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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遠古之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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襪子以和之前一樣輕鬆的速度奔跑,但這次沒有歡樂。狼的舉止低調而焦慮,儘管襪子沒有說話,但 Dirt 可以感覺到。Dirt 自已的內心充滿了擔憂和同情——他從未見過襪子這樣,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除了試圖用愛意來窒息他。但現在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跌倒,Dirt 不會以會碎掉全身骨頭的速度奔跑。

隨著他們越跑越遠,Dirt 看著那些無邊無際、高得不可思議的樹木慢慢地發生了變化。起初變化很微妙——它們變矮了,而且偶爾會有一個藍色斑點出現,但只持續一瞬間。Dirt 希望自已能坐起來好好看看周圍,但他不敢嘗試。除非先問清楚,然後慢慢嘗試,而現在似乎不是個好時機。

大森林的邊緣出現在眼前。土差點就坐起來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因為風急,他可能已經看到了。從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天空中一條線正在靠近,從連綿的綠色變成了連綿的藍色。那條線後面沒有樹;至少,沒有大到可以看見的。

他不知道森林外面還有一片“天地”。但前方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明亮,他發現自已突然想停下來,不想跨過那道門檻。沒有真正的天空,外面不安全。

但他們沒有停下來。襪子的速度從未減慢。

太陽從永恆之樹後面衝出來,猛烈地落在他身上,簡直讓人無法直視。他的每一寸髒面板,從腳底到耳尖,都被陽光的熱量加熱。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到任何東西,而且他那隻好眼也疼得厲害,深藏在眼睛後面。但他不能就此閉上眼睛。要看的東西太多了。

到處都是小樹,形狀各異,顏色各異,但都很小。小得不能稱為樹。襪子必須挑選他要經過的樹,而且他必須繞過大多數樹。有些樹長得茂密,葉子像成千上萬根針一樣。有些樹又高又細,或者同時向各個方向生長。平而細,彎而直,寬而窄——簡直太多了,無法追蹤。

還有陰影。光與影的線條籠罩著一切。他以前從未見過陰影,但每樣東西都有陰影,而他沒有時間去適應它們。也沒有蕨類植物。一點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草、灌木和大片裸露的土地和岩石。鮮綠色、深綠色、柔和的藍色甚至紫色的葉子構成了混亂的景觀。一切都飛快地掠過,Dirt 無法看清楚,很快他就開始感到頭暈目眩。這一切都太過分了。空曠的天空,無法避開的明亮太陽,種類繁多的植物。

但他無法移開視線。他一刻也不能移開視線。凹凸不平的地面變成了丘陵,景色開始快速變化,他記不起剛剛看到的最後一件事。

難怪索克斯住在這兒。這裡什麼都有可能出現,每個方向都有無窮無盡的變化。森林神聖、莊嚴、空曠,除了樹木和蕨類植物,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生機勃勃。但在這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泥土已經無法分辨事物了。他的大腦實在是太混亂了,無法跟上,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他感到有點噁心,希望自已抓著襪子的手足夠有力。最後,他閉上了好眼睛,希望暫時不看東西能讓他恢復過來。

襪子突然停了下來,速度太快了,泥土差點滑倒在地。——我覺得你需要喝點水。見到媽媽時你應該很健康,但你頭暈目眩。——

“謝謝。要看的東西太多了。我只是……太多了。”泥土滑落下來,落在他的腳上,但不太優雅。畢竟,這是一次小小的跌落。這裡的地面又硬又窄,有很多尖銳的小石頭和木片,他跳來跳去,痛苦地嘶嘶叫著。

“你很柔​​軟,”襪子說。

“我敢打賭,你四天大的時候就這麼軟弱,”迪特回答道。“那是什麼聲音?哦……!”

前方的水比迪特想象的還要多。它像一條大溪一樣奔騰,寬得讓人無法跳過。一條河。這是一條河!迪特雙手雙膝著地,爬到水邊,擔心水流太快。陽光照耀著它,閃閃發光,陰影處讓他能一直看到底部的沙子。

-喝就好。別跳進去,不然它會把你沖走。-

“我現在真的不渴了,”迪特說。“我之前喝了很多水。”

-那就喝一點吧。這只是水。你餓了,不是嗎?我太大了,沒法幫你抓蟲子,但我聞到了一些雞蛋的味道。你想吃雞蛋嗎?-

“我不知道雞蛋是什麼。它們好吃嗎?”

