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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底考成績對普通班而言代表著分班和新的契機，因為學校會由此又分出一個火箭班。而作為比他們還要高一個層次精英班，就完全沒有這種分班的焦慮，人員固定了，大機率也不會改變。
但還是有不少人對這份成績和排名抱著極大的興趣，比如押了注的孫串出，比如將全部期望寄託在這次考試的方一鳴。
“我靠我靠，別擠啊別擠，讓我看看。”
上完課的張途安對成績沒多做解說，將成績表貼上在教室的牆上就走了。老師們一致認為有實力的精英不需要過去的輝煌來證明他們的未來，但張途安前腳剛踏出教室，後腳那群所謂的好苗子精英餓虎撲食般就將那面牆圍了起來。
方一鳴動作再快也難以彌補距離上的差距，被人群嚴嚴實實阻隔在了外面，憑藉頑強的意志以及靈活的身體勉強擠進了前排。
還沒來得及看清表，最前排的人群就發出一陣驚呼。
“我靠？！唐嶼控分了？什麼鬼？”
“好離譜啊……”
鮮少能聽到再有人感嘆唐嶼的成績，方一鳴不自覺豎起耳朵，期待值又一次被拉高。
“什麼？嶼哥怎麼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方一鳴有些急切，邊擠邊道歉，終於也擠到了前排。
“讓我看看……”方一鳴站定，竭力控制自已的身體不被擠走，一行一行找起名字。“嗯，第一名，阮自寧，第二名，是我，第三名周軾，然後是蔣民，何妙妙，唐嶼，孫串出，栗子……”
專注找著宋知夏的名字，方一鳴完全沒注意到事情的不對勁。
“糖果……誒，找到了，宋知夏，第十名！我贏了！”方一鳴激動摟過身旁孫串出的脖子，亮起小虎牙，指著成績表上的名字，笑容燦爛得過分。“看見沒，第十名，當初我們說好的，考前十就算我贏，現在我贏了！”
被轄制著的人沒說話，與他相比，孫串出臉上的情緒就收斂多了，看著成績表，緊抿著唇，眉頭微蹙，像是在為輸了賭注失落，但又不止。
“是，你贏了，但你沒發現奇怪的事嗎？”
“啊？”方一鳴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說的什麼。“什麼奇怪的事？”
孫串出還是沒說話，沉著臉，手指指向成績表，點在第一行的名字上。
方一鳴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到那個名字上，面部表情有一秒的空白。而後渾身細胞彷彿炸裂，眼睛恨不得貼上牆去看，也爆出一句驚呼。
“我靠！嶼哥控分了！”
話語同第一個看到成績驚叫的人一模一樣。很顯然，唐嶼的排名下降對眾人來說都是極為震驚的事情，並且看法也極為相同——控分，而不是實力下滑。
“不是？為什麼啊？摸底考而已，還控分！”方一鳴來來回回看著唐嶼的成績和排名，拉著孫串出絮絮叨叨只覺不理解。
“這是控分了吧，絕對是控分了，他之前可是牢牢壓了我，不，壓了我們全部人三年，連中考都沒考直接進的華英，現在才說他這個水平，我不信，你信嗎？”
方一鳴看向孫串出，後者也是直搖頭。“不信。”
“鬼才信！”
的確，不止他們不信，看過這份成績表的人都不信。
初中時的考場座位都是按成績排的，成績好的人在一個考場考試的時間長了也就相互認識了。有些人來來回回換了幾次，最終銷聲匿跡，只有唐嶼，雷打不動待在第一考場，連座位號都沒變過——永遠的01號位。
而全校成績排名出來，也實實在在證明他有資格坐那個座位。唐嶼的成績屬於斷層式第一，最開始還會有人不服氣想挑戰跨越那條鴻溝，可嘗試幾次後才發現，那是不可能的。他屬於實力的全面碾壓，不是簡單的努力就能達到，因而時間長了，每次出成績，其他人都會自動忽略第一的位置。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之前深受其害的人都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神明跌落神壇，再好不過的談資。但也有人為此感到鬱悶，壓在他們頭頂三年的人，這麼輕鬆就被碾壓了？那他們之前，到底算什麼？
“你天天跟嶼哥混一起，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另一人表情不耐，顯然有些鬱悶，看著絮絮叨叨的方一鳴，出聲試探。
“我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又不是他……”方一鳴下意識反駁，話說到一半，猛然想起什麼，瞳孔不自覺放大，努力撥開人群要擠出去。“我靠，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了，太不是人了……快，讓我出去。”
