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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某處。
狐千面,緩慢踱方,在她面前,另一位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的朋友模仿著她的動作。
“哇喔~真神,好嚇人。”狐千面用五指虛掩著笑意。
「愚世」雙手合拾,真誠地笑道:“真的嗎?要不要簽名?”
“騙你的啦。”冰冷之語漸落,死立已經奪去了敵人的生機,狐千面隨意地拋開到手的頭顱。
「愚世」拎住上一個被殺死的自已,一臉遺憾地令其消失,“我說你,別毫無預兆地動手啊,不應該從互通姓名開始嗎?”
“我倒是不在意,但你不會臨場膽怯吧。”狐千麵攤開手,毫不遮掩地為詛咒法術預熱,隨時隨地都可以將敵人的姓名投入鎖定。
「愚世」輕瞥一眼,滿不在意,卻已洞悉了這招的全部根底。
不是追索真名咒殺,而是能直接鎖死對方公開承認的名諱麼。
有點意思,但破綻也太過顯眼。
「愚世」抬手,構建出狐千面如出一轍的咒式。
來玩死亡遊戲麼,比誰拔槍快的那種。
狐千面眯起笑意,多少有點瞧不起人。
“來,我數三個數,咱們一塊出口,三、二、一……”
“我叫,”&“我叫,”
高昂而歡快,兩人齊聲讚頌。
“第五因果——”
“空想王座——”
「愚世」念著第五因果,狐千面念著空想。
兩人默然而立,對視間沒人往後述說,術法戛然而止。
“……”
“……”
似乎這份沉默,不止在場上兩人間傳遞,自更高的彼方,被莫名冒充的兩位存在雙眼一黑、啞口無言。
究竟是怎樣的巧合,兩人才能做到這樣同步的默契。
「愚世」揮了揮手,在衣服上擦去咒式的殘餘。
好險好險,差點中套,要是真把那老女人的名字輸程序序,系統得宕機老半年。
狐千面惋惜地嘖了兩聲,明明差點就能重新整理速殺真神的記錄了。
「愚世」正了正禮帽,說:“耍把戲的,你可比我更像個褻瀆神途啊,要不要考慮跟我幹,三年月薪過百萬!”
“壟斷是不可取的,朋友,工農階縱必勝!”
「愚世」擺了擺手,故作哭臉地點頭,“那就沒的談囉,這真是個……
皆大喜的回答!”
動手!
丑角的右拳一出,整隻手臂誇張地膨脹,以迅雷之勢將狐千面錘成肉沫。
一隻、兩隻、三隻,成千上萬只狐千面攀上巨拳,嘰嘰喳喳的聲音連起一片。
“你走右邊,我走左邊,三號輔助,四號拉扯,五號、六號攻他中路。
“不要關注真實的一切,他是同型別的替身。”
丑角揮臂,巨拳橡皮般伸縮,抓住一個jc版狐千面直接碾碎。
冒火的直升機墜落,駕駛座上的狐千面扛起機槍與丑角同歸於盡。
烤成焦炭的屍體爬起,從一撮狐毛中掏出塊面具,戴上後敲了敲腦門,一股清澈的愚蠢湧入腦。
“對啦,我是狐千面!”焦屍靈光乍現、思如泉湧。
“不、不對,我是丑角,該死,你在汙染我!”轉眼間,它臉上泛起惶恐,憤怒地掀開自已的天靈蓋。
在那之前,焦屍爆體,泯滅了無謂的爭執,「愚世」伸手接住那塊自肉沫中落下的面具。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巨大的鐵球從天而降。
狐千面身著工人裝束,駕駛著拆遷利器起重機,一遍又一遍地碾在丑角身上。
“死了沒?活著不?幾分熟?要不要加點孜然啊客人。”
「愚世」拉開弔車車門,一腳將狐千面踹出,取出一個“居民維權協會”的身份標識別在胸口,“這個地段禁止施工噪音擾民啊夥計。”
狐千面毫不猶豫地按下一個大紅按鈕,漫天的轟炸機撒下導彈,“和平法案對戰爭無效!”