“我不知道。它們是你們這些小東西的食物。在這兒等著。”——襪子轉身,默默地走開了。

小狗一走,百般安靜的聲音便湧入。鳥鳴聲、微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敲擊聲、吱吱聲和嗡嗡作響的昆蟲聲。氣味也不同了,像水、灰塵和花粉。這裡的溼度低了很多,空氣也不像森林裡那樣厚重,像毯子一樣。

他決定還是喝點水,於是小心翼翼地把頭埋下去,喝了幾口水。他太擔心自已會掉下去,所以甚至都沒嚐到水的味道,等他喝夠了,就往邊緣挪了三四步,以防萬一。

這裡並不太令人不快。各種各樣的事物都顯得很溫和,好像它們應該以某種方式結合在一起,遵循著他沒有發現的某種模式。但這並不意味著這裡不危險。森林比這裡安靜得多,看看他在那裡發生了什麼。

小蟲子飛過,太小了,看不清它們的形狀。它們幾乎就像陽光中的微粒,以緊張的速度飛來飛去。陽光照在他的腿上也感覺很好。很溫暖。一隻小動物,不比他的手大,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速度太快了,Dirt 沒能看清楚它。

回來後,索克斯禮貌地搖晃了一下灌木叢,以免 Dirt 再次受到驚嚇。

-來,小人類。吃這些。-

小狗張開嘴,伸開舌頭,露出四個圓圓的白球。泥土接過球,用大拇指摩擦著它們堅硬光滑的表面。它們看起來不像是食物。

“我該怎麼吃它們?”

-裡面滿是汁液。妖精們用牙齒在頂部敲一個洞,然後在底部再敲一個洞,然後吸出汁液。它們不吃殼。-

迪特拿起一顆,仰起頭。他用一顆尖利的牙齒敲擊貝殼。但沒成功。

-用力一點,傻傻的小人。但不要太用力,否則它會散架。-

泥土把它敲得更厲害了,然後更厲害了,最後他在底部打了一個小洞。他把它翻過來,敲,敲,啪啪。他用嘴唇捂住洞口吮吸,裡面的液體慢慢滲進他的嘴裡,流進他的喉嚨。它味道溫和,溫暖宜人——要麼是因為在襪子的嘴裡,要麼是因為之前被陽光照過。

他以同樣的方式吃了第二個,然後 決定兩個就夠了。“我感覺好多了。我想你是對的。我只是需要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會兒。不過現在兩個就夠了。我可以把剩下的留著嗎?”

-不,你會弄破我的毛,而且會弄到很難舔掉的地方。要麼吃掉,要麼扔掉。-

“我可以把它開啟嗎?”

-我們不應該讓媽媽等。我們不想讓她生我們的氣。-

“哦,好的。我趕緊去。” Dirt 迅速用手指掰開一顆蛋,驚訝地發現裡面有兩個部分——黃色部分和透明部分。黃色部分在裡面形成了一個小球,於是他把它吸了進去,把剩下的扔了。最後一顆蛋裂開了,掉進了地上,留下一小塊泥巴。他舔乾淨手指,爬回 Socks 身上,他們又出發了。

現在 Dirt 恢復了一些精力,景色比以前有趣多了。他決定喜歡陽光,但只能喜歡到這種程度,否則會很累。無盡的色彩飛過,呼嘯的風吹走了所有其他的聲音。他給 Socks 送來了陣陣歡樂,小狗似乎在他們走的時候輕鬆了一些。

另一隻小狗也出現了,身上的毛和 Socks 一樣,都是灰色、棕色和白色。它跑到旁邊,好奇地看著 Dirt,嗅著他的方向。Dirt 以為它是在說“你好!”,但另一隻小狗沒有回應。相反,Dirt 聽到了兩隻小狗之間談話的片段和耳語,速度太快了,他根本聽不清。