人群聽他嚷嚷，被迫讓開了一條道，方一鳴擠出人群，目光堅定，直奔座位。
而此時的唐嶼，正手捧保溫杯，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回到座位，才坐下喝了口水，桌上便火急火燎撲來一人。
“嶼哥！你不仗義啊！早說你要控分，我就再努力一點兒，爭取早日回到第一的寶座啊！”
唐嶼喝著水，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接話。
“還有，你控分不會是因為我跟你說過的……老張選班長可能要按成績選的這事兒吧。”方一鳴說出來自已都點不信，煩躁揉了揉腦袋。“那你這……做的也太明顯了。”
“你要實在不想當班長，你跟我，跟其他人說一聲不就好了嗎，你看你給那群人嚇得。”
唐嶼對此不以為然，擰上水杯，淡淡回覆：“首先，這只是一件小事，我尊重你們的意願，所以我會用我自已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
“其次，我就算提前告訴你，你也不一定能超過現在壓在你頭上的人，第一依舊不會是你，跟我沒關係。”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嶼哥你這樣說也太傷我的心了，好歹這麼多年了，給我留點面子啊！”方一鳴面上做出一副委屈模樣，心裡卻明白唐嶼說的都是實話。
阮自寧成績雖比不上唐嶼那樣斷層式的恐怖，但對他們而言，要趕上還是需要費些功夫的。方一鳴學習的天分是有的，但擺爛的功夫也是別人學不來的，要想超過阮自寧，估摸著要捨棄不少日常躺平的時間，這對他來說可太痛苦了。
唐嶼深知方一鳴的脾性，沒有多做規勸，任他獨自發鬧騷，自已則安靜刷題。
論效率這一塊，班主任也是有資格排上號的，根據之前的承諾，下午班會課張途安就著手安排了選班幹部的相關事宜。
“不瞞大家說，各任課老師都是建議我按成績來為大家安排班級職務的，但在這期間，我也接受到了不少同學對我的建議，提議以競選的方式來選出班幹部。”張途安說到一半停下來，扶了扶眼睛。
“所以我最終決定，還是參考同學們的意見。”
原以為這樣的開頭能激起班裡的水花，但預想中眾人群起自薦的場景卻沒出現，大家只是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寫作業的寫作業，看手指的看手指，似乎對他說的話完全沒感覺。張途安站在講臺上，心中默默擦了一把汗。
“那……有誰想上來自薦的嗎？”教室裡還是一片靜默。
何妙妙等著身後人的動作，等了半天，卻發現後面的人似乎完全沒動的樣子。無奈撐著椅背，靠上了後桌的桌沿，偏頭小聲催促。
“阿寧，哎，愣著幹嘛啊，不是說好了上去競選的嗎？你答應過我的！”
阮自寧低著頭，扭捏一會兒，囁嚅道：“都沒有其他人去競選，我先去的話……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別人不去你也不去嗎？這麼好的機會你要抓住啊！”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說好的，你也答應我了，如果班主任同意競選了你就一定會上去的，現在是你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我知道了，我再等等，等一會兒。”
“有什麼好等的，你……”
何妙妙還要爭論，教室另一側卻有人起身，往講臺上走。眾人愣了一瞬，而後響起驟雨般的掌聲，混雜著尖叫，好不熱鬧。
李辭原是打算純純看個樂子，但見沒人上去，周圍的一群人就開始攛掇他。直言他要是敢上去，還選上了，那他將獲得一學期的免打掃衛生福利，選不上也沒關係，頂多被人笑話幾天。
實話講，這樣的賭約對他而言等於送福利。他之前的笑話多著呢，也不缺這一次，而且這種事，選上就是賺到，沒選上也不虧。抱著這樣的心態，以及眾人的起鬨尖叫聲，李辭腳步愈發輕快，站上講臺張途安讓出來的位子，居高臨下，儼然覺得自已已經是一位成功人士。
李辭裝模作樣，抬手掌心向下壓了壓，示意安靜，而後鄭重清嗓：“呃，那個，大家都認識我吧，不認識也沒關係，我現在就做個自我介紹。”
“我叫李辭，李白的李，不善言辭的辭，名字是這樣理解，但我這張嘴，我覺得就適合說話，雖然有時候說的牛頭不對馬嘴，但是沒關係，物種多樣性。”
李辭說話帶點兒口音，神態也很生動，原本班上大多數人就認識他，而現在就算不認識，多少也會被他故意誇張做作的模樣逗笑。