笑靨叢生,成千上萬的狐千面與成千萬丑角奔赴戰場。
「愚世」飛至天上,自虛空中拉出一個巨大的紫色魔物,幻影般的身軀撐起天地,“出來吧,無盡深淵的幻影,啃食大地的玩具,超級紙牌王!”
狐千面泰然自若地為自已戴上鴨舌帽,另一位棒球手狐千面將全副裝備託付於她。
鴨舌帽狐千面煞有其事地點頭,將愛與希望注入大師球,紅白兩色的球體灑在砸在紙牌王身上,不可抵抗的吸力將紙牌王收入其中。
接住大師球,狐千面再度丟擲。
下一個登場的是,究級紙牌王!
「愚世」看著噙著禮貌笑容的狐千面,又盯著她身後形形色色的狐千面。
一拍腦門。
分不清,那就別分了。
「愚世」張開雙臂,一把拉出數十個替身,他們齊聲高歌:
“偉大的千面之神,無骨無相幻化眾生,請容許我高歌您的名,在此降下神蹟。
降臨吧,降臨吧!
「君臨者,眾生相」!”
「愚世」的替身同時爆體,狐千面瞬間踢爆了每一個丑角的蛋蛋。
但是這並沒能挽回丑角的狂言,荒蕪深處的某物被這數十人的呼喚牽引。
一瞬的注視已然投來。
自殺。
撐著網路還有延遲,君臨者的力量還在傳輸的路上,所有狐千面毫不猶豫地抹了脖子,以此來規避更壞的結果。
降臨,僅是一道目光,任何有形的生靈都被剝離形體,向著最崇高的存在迴歸。
離開,無知無識的神靈絲毫察覺不到空氣中戲謔的歡愉。
“還真是個不挑食的清道夫,可那麼一點無機物真的能飽腹嗎?”
這個丑角突然陷入自我的沉思,扯下臉皮露出狐千面的相貌。
「愚世」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哈哈大笑:“噗哈哈,你自殺的樣子真的笑死啦。”
「愚世」唸誦「君臨者·眾生相」的名諱時,特意向接近狐千面的方向進行描述,害人之心昭然若揭。
要麼狐千面奪舍眾生相,要麼眾生相吞併狐千面。
至於會不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已的腳?「愚世」可不在意,好玩就是了,越是噁心對手自已就越歡愉!
狐千面冷笑道:“你這不厚道啊朋友,竟想送我登神。”
還什麼千面自身,這不碰瓷我狐千面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君臨者是群什麼狗屁坑貨。
“咱倆這麼打下去也沒個頭,要不都拿出最強的招式出來秀秀,或者,坐下聊聊?”
狐千面用餘光掃著提議的「愚世」,他打著什麼心思還能瞞過我赤瞳仙不成?
等等,他不會真的相信我的能力是製造假象吧?
“我贊同。”狐千面揚手,笑容逐漸有趣。
答應的果斷,接受的迅速。
乾脆利落地叫人感到可疑。
「愚世」嗤笑出聲,抹了抹眼角的淚光,“其實吧,我打從一開始就對你拋心拋肺,沒有半句假話,比如……我為什麼不可以是第五因果。”
那就用一招決定勝負。
契約已成,決戰開始。
「愚世」抬手,不可視黑色六面體旋動。
如果一個空間,不可測、不可知、不可觸及,裡面存放著未知的「某物」,那麼這個空間裡究竟有什麼?答案是無所不有!
任何事物從中取出都是理所當然,這便是「狂言」自稱無所不能的本命能力。
——造化神通·匣中秘術!
赤色的雙瞳閃爍,早已洞悉了這份能力的本質。
偷竊、模仿、複製,話說的那麼滿,結果不過是這種蹩腳的戲法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狐千面思索到一半,一種莫名的力量覆蓋到了「愚世」的身上。
突生變故,權威加身。
毀滅之罰經由黑匣創造而出,自天穹之上墜落,鐵與火的裁決直指人間。
狐千面的笑容在一瞬間凝滯了,抽搐的嘴角失去控制。
開什麼玩笑,「世界」認可了祂!神格聖地也不插手!