幼崽根本不需要語言;相反,它們會將複雜的想法一併傳送出去。Dirt 能理解的那些小片段很奇怪,但並不像樹夢那樣陌生。主要是氣味——感覺像是他從未見過、也永遠不會見到的顏色的氣味。各種氣味、無言想法的集合,也許還有形狀或顏色的閃現。Dirt 懷疑,即使他們放慢速度讓他聽到一切,他也不會從談話中得到比現在更多的東西。

第三隻小狗也從另一邊跑過來,和它們一起跑來。這隻小狗比前兩隻更紅一些,它聞了聞 Dirt 的氣味後,只停留了很短的時間。

然後是第四隻、第五隻,Dirt 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幾十只了。它們落在 Socks 後面,Socks 此時看上去很自豪。

他們經過一堆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碎骨。有些比其他的更新鮮,整堆骨頭散發著腐爛的惡臭。Dirt 仔細看了看,他知道他永遠猜不出這些骨頭是什麼,有些骨頭很大,如果不是堆在其他骨頭上,他會以為它們是小樹幹。

襪子放慢速度,小跑著,帶領著狼群爬上一座小山,朝著一塊像樹幹一樣寬的平坦岩石走去,岩石位於一個較小的洞穴入口上方。肯定就是那裡了。那裡是母親的住處,也是襪子和兄弟姐妹們居住的地方。在前面,小狗們在泥土中玩耍、追逐和打鬥。這一帶非常熱鬧,整個山坡上都是沙土。他們把所有的植物都扯掉了。

-你以前從不粗魯,但不要對媽媽粗魯,-襪子想。

“我不敢,”迪特想,他是認真的。

襪子剛把他帶到洞口,氣味就告訴他這不是人類居住的地方。洞穴裡散發著捕食者的惡臭;和襪子的味道一樣,但更濃烈,還混雜著其他東西。也許還有一絲尿味,還有一些辛辣的味道。空氣一動不動,令人頭暈目眩,溫暖宜人。他的身體充滿了緊張感,這種緊張感來自比他的思想更深的地方。這是狼的棲息地。這裡危險重重。

裡面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來自他們身後的入口,Dirt 的眼睛花了一會兒才慢慢適應。這個巢穴是一個洞穴,大到足以同時容納外面的每一隻狼甚至更多。

而且必須如此。母親太大了,Dirt 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已在看著她,直到他發現那雙黃色的眼睛。她太大了,讓人無法理解。除非他走得更遠,否則他無法一次看清她的全部。

她黑得像影子,側臥著,照料著十隻和 Socks 一樣大的幼崽,相比之下,它們顯得很小。還有幾隻幼崽躺在她周圍,耐心地等待輪到它們。她的頭比 Socks 的整個身體都大,她的眼睛盯著它們,這讓他慶幸自已是在騎著它,而不是在走路。

靠近點。

他腦海裡母親的聲音如此響亮,以至於取代了所有其他的想法、每種情緒。但聲音只有那麼大,不會更大——不會大到傷害他。而且 Dirt 確信,只要她願意,她就能傷害他。只要聲音再大一點,他頭骨裡的東西就會從耳朵裡飛出來。

索克斯小心翼翼地走近,不確定。他停在她鼻子前,她傾身嗅著他的臉。

她那龐大的體型,以及她移動的速度和優雅令他心神不寧。光是看著她,他就感到站不穩。

讓他失望。

襪子蹲下,泥土滑落下來,腳先著地,落在柔軟的泥地上。沒有蕨類植物,沒有樹葉,什麼都沒有。他想知道為什麼。

靠近點,泥土。站到我面前。

恐懼終於追上了他。她的鼻子很大,只要吸一口氣就能把他吸入肺中。他可以挖空她的一顆牙齒,睡在裡面。他不敢靠近。他知道他必須這樣做,但他動彈不得。他的腳不聽使喚。

他握緊拳頭,咬緊牙關,試圖讓自已冷靜下來,但無濟於事。他內心的恐懼如此強烈,比疼痛還要可怕。這才是痛苦。他寧願挨一百拳,也不願面對母親。

當其他小狗開始關注正在發生的事情時,他的腦海裡充滿了一陣陣的樂趣。他的腦海裡同時浮現出十幾個不同的畫面——有些是他被吃掉,用來嚇唬他;有些是他被舔,用來安慰他。

你們都安靜點。你們會傷害到他的。你們沒看到他有多脆弱嗎?

