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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舟出了飲柳齋把手中的瓜子一股腦塞給了藍松,又囑咐他帶好七八在這裡等著秦叔的馬車,便沿著流華街一路小跑。
巳時已過,街上行人已不算熙攘,她一口氣跑到了清溪橋,走到橋中倚著橋欄微微喘氣,舉目四顧卻仍不見俞成周的身影。
按說沒有馬車他們步行的話,應該沒走多遠才對啊。季雲舟微微蹙眉,轉身欲要下橋去,卻一下子定住。
橋下道旁,燈火闌珊之處,一排青柳在夜風中自顧弄影,影影綽綽之中,一襲白衣的那人長身玉立,衣袂飄飄,不似真人。
他身後不遠處,還站著一身紫衣的原意。
季雲舟微怔了一瞬,這勉強算是眾裡尋他千百度嗎?
朦朧夜色中,若不是看到了原意,她差點以為那條白影是個鬼……
呼了口氣,她三步並做兩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你是在找我嗎?”俞成周一手負在身後,神色淡然,目光落在她身上。
“對啊,叫我好找,俞少君怎麼先走了?馬車還未到呢。”
“不喜歡,所以便離開了。”俞成周的聲音溫而輕,聽不出任何情緒。
“噢。”季雲舟撩了一下額前一縷碎髮,想了想道:“那我陪您逛逛吧,散步回去,怎麼樣?”
“嗯。”俞成周轉身向前走去,季雲舟跟著他身側,一時兩人皆是無語。
小攤已收了大半,街面上顯得有些冷清,兩旁店鋪門口掛著的紗燈搖曳出一片昏黃,季雲舟一眼瞥見不遠處還有賣糖葫蘆的小販,心中一喜,興沖沖跑過去買了三支。
遞給原意一支,又轉向俞成周,“喏,嚐嚐唄,真的很好吃。”
俞成周眼眸微沉,緩緩抬手接過,卻只是看著並未吃。
季雲舟見他如此,唇角一彎,按住他的手便把那晶瑩剔透的紅果子送到了他的唇邊。
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被蠱惑了,張大眼望著季雲舟,片刻後真的啟唇輕咬了一小口。
季雲舟輕笑:“沒騙你吧?怎麼樣,你喜不喜歡?”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漾開,這是一種他從來不曾品嚐過的滋味,是一種可以讓人,心悅的滋味……
俞成周眼眸中染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簡單喜悅,他轉眸望向季雲舟正欲回答,卻忽覺有微弱的寒光一閃,面色驟變,一把將她重重一推,自己也迅速向後退開。
季雲舟不防,被他一下子推得退了幾步跌倒在地,正好撞在身後的臺階上。
“噝——”
這是幾個意思,就算不喜歡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她疼得齜牙咧嘴,直是想要爆粗口,一抬眸卻見剛才他們站的地方,此時已插著幾支利箭。
還不待她深思,一陣箭雨已朝她撲面而來,她趕緊一個骨碌向前滾去,身後她滾過的地方,利箭“刺刺”插了一路。
她一路躲開,堪堪穩住身形,箭雨止息,一列目測約有十人的蒙面黑衣已從前方迅疾朝她掠來。
季雲舟彎腰拔出靴子內側的匕首,又看向黑衣人手中寒森森的長劍,心中叫苦不已,今天這是出門沒看黃曆嗎!
彎腰躲開一個黑衣人劈來的一招,她身形一轉,一刀滑過右側一人的腹部,同時腳下一掃,手中的匕首順勢跟上,“噗”的一聲,刺入倒在地上的一人胸口,動作一氣呵成,又立時一滾躲開數道寒芒。
竹青色的衣衫上已開出點點紅梅,她站起身退後幾步,眸光冷厲,高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知道我是誰嗎?”
然而沒有一人回答她,她的聲音在空闊的街道中迅速消散,幾個黑衣人長劍一揮又朝她襲來。
季雲舟側身一躲,卻無法逃出黑衣人的包圍圈。
數把長劍颯颯生風對著她橫掃豎劈,季雲舟一個側身踢開一人,借力騰空一翻,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在一人頸上,溫熱的液體“噗”地濺在她臉上,她尚來不及拔出匕首,耳側破空聲已至,迅速旋身向後一躍。
注意力一直放在黑衣人身上,此時在地上幾個翻滾,一抬眼才瞥見不遠處屋簷下悠然而立的兩個冷眼旁觀的人,霎時間瞪大雙眼,無名火騰騰衝起,脫口喝道:“我靠,你們倆是死人啊,看戲呢!”
成功地使那兩人黑了臉色,季雲舟又是側身一躲,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背上“刺”一聲,劇痛傳來,她回身一腳踹開那人,卻被旁邊的黑衣人一劍刺在肩上,又被一腳踢飛出去。
她做好心理準備,以為自己又要撞上什麼臺階房柱之類了,卻不期然落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你看夠了?”季雲舟抬眼望著那雙深邃的黑眸,一手按著肩膀上的傷口,鮮血順著她白皙的手臂蜿蜒而下,蹙眉深吸口氣,她聲音低弱且帶著幾分委屈:“想看我有幾分本事,你可以直說啊,我絕對毫不隱瞞,不用這麼狠心吧。”
俞成周看了眼懷中被鮮血染上了悽豔之色的人,呼吸一滯,卻是垂眸不語,將人輕輕置於地上,旋即一把撕開自己衣袍下襬覆上了她的傷口。
“啊——”季雲舟痛叫一聲,一雙瑩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墨色瞳眸,“你不能輕點啊,我還沒死在那群刺客手裡,倒先死在你這裡了。”
他聞言眉頭輕皺,一語不發,但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
簡單包紮好,他抱著她站起身,望向前方。
原意正與那幾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剛才季雲舟已經解決掉三個,如今七個人全力圍攻,但他卻依然遊刃有餘。
原意看起來也只是個瘦削的少年,沒想到武藝比十三還要好。如果說季雲舟的身手算是中等偏上,那麼原意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不多時,七個黑衣人已只剩下兩個,原意劍勢凌厲,那兩人轉瞬一死一傷。
“哎,留個活口。”季雲舟剛剛喊出聲,那最後一個活的也倒下了。
她蹙眉看著,手上就是一推,便從俞成周懷中脫離,忍著劇痛,兩步跑過去。
“我沒有殺他。”原意收劍,退到已經走過來的俞成周身後,一眼瞥見自家主子被血色染花的白衣,微微蹙眉,卻見素有潔癖的主子只是靜靜地看著季雲舟,面色上並無任何慍色,便也沒有多話。
季雲舟一把拉開那黑衣人的面巾,一張五官方正、稜角分明的臉,是她完全陌生的人,又掐住他的下巴一看,他口中有黑血還在不斷溢位,是牙齒事先藏毒。又翻看了其他刺客,均是無所獲。
這一看就是很專業的殺手了,還一下派出十個,目標明顯就是針對她,她這樣的角色值得出動如此高的配置嗎?
她到底招了什麼人了?
刺殺什麼的不應該針對旁邊那個尊貴的上卿嫡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