分明是個贗品品,區區一個假貨,他怎麼能……
就如「愚世」所說:第五因果,他為什麼不能是?
狐千面不禁自嘲發笑,終是邪門外道教了狐狸天外有天。
狐千面有所不知的是,這「愚世」之名從何而來。
第五次因果之戰,狂言一手促成了雲海的覆滅,荒蕪的高漲,白洛無極殺死太陽。
在狂言“死”後,自稱丑角的弄臣開始遊走於世間。
此後數年,祂以第六因果的名義挑撥;教唆和吸引了舉世的強者,掀起一次不亞於因果之戰的盛況。
丑角之王,愚世的狂言,更瘋狂的行為,更惡劣的性格,祂順其自然地取得了這份神通的恩允,祂是第五因果在世間的延續。
既已如此,那狐千面也只好拿出真本事全力以赴。
狐千面雙手結印,三花赤瞳凝視這真實的世界。
幻術的領域無限延伸,她的口舌成了此世唯一的準則。
“不要太小瞧人了朋友,
在我的幻術之內,我便是全知全能的「真理」!”
大地震顫,星塵吐息
管你是滅世還是魔王,沒人能在我的領域內打敗我。
·
“嗯,好。”連路知接通通訊,將曠野的情況如實上告。
梅洛卡沉默了一會,腦子裡現在一團漿糊。
龍髓……唉,麻煩事又增加了。
“你們把官渡留的傳送信標帶回給我吧,那個沒心沒肺的傢伙還有點良心。”
梅洛卡突然又想到了一些事,囑咐幾人,“不過,不要現在,夢境雖然已經解除,但曠野的空間還並不穩定,我會派人接你們的。在此之前,我暫且不追擊另外兩個傢伙中的擅自行動。”
說起神盟那一老一少,梅洛卡突然猶豫了一下,“呃……連路知你幫我和張北城說一聲,塗山那個、狐菁……在你們那個方向失蹤了,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通訊結束,連路知將情況轉告幾人。
南陽捂嘴沉思著,炎牙已經找好消遣這無聊時光的娛樂活動。
“野炊嗎?還有玩紙牌。”
南陽嘆了口氣,這傢伙還真是不管什麼情況都能放平心。
讓南陽在意的是,連路知仍在沉思,沒有插入這個話題。
不過,他常常如此,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炎牙已經自顧自地生起了火,將包裝好的的牛肉乾架上去烘烤。
星垂四野,蒼煙一線。
任何仇恨、感概、糾結和鬧騰,都在這空靈的曠野上顯得十足渺小。
在張北城用廢棄元件,維修過簡陋收音機中,迴盪著徐徐的輕緩音樂。
歌詞大意,約莫是一個牛仔的獨白,正襯這黯淡的天色。
南陽將吃光的烤肉放下,望向遠方。
找到了。
哈,他要更多地感謝下幻夢之龍,多虧了祂在這裡設定的夢境封鎖,那個雜碎雙月之主,她竟然還在附近!
“東偏北15千米,速度很快,現在追過去還可在她溜走前抓住。”發現了南陽的興奮,張北城溫馨地給出提醒。
不出意料,這傢伙恐怕早就察覺到了雙月之主的位置。
南陽不甚在意老張的隱瞞,只是自言自語的說著:“不會吧,那傢伙在繞路?”
是的,雙月之主也發現了他們,然後全力奔跑,試圖在他們追趕之前越過四人,一路路向西。”
炎牙盯了南陽一眼,忍不住評價道:“你的眼神好嚇人。”
回過頭,南陽收斂了笑意,眼神和緩了下來,“抱歉,我得……去處理點私事。”
去報一箭之仇。
“需要幫忙嗎?”在炎牙自覺地點燃了精純的火焰,讓南陽任君自取。
南陽有些難以啟齒,顯然想謝絕的炎牙的好意。
“我們一起吧,之前說了,這一帶還並不安全,萬事還是小心為上,反正,現在我們哪也去不了。”連路知的開口讓對話到了沒得談的地步。
“你說的對。”南陽鬆口,答應下來接受幫助,“我們得動作快點。”
張北城在一旁欣慰地點頭。
·
“該死、該死、該死!