她環顧四周,他腦子裡的聲音安靜了下來。索克斯輕輕地給了他一絲鼓勵,這很有幫助。有一點幫助。

DIRT,如果你想和我的孩子在一起,你必須克服你的恐懼。我不會讓你教他軟弱。

這讓他感到恐懼,但恐懼的方式卻截然不同。被撕裂和死亡是一回事,但被拋棄的感覺卻難以想象。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迪特將注意力集中在內心,試圖強迫自已不要害怕。恐懼在他胃裡翻騰,像火一樣抓住他的關節,讓他一動不動,將死亡的氣息吹進他的腦海。但他把這一切都拋在腦後。他再次奮力前行。

他抬頭看著母親,站直了身子。恐懼感並沒有消失,但他變得更堅強了。他必須堅強。一滴尿液漏了出來,他的膝蓋不停地顫抖。但他站了起來。他沒有移開視線。他向前邁了​​一步,然後又邁了一步,然後停了下來。

好多了。現在,讓我們看看你哪裡出了問題。

母親那雙巨大的黃色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她的注意力就像一記耳光打在他身上。她的目光穿透了他的面板、他的思想,以及他無法言說的某些部分。她把他從裡到外都翻了過來。

當母親的目光將他舉到空中時,泥土感覺到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母親緊緊地抱著他,讓他感覺自已被包裹在木頭裡。他連手指都動彈不得。她扭動著他身上看不見的部分;他能感覺到的部分,是真實的部分,但卻是看不見的部分。她觸控到的大部分地方都感覺很生硬很疼,就像他腿上的傷口一樣。

她把他翻到空中,慢慢地左右旋轉,從各個角度觀察他。現在他知道玩弄幼蟲是什麼感覺了。如果他還能控制自已的聲音,他肯定會嗚咽起來。

經過幾次旋轉後,他很難保持清醒。母親的檢查將他體內的能量全部擠出。或者,也許她拉伸了他,能量自已就漏出來了。無論如何,他體內漏出的東西很難理解。他的專注力、內心控制力等等。

她凝視著他的記憶,他所經歷的每一刻都在一瞬間閃過。在看到他第一次醒來時渾身沾滿透明黏液的情景後,她再也無法回溯。

母親的眼睛閃著橙色的光芒,而迪特在半空中顫抖起來。她又觀察了他一會兒,但他無法用任何方式感知到她的感覺。

當她終於把他放到地上並放開他時,他重重地摔倒了,臉都埋在泥土裡了,他才意識到自已失去了平衡。

她沒有給他恢復的時間。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試圖回答,但缺乏精神力量來將想法理順。

無論如何,媽媽都看見了。

你不知道。真有趣。你曾經如此傲慢,現在卻變成這樣。

“他以前是什麼人,媽媽?”索克斯想。為了汙垢,他曾用言語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只是一粒被風吹起的古老塵埃,偶然落在這裡。我知道他在嘗試什麼,但在這樣做的過程中,他失去了一切。他的記憶,他的處所和人。甚至他的時間。

母親的聲音伴隨著一些影象,這些影象更詳細地解釋了她的想法。迪特看到一個成年男子的輪廓,雖然模糊,但已經長大了,他知道這就是他自已。他感到自已置身於許多人之中,生活在一個屬於人類的地方。看到自已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做了一件偉大、重大、危險和愚蠢的事情,但最終失敗了。他看到自已像雞蛋汁一樣被吸出這個世界,漂浮在萬物之間難以理解的虛空中,而他的本質,他的自我,正在慢慢蒸發。一點一點地,他越來越少,直到幾乎為時已晚。

最後,塵土看到剩下的東西輕輕地被現實之流所吸引。他回到了時間和地點,看起來半埋在泥土中,身上覆蓋著自已腐爛的痕跡。那種透明的黏液,也就是他剛醒來時身上覆蓋的黏液,他完全忘記了,那是他曾經的殘留。所有的記憶、學習、肉體,甚至日子和歲月——都化為烏有。

