉生的架勢，“不知道了吧，她之前是個法醫。”
犯罪嫌疑人，自己跑到精神療養院去，身份還是法醫，讓白鷺腦子裡的迷霧又濃了幾分。
劉大明湊到她耳邊小聲提醒：“這人可不好惹，脾氣要是上來了……”
話還沒說完，一個拳擊手套就氣鼓鼓地落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白鷺抬頭一看，跟來人打起了招呼：“師哥，好久不見。”
“誰是你師哥啊。”
來人拉著一張冷臉就朝自己的工位走去，空氣裡馬上瀰漫起了火藥味。
劉大明趕緊把他給拉走了，“沒吃呢吧？剛鍛鍊完，吃點兒，補補胸肌，走。”
柳文文湊起了熱鬧，也跟著去了，“大明哥說他請客！”
“對對對，六塊錢以下隨便點。”
“文文，免費續米飯和鹹菜那店兒在哪兒？”
劉大明還真是大方得很摳搜。
大家都走了，安懷宇看著還沒回過神來的白鷺，問了句：“白隊，要不我們也吃點兒去？”
白鷺回過神來，把安懷宇按到了工位上，“給我坐下。”
安懷宇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配合地坐下了。
“坐正了！”白鷺的眼睛像鷹隼的眼睛一樣觀察著。
“行。”安懷宇只有配合的份兒。
白鷺慢慢繞到了安懷宇的身後，手裡的資料被她裹成了圓筒，突然，她猛地起勢，用圓筒刺在安懷宇的背上。
猝不及防的安懷予吃痛地趴在了桌子上，下意識地用胳膊抵擋。
他懂了，白隊是在還原案發現場。
他委屈巴巴地，“你要還原案發現場，跟我說一聲，我配合啊。”
“沒有人會配合一個手持尖刀的兇手，可是，這次案發現場的屍體上卻沒有掙扎和反抗造成的痕跡。”白鷺的手在安懷予的背上比劃著，“而且，刀口的位置集中在這個位置。”
安懷宇很吃驚，屍體沒有反抗痕跡，意味著湯院長在遇刺的時候沒有知覺！
他剛要對案情進行深層次的猜測，白鷺就打斷了他：“等張恆碩那邊出了報告再做驗證。”
審訊室，穀雨被控制在審訊桌的包圍裡，冰冷的鐵鏈圈住她的手腳。清冷的幽光裡，她素淨清秀的臉蛋看上去很優雅，透著一股憂鬱和哀傷，讓人很難把這樣一個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女人和殺人兇手聯想在一起。
白鷺審過很多人，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偽裝，面對穀雨這樣反差的人物，並沒有多少唏噓感慨。
審訊開始。
“姓名？”白鷺問。
穀雨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似的，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安懷宇試探地說了一句：“半年前，因為精神疾病停職。”
穀雨還是沒有給予任何反應，彷彿他們所說的這些都和她無關。她冷靜到近乎冷漠，偶爾無聊了，手指會在面前的小桌板上敲幾下，供個樂子。
面對這種怎麼問也沒有一絲進展的審訊，安懷宇的心裡有些煩躁，他無奈地嘆息一聲，換了個方式問：“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穀雨終於有反應了，卻不是給他的，只是神經質地環顧著四周，似在尋找，似在探尋，又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我很乖的。”
“我有乖乖吃藥。”
安懷宇的耐心就快耗盡了，但他不想一無所獲，又問：“你今早為什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穀雨慢慢搖晃著身體，一副完全沒聽見問話的樣子。
安懷宇索性拿起桌上的塑封，裡面是一把沾了血跡的水果刀，正是穀雨在案發現場時握在手裡的那把。
“這個，你認識嗎？”
穀雨看到匕首，馬上配合地回答：“認識。”
安懷宇的眼裡燃起了希望！審訊終於有了進展。
可是，下一刻穀雨的回答就把他推入了冰冷的水裡。
她神經質地微笑回答：“這是水果刀啊。”
她還溫馨地提醒安懷宇：“我們不可以碰。”
儼然精神療養院裡聽話順從的病人模樣。
安懷宇的耐心被消耗得一乾二淨，呵斥了句：“你不要跟我裝瘋賣傻！這把刀上只有你一個人的指紋。死者身上的傷口和這把刀比對相符，並且有目擊證人親眼看見你拿這把刀！”
他嚴肅得像個判官，平時，多少油腔滑調、牙尖嘴利的犯罪嫌疑人都會敗在他的審訊下，可是，穀雨卻只是輕輕鬆鬆地笑笑。
白鷺拿出了一張照片，“見過這個嗎？”
穀雨原本不屑，目光在掃照片上的雙箭頭圖案時，空洞的眼神頓時就變得精神了。在白鷺和安懷宇都以為終於觸動到她，可以從她嘴裡聽到些正常話時，她突然神經質地掙扎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靠近，讓她感到恐懼，嘴上還唸唸有詞：“要不要捉迷藏啊？”
她的一切言行都是發病的症狀，安懷宇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伴隨一聲輕響，門關上了，房間裡只剩下白鷺和穀雨。
白鷺冷靜地看著她。
“演夠了嗎？”
“看得出來，你見過這個圖案。”
穀雨的表演騙得過安懷宇，卻騙不了白鷺那雙眼睛。
“別裝了，谷法醫。”
穀雨停下了枯燥無聊的表演，冷靜地抬起頭，稍稍調整了下氣息，恢復了正常的神態。
穀雨終於開始了她的審訊。
“說說吧，為什麼殺了湯院長。”
穀雨冷冰冰的聲音從喉嚨裡鑽了出來：“我是個法醫，我殺人，根本不用第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