“我恨方舟人,我恨造化神途,他們果然是追上來了,他們的鼻子是炎龍蜥的鼻涕做的嗎?”
“我們有大麻煩了,要不去舉雙手投揮,下跪懇求原諒?”
“閉嘴你個廢物,是要我再把舌頭剜掉麼。”
“可饒了我吧,你個自虐狂,你知道我早瘋了,瘋子做什麼都見怪不怪。
“他們比你快,但你還有逃脫的機會,只要能拖住他們的腳步……哦,我忘了,你號召不了那些可愛的小傢伙了,好可惜,當初收服那群骸獸可費了我不小的精力。”
“該死,那個傢伙,他竟還活著。”
“有難了有難了,他恢復的比你快欸,要試試拼命麼?”
一束出火光打斷了自已的囈語,雙月之主操縱土石將攻擊攔下。
狂奔,沒有絲毫戀戰,雙月之主不要命地狂奔。
“我的霧捕捉到了個好東西,要試試麼,興許能幫你恢復三分之一天災主祭的位格。”
狂風中的馳騁,雙月之主與魔鬼交易。
“代價,告訴我代價!”
“呵呵,誰知道呢,你還有的選嗎?”
雙月之主思索著,而更快的南陽已經一躍而出。
汝必嘗萬業焚身之火,償還永劫無間之罪。
炎槍,拔鞘。
沒時間猶豫了,雙月之主咬牙,朦朧的白霧自體內湧出。
腐爛、改造,霧在此刻有了自已的實體,鐐銬和枷鎖纏於其身。
向一切醜陋之物祈禱吧,因為我們忍受著永世之囚,仰賴霧氣而活。
白霧吞沒火焰,向著深沉的灰色轉變,骯髒的血液被強行灌注入雙月之主的身體。
連路知迅速確定了異變的真身,但南陽已經衝得太遠。
在血肉之爪撕扯下南陽右腿之前,炎牙一步衝出。
火焰的爆鳴聲中,炎牙的腳掌已經踩在雙月之主身上。
“炎怒!”
霧氣翻騰,收束回雙月之主體內,雙月之主穩住飛出的身形。
炎牙確認了剛才那一腳的觸感,心裡一道咯噔。
雙月之主長出蹼和翼,尖牙和溼滑的鱗片滋生。
龍災,雙月之主。
“嘖。”對於這種醜陋的半成品融合獸,炎牙不住地感到膈應,他拉著南陽和這個狀態異常的雙月之主保持距離,暗自堵住她的退路,“你退後。”
南陽看了眼腳後跟的抓傷,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沒事,你還能進入那個狀態嗎?”
“折煞我啊,一天開三次炎神我真會死的。”
正當兩人討論之時,雙月之主對炎牙發起了進攻。
南陽擲槍,替炎牙防下攻擊。
數根鐵針空懸,炎牙趁勢一拋,金鐵轟開雙月之主的龍爪。
抓回劍柄,南陽回身旋槍,一腳踢在槍身向雙月之主打去。
空檔之處,炎牙掌心火球已經成型,隨時準備抓住破綻。
雙月之主屈臂擋下南陽的長槍,憑藉龍族的強悍肉身化解熾熱的高溫。
咳嗽與黑煙在折磨著雙月之主的嗓子,她張口,呼嘯的烈火噴向炎牙。
擊退二人,雙月之主抓緊機會,振翅衝鋒。
炎牙還沒反應過來,交叉雙臂護住臉部,沒成想雙月之主壓根沒想糾纏,越過兩人奪路而逃。
但南陽可不想給喪家之犬留下寬恕,手握炎槍追擊。
儘管所有人都窮追不捨,但他們還是太慢了,僅憑這樣是追不上飛行狀態的雙月之主的。
撇下最隊尾划水的張北城,連路知喘著粗氣拉住炎牙和南陽開始施法,“交給我。”
縮地成寸。
這個道法的本質,是在空間上改變兩點之間的距離,從而實現近乎傳送般的高速位移。
限制其一:自身與終點之間不得存在障礙物。
限制其二:位移將根據距離產生對應加速度。
“容易撞牆”和“沒法剎車”。
兩道限制決定了這個道法難以毫無節制的使用,稍不留神就可能變成一攤肉泥。
但眼下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再沒有比在曠野上的空中追逐更安全的情況了。
縮地成寸發動,三人被一瞬間拉到連路知的施術範圍,如同彈弓般將他們射出。
距離還不夠,連路知咬牙再次使用縮地成寸。