你說得對,小傢伙。他已經崩潰了。我很驚訝他還活著。

母親的潛臺詞是一顆有十幾個洞的雞蛋,慢慢地漏出汁液。

人類,你還剩下一樣東西,那就是你的核心。它已經成長,無法消失。

泥土看到自已一層層剝落。他的肉體,那個孩子,裂開後露出一個精力充沛的男孩,全身斑駁,佈滿洞孔。它裂開後露出一個由更微妙、同樣受傷的東西組成的男孩,然後再次裂開,一層又一層,直到他自已的形象出現,像耳語一樣微弱,幾乎透明,像其他部分一樣受損。那是他的靈魂,他知道。那是人死後留下的部分。

但其中還有一部分。他的靈魂裂開,露出一絲光亮,那是某種微妙而永恆的東西,某種從未改變也從未停止變化的東西。那是他最深層的真相,他的赤裸意識。沒有其他任何層次,它無需想法就能思考,無需知識或參考就能理解。但它是完整的、不可分割的、永恆的,而且它已經成長了。

你短暫的人生歲月賦予了你一些智慧,而這還不算什麼。其他一切都已破碎:你的魔法容器、你的夢境自我,所有的一切。你只保留了幾年的人生。要不是這些,你甚至不會有肉體。

他躺在溫暖的泥土上,試圖集中足夠的力氣將自已撐起來,但他的關節卻感覺溼漉漉的,脫臼了。

在父親帶著我的晚餐回來之前把他帶走。把他放回你發現他的地方。

母親的大嘴將他合攏,而 Dirt 太虛弱了,除了一絲遺憾,他將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什麼感覺都沒有。但她沒有吞下他,而是用門牙輕輕地將他抬起,放回 Socks 的背上。

襪子迅速將泥土抱起,帶出麝香洞穴,回到令人吃驚的陽光下。幼崽跑下山,經過所有好奇的兄弟姐妹,經過一堆骨頭,然後跑進小樹林裡很遠,泥土才恢復了足夠的手指力氣,開始抓緊。

他們跑了好遠才開口說話。Dirt 筋疲力盡,沒法再注意周圍的景色,這似乎有點可惜。但每次他試圖集中注意力時,他的思緒就會飄忽不定,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他的腦海裡全是狼,全是母親的身材和目光。但實際上,他什麼也想不通。他感覺就像睡著或醒來時一樣。

然而,索克斯卻不知疲倦。迪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他已經跑了一天的大部分時間而沒有表現出任何疲倦的跡象。帶著迪特到處走似乎並沒有讓他慢下來。

背後的溫暖陽光幫助 Dirt 重新恢復了活力,因為當他們到達真正的森林邊緣,看到比藍色天空還高的樹冠時,Dirt 終於恢復了過來。

經歷了這一切之後,他第一個真正的想法是,媽媽說要把他放回索克斯發現他的地方,這意味著他被拋棄了。悲痛湧上心頭,殘酷而不可抗拒。

但後來他意識到母親沒有理由關心他。像 Dirt 這樣的東西對像母親這樣偉大的人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如果她不想讓 Socks 再見到他,Dirt 早就死了。

他把襪子抱得更緊了。然後他想,“媽媽……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非常強大。而且很聰明。你一定為她感到驕傲,”迪特想。

-她很老,也很強壯。父親也是,但你應該慶幸自已沒有遇到他。他不能容忍入侵者,而且他可能會因為你被注意到而殺了你。我長大後很快就會像他們一樣。-

“你怎麼從來沒提過你也有父親呢?”

Socks 沒有立刻回答,Dirt 開始擔心自已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當小狗終於回答時,他似乎有些猶豫。-我的兄弟姐妹都很小,所以現在,媽媽負責照顧我們。她告訴我們規則,然後每天晚上摘一兩隻,趁我們睡覺時吃掉它們。有一天,當只剩下幾隻時,爸爸會帶我們去訓練。他會摘一兩隻長大,然後吃掉剩下的。這就是我今天對媽媽感到緊張的原因。但我聽從了她的話,所以我現在還能活下去。-

