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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張輦殺意已起,我趕忙攔了下來,
“大人不可!殺之雖易,但後害無窮!”
張輦似乎有點難以理解,這等賊首,理當除惡務早、除惡務盡。
見狀,我急忙上前解釋道,
“李自成若被處死,其一,其部下必生譁變,如若遍佈到各州縣帶動流民,恐更難處置;其二,各地流民見官府已開殺戒,難免破釜沉舟,與官軍死戰,有違困獸圍三闕一的道理。”
張輦聽後,方才默默點了點頭,
“依你之見,這李自成當如何處置?”
我略加思索,答道,
“李自成既有求和之意,大人不妨順水推舟,可派人前往營中商談招安之事,斷其支柱,願返鄉者,助其川資,不願返鄉者,可編入官軍。至於勢孤之後的李自成,殺不得,更放不得!”
張輦一臉疑惑,
“這話怎講?”
我進一步解釋道,
“李自成所持者,就是被其鼓動的流民,所以,首要就是隔斷他與流民的聯絡。像張獻忠那樣委以州縣實權,斷不可取,否則就是縱虎歸山!小人認為,可以先把他招至知府,給其一個無甚實權的虛職,往後更可將其調至京城,在朝中做個文官,徹底斷了他的後路。”
張輦一怔,想不到我的計策之深遠。
思慮片刻後,說道,
“小兄弟所言甚是!那就把其召至府中,做一個正五品的同知,協管鹽糧河工諸事。有勞小兄弟再走這一趟了。”
李自成起事前,只是一個照料馬匹和傳遞官方文書的驛卒,無品無級,不入九品之內。由於出身貧寒,李自成對功名有著異常的執著,這個正五品的同知,應該還是有吸引力的。
應諾了之後,我正欲轉身出門,張輦像記起什麼似的,叫住了我,
“小兄弟,此等才華埋沒於州縣,確實暴殄天物了。本府身邊正差你這等深謀遠慮之人,是否有心來知府協助本官?”
我沒想到張輦會來這麼一出,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萬一去了知府後,張獻忠又耐不住別有用心之人的攛掇,復叛了怎麼辦?
想了片刻後,方才緩緩說道,
“謝大人抬愛!小人也巴不得能日夜跟隨大人,謹受教誨!只是米脂張大人剛上任知縣,料也有些許煩心之事,小人擔心如若處理不周,亦或張大人又受他人教唆,米脂復會生亂。”
張輦瞭解我的想法後,笑道,
“我道是什麼難事!這個好辦,待這陣民變過後,本官將奏請朝廷還是在米脂另派流官,將張獻忠和你一起招至府中,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這點還真不得不佩服那些官油子,也許謀略、決斷能力不行,但察顏觀色、變通的能力絕對一流,像張輦這個級別的官員,更是不在話下了。
我拱手向張輦謝道,
“如此甚好!只是勞煩大人費心了!”
張輦客套一番後,便安排通判帶上幾十個兵勇,與我一起又趕往張自忠營寨去了。
此時延安府和米脂流民兩個方向的隊伍,也都還在向延川進發。李自成這時候即使是想與官軍對抗,這些流民恐怕也不會聽命了。
沒有了後顧之憂,我也少了許多顧忌,將張輦的意思直接攤開,大致說與了李自成聽。
李自成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沉默了半晌。
通判在知府兵勇的護衛下,在營寨中宣傳起了張輦的招撫政策,
“各位鄉親!知府張大人念及大夥久受災害,向朝廷奏請的賑糧隔幾日就會撥付到各州縣。有願意返鄉者,官府資助盤纏;有願吃皇糧入伍者,也可加入官軍。”
說罷,便讓隨行兵勇分成兩隊,分別登記造冊。
一時間,營寨中的流民,十之八九都聞聲過來登記了。
其中返鄉與入伍者,各佔了一半。
李自成見營中軍心已散,強撐起笑臉,終於開口了,
“那就有勞小兄弟引薦了!”
再見到張輦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張輦應該是料定李自成會同意招撫,早已安排下人準備了一桌酒菜。
雖然算不上豐盛,但在這災荒年月,已屬難得了。
從這事兒上,我是真佩服張輦的格局了!
對李自成個人,張輦早就欲除之而後快。
但為了延安府的大局,強壓下了自已的不滿,還滿臉堆笑地向李自成說道,
“哎呀,李大人,久仰久仰!本官略備薄酒,權當是為李大人接風洗塵了!”
