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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爾坐在郡君府的外院主位,大開府門,並不阻攔圍觀的百姓,也沒有一絲窘迫之意。
府內八十八位下臣都聚在露天的院子中,整整齊齊,周圍坐著郡君府的一眾夫子。
“郡君府初設府學,難免雜亂,我阿姐又匆忙回京,想必大家也有非議,從即日起,郡君府的詩書策論由本君和夏夫子輪替教導,一月一試,末流者遣。”
“這......”
堂中議論聲起,多半是對思爾的不信任,但是又想到有夏夫子在,總不至於太差。
“本君,授業於,當今太子殿下。”
思爾不想多解釋什麼,只是淺淺落下一句話,底下哪還有人非議,誰敢說太子殿下的不是。
“在下江州府學仲秋堂學子,懇請入郡君府堂聽講。”
人群裡忽然出來一人屈膝跪地,那仲秋堂沒了江夫子,夏夫子既要管理府學又要代課郡君府堂,對仲秋堂勢必疏忽,郡君府堂花著大把的權錢砸出來的資源,肯定比江洲府學要好。
“郡君?”
西玉轉頭看著思爾,若是答應了這位學子,後面必定有源源不斷的學子要來郡君府,怕是不好管理。
“在府堂外面安放桌椅,讓旁聽的學子在門外聽課,不得插言,不得造次,只能參與每月的考試。”
“多謝郡君!”
思爾此話一出,又有不少人爭相入府。
“巳時已至,還請各位大人、學子入堂聽教。”
西玉站在一邊沉聲說道。
大家見了西玉,似乎更加忌憚了,這幾日都是西玉在管著郡君府的事宜,那冷聲教訓人的樣子誰見了不怕。
“是。”
“本君即是江洲郡君,各位有所冤屈不可善解,儘可擊響郡君府門口的萬民鼓,上可起訴皇親,下可彈劾知府,若是無事,大家各自散去罷。”
百姓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年輕的郡君所言是否可信,江洲可不比其他洲府,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江洲,那就是——亂。
人群漸漸無聲散去,西玉讓人將府門合上,跟著思爾來到府堂,額外加入的學子們也在外面坐了下來,幸好現下不是很熱,在太陽底下還能做的住。
西玉看了看此景心疼地嘆了一口氣,看來,又要花銀子建外棚了。
今日思爾任教。
思爾沒帶一本詩冊,空著雙手站在學堂中間。
大家有些搞不懂這位奇奇怪怪的郡君想幹什麼。
“郡君,今日我們要學什麼?我們要準備什麼詩冊?”
“詩冊?我不教詩冊,那些東西無論是誰,都能熟記,有什麼好教的。”
思爾淡然說道。
“那......”
“今日,我們就來談談,若是江洲淪陷,作為郡君府的臣子,你們能有何作為?”
大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轉頭相覷。
“但說無妨。”
“郡君,我身手好,我可以上陣打仗!”
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說道。
“可,那麼,從哪裡攻?在哪裡守?”
“呃,這個......”
這男子只是身手好,腦袋卻不是很機靈,打仗不就是哪裡有敵人打哪裡嗎?
“若是西夏來襲就拉起護城橋,在城牆上攻,若是東蕭來戰就在南山出兵。”
“也不能忘了守另一頭。”
“臣下可以專研出更好的兵器。”
“臣下才疏學淺,只能在各位凱旋之時,為各位撫琴助興了。”
“哈哈哈......”
......
“還不知道兄友是什麼名字呢。”
“害,我們就不記那些個名字了,這麼多人,我在此代號十六,我瞧你年長我些,叫我十六弟且罷。”
“這個主意好,十六弟,嘿,叫我老八就好。”
“行啊。”
......
這些人來的時候幾乎都不熟識,有些甚至相互嫌棄,這樣一起為一件事情出力的時候,才覺得大家都是各有所長,誰也不能看輕誰。
“午時已到,各位大人移步飯廳用飯吧。”
眾人不察,不知不覺,竟已經到了午時,第一次覺得這課上的意猶未盡。
“下次再議吧,大家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有什麼好的想法就寫成策論交予本君好了。”
“是。”
思爾端著衣袖踏出了府堂,宋南知自覺地跟了上去,西玉看了看兩人,終是沒有跟上去,想到阿璃的交代,西玉覺的,宋南知真的比那深宮中的那人順眼多了。
思爾穿過外院,學子們自覺讓出一條道來,內心帶著的一絲疑慮也徹底放了下來,郡君到底是從帝宮出來的,知道朝廷最注重的是什麼。
到了門外,思爾才覺得大鬆了一口氣,好像,也並不是那麼困難。
只是到了晚間,那些學子們的策論全部都呈了上來,思爾看著眼前堆砌到入山般高的策論有些茫然。
“怪不得以前阿姐總是很晚才歸,原來是看策論看的。”
“阿璃姐姐可不止要看策論,小江府在江洲的鋪子酒樓,也得日日去盯著。”
宋南知與思爾相對而坐,與思爾一起翻閱著這些策論。
“這些個學子的字都得好好練習了,看的眼睛生疼。”
思爾皺著眉頭說道。
“說來,郡君的字寫得實在不錯,只是有些不像是郡君該寫出來的字。”
“嗯?我該寫什麼樣的字?”