迪特的恐懼肯定已經洩露了出去,因為小狗停止了奔跑。

索克斯豎起鬃毛,踱步走來走去,當他向迪特傳達他的想法時,他的聲音既憤慨又自豪。-你只是一個人,所以我不指望你能理解。如果你們中的一些人軟弱或愚蠢,那沒關係。有人會注意到嗎?這不會改變世界。但我們是狼。你看到了母親。父親也一樣偉大。你能想象一隻弱小的狼嗎?一隻劣等的狼和他們一起奔跑,和他們一起狩獵,自稱是一隻有價值的狼?我永遠無法容忍一隻劣等的狼。如果這意味著一隻狼不存在,我很樂意死去。我想我會贏,但也許我不會贏,我甚至不會為此感到難過。-

迪特覺得自已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無法理解,除非再多想一想,但他能感覺到索克斯對此深信不疑,這就足夠了。他用臉頰上完好的那半邊蹭著小狗的毛,試圖道歉。“關於狼,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關於一切,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我很高興你很聰明。”

Socks 又開始奔跑,看來小狗已經原諒了他,或者至少已經離開了。——媽媽說我應該繼續來看你,因為你給了我很好的建議。但她也說,如果你試圖馴服我,她會殺了你。我是一隻狼,她不會允許你把我變成別的東西。——

“她什麼時候這麼說的?”

-當她看著你的時候。她當時跟我說話。如果她願意的話,她可以同時跟我們所有人說話。-

“嗯,我不知道馴服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就不打算去嘗試了。”

在陽光下行走之後,真正的森林似乎比他記憶中的要暗,但那種平靜、永恆的氛圍是一樣的。潮溼的空氣沉重地壓在他身上,沉默的蕨類植物和樹木高大無比,以至於太陽不得不繞過它們。泥土鬆了一口氣,因為他頭頂上不再有開闊的天空——現在他可以擺脫那種如果他走錯路就會掉進天空的煩惱了。

很快,他們就會回到家,襪子會離開,而 Dirt 會獨自蜷縮在小洞裡過夜。他突然忍不住想起那些狼崽們依偎在媽媽身邊睡覺,溫暖、舒適、快樂。這與 Dirt 所得到的完全不同。

“襪子,這世界上還有其他人類嗎?你知道嗎?”

-媽媽說它們是害蟲,所以一定有地方。但我不知道在哪裡。為什麼?你想和它們一起生活嗎?-

迪特驚慌失措,不知道自已感覺如何。但他想,“也許有一天,但不是現在。也許當我們都長大後,我會成為一個人,而你會成為一隻狼。現在,你是一隻小狗,我還是個孩子。而且我不會……”

他停頓了一下,幾乎不好意思說出自已的想法,但又不得不說。“我不想你死。我不想媽媽吃掉你。光是想想就讓我噁心。你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所以只要你願意,我就會一直陪著你。此外,帶著我走會讓你變得更強壯,對吧?”

襪子給他送來一絲笑意。——你不是很重。——

“好吧,那麼也許我必須變得像狼一樣強大,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訓練了。”

-不見得。-

迪特咯咯笑道:“你能想象嗎?”

回家的路上,他們一路上都充滿了歡聲笑語。他們兩個沉浸在最瘋狂的想象中。他們幾乎不用語言,而是直接想象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比如 Dirt 跳得比 Socks 跳得高,或者 Socks 喝了一整條河水,然後把它尿到別的地方。等 Socks 跪下來讓 Dirt 滑下去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Dirt 感到從內到外都暖和起來。這一天和其他日子一樣可怕,但 Socks 舔了舔他的臉,逗他笑,這足以讓他的心臟恢復過來。

但在襪子離開之前,小狗豎起耳朵,警惕地站著。過了一會兒,他說:“媽媽說明天帶你去某個地方。她說這對我是一個很好的練習,讓我儘量讓你活下去。”

“在哪裡?”

明天你就會知道了。

“我應該害怕嗎?”

大概。

“嗯,我不會。明天見。我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請代我向媽媽道謝,感謝她告訴我的一切。之前我太累了,說不出話來。我覺得像她這樣的人能注意到我,更不用說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都是一種榮幸。所以請代我向她道謝。晚安,Socks。明天見。”

睡個好覺吧,小人類。小汙垢。

迪特爬進了他的窩,倒下了,還沒停下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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