兩次的加速度疊加,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三人能夠明顯感受到一股令人胸悶氣短的壓力。
連路知一連施展了四次縮地成寸,風的呼嘯與耳鳴交雜,三人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速度,與雙月之主的距離極快地拉近。
然後再是,足以左右戰局的——
移形換影
比身體強度,連路知要遜色炎牙許多,他連南陽都比不過,此時他好要施展其他的道法已經讓他七竅流血,而另外兩人只是有點輕微的窒息感。
只見連路知一招移形換影使出,三人與雙月之主位置互換,而縮地成寸遺留的速度盡數轉移到了雙月之主的身上。
融合了龍血的雙月之主的身體強度自然可以承受這份速度,但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不可控地向著原來的方向飛著,向著換位到前方、手搓火焰的南陽與炎牙投懷送抱。
掌心與掌心交疊,火焰與火焰碰撞,二人合力一擊的爆炎轟在了雙月之主身上。
巨大的力量相撞,摻雜著火焰的煙霾膨脹。
“年輕人就喜歡腦子一熱亂來,真是喜歡給人添麻煩。”
張北城一隻手拎著劫後餘生的三人,在他們差點把友軍也炸死前把他們都拉了出來,而另一隻手還在扒拉著牙縫的肉屑。
南陽卻無心拌嘴,伸長腦袋想確認雙月之主這次死透沒。
另一邊,雙月之主從煙中飛出,緩緩地向著地面墜落。
儘管用歪門邪道強行化作了半龍,但用臉把傷害接滿的她可不能相安無事。
苟延殘喘。
“這就是你說萬無一失!”雙月之主憤怒地叫罵著,懷著對世俗的痛恨,臉上外翻的血肉還燃著火星。
“我沒做任何保證,即使恢復了三分之一的位格,力量不匹配也只是徒有其表。”
“我滿盤皆輸啊。”雙月之主摔落在地,面對必死無疑的局面,言語中泛起哭腔。
“人生何處不是賭,願賭就要服輸,我們只是越輸越多了而已。”
在被秦無衣打到半殘時她選擇賭,冒險用晉升位格的方式恢復力量。
在龍門城與外來者交時她選擇賭,想混水摸魚加快與天災的同化進度。
現在,她又不知後悔的下注,可事到如今她還有的選麼。
南陽四人在向她靠近,一個個輕鬆而又從容。
雙月之主用最後的體力艱難地爬起,用盡最後力氣狂笑。
“幸好這一次,我賭贏了。”
張北城伸手叫停了三人,他們終於注意到了雙月之主的身後。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這裡,邊境的邊界,曠野的盡頭。
“那是、什麼?”炎牙壓低聲音向同伴索取答案,但沒人能回答他。
只有死一般的沉默與冰一般的凝重在蔓延。
雲靄破曉,或紅或紫的霞光映出形體。
空間在此失去了意義,那道裂縫層層交疊、重重錯落,深不見底,佈滿了天空,好似一隻猙獰的巨大獨眼,而黑瀝的淤泥在“瞳仁”裡流動。
那是真正的地獄、真正的深淵,真正的荒蕪絕地,是凡人不能涉足的死域。
而直視了那個東西的幾人都紛紛感受到零碎瑣屑的資訊直接湧入了認知,狂言絮語在耳畔環繞。
潮在上湧。
那些真正可怕、永無止境的怪物物隨時都可能侵入這處邊境。
或者換一個說法:祂們在路上。
順著上泛的潮汐,乘著湍急的洋流,無形的恐懼在蠢蠢欲動。
儘管參賽者一行人這些天在龍門邊境打生打死,但實際上對付的不過是古龍門遺留下來的荒蕪汙染,是曾經那場大戰的殘餘。
而現在,他們要面對的將是整片荒蕪,那些真正可怖的怪物將要下場。
而且他們有預感,荒蕪會為了區區一個龍門邊境大動干戈,這只是另一場大戰的前奏。
無論是否奪下龍門邊境,一場文明與荒蕪的大戰都不可避免的到來了,堪比甚至遠超十萬年前那一次的規模,從龍門到元初,進而對整個方舟宣戰。
而被夾在這場戰爭中間的,被捲入的百來號參賽者,要如何在這種浪潮下倖免於難呢?