思爾低聲笑著說道。
“都說字如其人,臣下覺著,郡君的字該是娟秀之中帶著幾分傲骨,字尾張揚墨輕,而不是凜然沉重,還有幾分霸道。”
宋南知拿過思爾批閱過的策論細細瞧著說道。
不像、實在是不像,就像她自己,她的字字中沉重不失懸樑,但四周大氣不羈,如她本人,不受拘束,說不上好看,就是自成風骨。
“我都忘了,我以前是怎麼寫字的。”
“看來郡君的夫子對郡君很嚴格啊。”
宋南知眼裡帶著些許探究,瞧著思爾的臉色。
果然,這位小郡主毫無生意的眼波中蕩起了一片清漪,某一刻,思爾又沉浸入了自己的世界中,那段尚且模糊,但是已經有了輪廓的記憶。
“太子姐姐的字真好看。”
“想學?”
“嗯。”
“我教你。”
......
“郡君?郡君?”
宋南知伸手在思爾面前晃了晃。
“啊?怎麼了?”
“我看著這幾個人的策論都寫得不錯,你瞧瞧。”
“我看看。”
思爾接過幾本策論,翻了翻。
寧合歡、未昭、嵐央、廷敖、七絕。
“寧合歡呀,不錯。”
“郡君好像很喜歡愛屋及烏,哈哈哈。”
宋南知笑思爾因為合歡而記住了寧合歡。
“嗯,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我恰好喜歡合歡,而你恰好名喚合歡。
“不如臣下也改名喚作宋合歡好了。”
“改名做什麼,南知,也挺好聽的。”
“因為,臣下心悅郡君,郡君這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
“嗯,我知道。”
知道宋南知喜歡自己,所以值得利用。
“郡君細看著心軟,但臣下覺得,郡君比阿璃姐姐要冷情多了,郡君是不是不信任臣下。”
“你錯了,本君正是知道你心悅本君,又看透了你的為人,所以本君信任你,信任你不會背叛我。”
“郡君真是慧眼識人,敢當明慧二字。”
“宋南知,你可以自私一點,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這是曾經楚玖對思爾說過的話,現在思爾一模一樣的送給宋南知。
“可臣下只想遵從本心,無礙,郡君走好自己的路好了,臣下心悅郡君是臣下的事情。”
“你說合歡和嵐央,誰更厲害?”
思爾突然就轉移了話題。
“不一定,善棋之人,心思縝密。”
“合歡跟嵐央是不是在同一個房舍?”
“嗯。”
“你說她們會不會爭強好勝?”
“爭強好勝對郡君來說是好事。”
“也是。”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充實地悄然過去,時至盛夏七月。
宋芸安然生下了一個小男孩,名喚夏夕南,宋芸說,這樣聽著才像一家人。
思爾很喜歡宋南知的這個小弟弟,每次回了府都要先去夏府看看小夕南,宋南知也算是愛屋及烏,對這個弟弟愛護有加,總是趁著宋芸不注意,把小夕南抱到小江府上給思爾解悶,於是,夏府的下人們總是會瘋了似的在府上尋找小少爺。
思爾隔天早上就會去府堂講課,誰也不知道那一天的課上會是什麼樣的問題,府堂的考試一月一次,總有幾個人會被擠出八十八位,但是因著他們是第一批入的郡君府,郡君准許不革除他們的俸祿官身,只是要移步至外堂聽課。
思爾也算體貼,讓西玉找人在外堂搭建了棚子,掛著紗簾,紗簾內擺放著冰塊,雖是盛夏,倒也熬得過去。
每天下午,郡君府上就更熱鬧了,沒有什麼固定的學習場所,也許你會看到院落中有人起舞翩翩、有人在假山之間對弈,思爾無聊的時候就會來郡君府坐坐,也頗有意思。
晚間就會比較忙碌了,水月居的書房變成了思爾和宋南知久居之地,宋南知處理小江府的賬目,思爾翻閱學子們的策論,這樣的場景讓思爾莫名有些熟悉,是了,以前,她和阿玖,也是這般,每天膩在一起,在紫宸殿的書案上相對而坐,此刻,只不過是換了一個人罷了,阿玖此時,怕是又埋頭於一堆摺子中吧。
天氣好的時候宋南知會帶著思爾走遍江洲的各個角落,託宋南知的福,思爾現在閉上眼就能刻畫出江洲的各條路徑,思爾不習慣有外人跟在自己身邊,但是宋南知好像每天都能帶給思爾快樂,思爾有時候害怕,會不會又變成了習慣,然後再也離不開,但思爾又希望,自己能喜歡宋南知,然而,並沒有,某一段時間,思爾見到宋南知就很欣喜,可在一點點億起往事時,這樣的欣喜又轉瞬即逝。
“郡君的箭法真是越發精進了。”
羅子騫誇讚思爾。
思爾現在身體也休養的不錯,晨練換成了閒暇的時候去軍營找羅子騫學習箭術。
“本君也覺得。”
“郡君果真聰慧。”
宋南知也跟著思爾混進了軍營裡。
思爾習慣了身後的這隻大狼狗,現在如果思爾去哪裡身後沒有宋南知,大家都要覺得奇怪。
“最近你好像很忙?”
思爾問羅子騫。
“是,最近西夏蠢蠢欲動,不得不增強戒備。”
羅子騫臉上凝重了起來。
“夏翊歌回西夏了?”
思爾對夏翊歌的印象不深,只記得那是一個很壓抑的人,卻偏偏要裝成一個溫文儒雅的少年公子,裝的對北楚異常感激,思爾一直都知道,總有一天,夏翊歌會舉起西夏的旗幟,來攻打北楚,畢竟西夏人天性就好戰暴虐。
所以思爾總是對夏翊歌很包容、很善意,希望有一天這樣有預謀的善意,能有一絲回報。
“此刻應該正在來江洲的路上了,西夏胡妃身體抱恙,西夏國王急召二殿下回西夏,何況,五年之約只剩下小半年了,二殿下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我倒是趕上時候來江洲了,哈哈。”
思爾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