李自成有些受寵若驚了,本以為張輦會報復上次的不恭,沒想到會為迎接自已,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
於是,連忙說道,
“大人如此盛情,這讓小人如何擔受得起!小人過往種種劣跡,實在受之有愧!”
張輦不露聲色地說道,
“過去的事,就莫要去提了!李大人對這延安府同知一職,可還滿意?”
李自成連連答道,滿意滿意。
張輦哈哈一笑,朝李自成伸過頭去,故作神秘地說道,
“這正五品的同知可是個肥缺,管的盡是那鹽糧水利之事!”
李自成尷尬地笑了笑,
“卑職謝大人恩典!”
李自成的自稱已由“小人”改為“卑職”,心態上明顯發生了變化,也算是對現實的妥協吧。
張輦舉起酒杯,朝李自成說道,
“來!李大人!本官為你乾了這杯!”
說罷,小呡一口,將酒杯置於桌上。
李自成見張輦親自敬酒,慌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自成仰頭的一瞬間,正盯著他的張輦,臉色猛地一沉,面若冰霜,雙眼中透出寒光!
……
張輦兵不血刃就招安張獻忠和李自成的訊息,不徑而走,月餘就傳遍了陝甘一帶。
延安府下轄的三州十六縣流民,在米脂和綏德的帶動下,領了延安府的賑濟糧後,紛紛返回故里。
陝北流寇失去兵源後,勢力大不如前,在官軍的打擊下,逐漸銷聲匿跡,高迎祥、王左掛、張存孟等流民首領也都不知所蹤。
張輦的政績很快也傳到了朱由檢耳朵裡,不敢相信在西北的亂局中,還有延安府這塊淨土。
為根治西北流寇,朱由檢直接將張輦越級提拔為三邊總督,轄陝西、甘肅、寧夏等地,除正常的地邊事務外,還可節制轄區內的兵馬和糧草排程。
張輦一時權重如山。
在張輦的奏請下,米脂新任了流官,我和張獻忠都被攬為幕賓,參與軍機政務的決策。
而李自成被朱由檢親召至京師,出任一品大員太傅,整日就是清談議政,李自成倒也很是享受這難得的榮耀和清閒。
這時,張輦派到臺灣的馬應,也帶回了好訊息。
除了我說的土豆之外,還帶回了紅薯和玉米種子。
這些可都是能應對乾旱的糧食作物!
在馬應的教授下,這三大口糧從延安府開始引種,逐漸向陝甘寧鋪開。
僅用了兩三年,西北一片糧豐民安的局面,陝北更被人稱為塞上江南。
經此一事,朱由檢更是將張輦視為重臣,每有大事,都會將其召至京師,問詢其意見。
崇禎七年,張輦照例進京朝覲考察。
例行公事後,朱由檢設私宴招待了張輦。
席間,君臣二人免不了相互恭維。
談及朝局之時,朱由檢不由得長嘆一聲,
“西北之亂,幸有愛卿這等能臣才得以平息。可這普天之下,還有兩事仍讓朕每日心憂,夜不能寐!”
張輦聽後,試著問詢道,
“陛下所憂之事,是否是賦稅之困和遼匪之患?”
朱由檢看了眼張輦,回道,
“正是這二事!不知愛卿有何看法?”
張輦正了正衣冠,正色說道,
“臣認為,攘外還需安內!賦稅乃國之根本,無銀則萬事不可為。遼匪乃癬疾之患,其志不過一城一地!國本固,則癬疾除!”
朱由檢點頭讚許道,
“朕也是這般考慮,愛卿可有何良策?”
張輦思慮一番後,拱手回道,
“陛下!微臣就斗膽進言了!天下稅源,無不起于田畝鹽鐵。可當今之勢,世之良田,皇親國戚佔據十之六七,卻無需繳稅;鹽鐵私販之風日盛,國庫收入日衰。至此,國之用度皆只能取之於貧苦百姓,外患越甚,取之越重,百姓無以為繼之下只能走險!”
朱由檢無奈地說道,
“此等弊端,朕又何嘗不知!只是這些沉痾積弊,積重難返,朕也是有心無力了!”
張輦望著龍座上的朱由檢,這一國之君也有自已難辦之事,不覺心中一陣酸楚。
突然,張輦像想起什麼似的,向朱由檢奏報道,
“陛下!這積弊雖錯綜複雜,但並非無解!臣想起一人,料定能解此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