“那我站在這個地方，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我是由衷的希望大家投我一票哈，我也鄭重的承諾大家，如果是我當了班長，那大家，男的都跟我是兄弟，女的都跟我是姐妹，大家有福同享，有難我當，都不要客氣。像什麼作業啊，考試啊，大家也不用擔心，有我！我就是你們的一片天。”
眼見他說的越發肆無忌憚，講臺下的眾人都捧腹大笑，張途安也只是站在一旁含笑看著，沒多做阻攔。
一片起鬨聲中，李辭說得有些忘乎所以，直到講臺下的孫串出直說夠了，可以下來了，他才戀戀不捨，勝券在握，回到了座位。
“好，那接下來，還有其他人想上來自薦的嗎？”張途安重新上臺，想繼續歡快的氛圍，但奈何活寶下去了，氣氛就漸漸平息了下來，隱隱有回到最初的樣子。
“那這樣的話……”張途安環視一圈，眼見沒人再願意上臺，準備宣告結果。
“有人！”何妙妙勸說無果，一著急，脫口就喊停了張途安。
“阮自寧……阮自寧說她想嘗試一下。”何妙妙邊說邊回身拉扯阮自寧，著急的臉都有些泛紅。阮自寧一個勁兒想縮回手，小聲拒絕。
原本何妙妙喊的動靜兒就不小，這樣一鬧，全班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們兩人身上。好奇的，探究的，懷疑的，每一道目光都猶如利劍，盡數刺到阮自寧的身上。
“我，我不行的，我們還是不要浪費別人時間了。”
“怎麼不行了，我說你行你就行！”
張途安最先反應過來眼前的情況，投以阮自寧的目光不自覺多了幾分柔軟。
“阮自寧同學，上來試試吧。”
張途安的話落到所有人耳中，都是聰明人，一聽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少部分人看向她的目光變為了關心和鼓勵，更大一部分人仍持觀望態度。
阮自寧慢慢鬆了力氣，低頭嘆了一口氣，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好，我試試。”
阮自寧站起身，眾人的目光也隨之重點偏移，她一步一步向講臺走，被注視的感覺讓她手腳冰涼，不自覺發抖。
她已經沒時間去細細探究那些目光了，但是很早之前她看過，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定是冷漠的，厭棄的，她只要低著頭，就不會看見，就沒有關係。
她之前的確答應了何妙妙，何妙妙只要能說服老師以競選的形式選班幹部，她就一定回去參加這場競選。
她想履行這條承諾，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大，大家好，我叫阮自寧。我沒有什麼優點……我……”
“她是中考省狀元，特別聰明，字也寫的很漂亮，這就是優點。”阮自寧說到一半就被何妙妙搶過了話語權，但誰都沒心思去追究打斷別人說話是不是不禮貌，因為沒人在乎。
何妙妙補充完自已想說的話，示意講臺上一臉呆愣望著她的阮自寧繼續。
“我……想嘗試作為一名班幹部，突破自已，希望大家能給我這個機會，我也會盡我全部的努力，儘量滿足大家的要求，團結我們這個班級，所以……請大家投我一票。”
幾句話說得磕磕絆絆，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自覺氣氛有些尷尬，阮自寧深深鞠了一躬，匆忙回到座位。臨坐下前，看到了坐在她後排的男生向她豎起的大拇指，以及那張依舊笑容燦爛的臉。
整個教室都安靜了，有些是疑惑，有些是震驚，迷迷糊糊沒從方才的事情中緩解過來。連張途安都在一旁靜默了許久，過了一會兒才上臺，宣佈開始投票，人群這才窸窸窣窣開始討論起來。
投票的紙條收齊了，張途安隨口叫了前排的兩個人上講臺唱票。
“哎，你投的誰啊？”
“阮自寧啊，禾苗不是跟我們打過招呼了嗎？而且我覺得，那個叫阮自寧的，還挺好的。”
“啊，我覺得還好吧，這種事還是要看個人的意願吧，打過招呼也不一定就非要投她吧。”
“也是，那你投李辭了？”
“不知道。我抓鬮的，我也不知道投的誰。”
“那還是你比較會投。”
黑板上兩個名字後端端正正畫著正字，直至唱票的人唸完最後一張票。
“最後一張，李辭。”
黑板前的人寫完最後一筆，開始數人數。
“阮自寧多一票。”
“咦……”臺下眾人一陣唏噓。
張途安沒做表態，笑著站回講臺，示意安靜。
“好，那班長一職，我們就由阮自寧同學擔任，大家掌聲鼓勵一下。”
說完，帶頭鼓起掌來，看向緩緩站起身的阮自寧。
“……謝謝大家。”
小聲的道謝淹沒在一片潮水般的掌聲中，只有她知道，自已的心跳，比掌聲更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