時代這座大山終究會落在每個人肩頭。
“哈哈哈,”雙月之主張開雙臂,彷彿在宣告自已的勝利,只要向後縱身一躍,就再也不用擔心這幾人的追殺,“最後,我還是贏……”
雙月之主囂張的宣言戛然而止,雙月之主的表情從凝滯,到困惑,最後崩潰。
在四人錯愕的目光中,被一根骨刺削去了頭顱。
被沿著下顎削開嘴角還在歡欣地發笑,隨後又是一道白光雙月之主已經被斬成了屍塊。
她本想回歸荒蕪,可荒蕪不見得會歡迎每一個人。
尤其是自以為是的臭蟲
但炎牙四人連兔死狗烹的時間都沒有,他們或陰沉或凝重地注視著從深空巨眼中走出的人。
用“人”來形容已經是他們能找得到的最妥貼的方式了。
剛才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祂是怎麼殺死的雙月之主。
而祂只是輕描淡寫地越過了雙月之主的屍體,像是剛才只是掃開一隻攔路的臭蟲。
“老張……”南陽腦子已經空了,恐懼拘束著他的身體,發自本能的做不出任何動作。
看著一步步走來的怪物,老張沉重地對身後的三人說:“你們,走。”
“那你呢……”
南陽還想多說什麼,猙獰的肌肉繃緊,就連恐懼都無法遏制他的怒火。
但沒等他開口,張北城擊暈了他,交給了連路知。
“總有些事情要有人來做,”張北城半隻眼閉著,輕佻而戲謔地招呼道,“告訴那小姑娘,我只拖十二個小時。”
·
狐千面,一個異類。
她特立獨行得與塗山格格不入,她強大到不似人間之物。
或者,用她自已的說法,她是個復古的人。
這詞語常常很難被界定,但也足夠解釋她身上的不俗氣質。
她只活自已的,自成一個時代。
大笑。
狐千面為拳頭落到「愚世」臉上而狂歡,而「愚世」也同時一拳揍在她的臉上。
並非是拙劣的鸚鵡學舌,直到現在兩人才能言之鑿鑿的斷定。他們是同一類人。
不如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狐千面對此只感到深深的厭惡,對同類的厭惡,對離群者、偽裝者的厭惡。
不過正因如此,狐千面才敢確信,這一招絕對管用。
有形的軀殼在被觸碰的那一刻崩解,法則的力量加持在狐千面的拳上。
如果說塗山幻術的本質是欺瞞,那洛雲圖和狐千面兩師徒就是這條路上徹頭徹尾的異端。
幻海王冠的奧義是化假為真,而狐千面的能力則是將真實之物否定成虛假。
當一切真象都不復存焉,那麼唯一存在的她便是不可磨滅的「真理」。
離經叛道、背道而馳。
這便是狐千面能力的正體——
「假作真時真亦假」
真作假時假亦真。
不盡相同的兩拳互毆著對方,「愚世」卻在鏡子游戲中落敗,既有的形體被吞沒到虛空當中。
赤瞳的狐仙輕笑出聲,毋庸置疑這是她的勝利。
大!滿!貫!
獰笑聲中這一拳落下,失去了「愚世」這個使用者後,黑匣隨即向內坍塌至無。
「無法辨明的能力?有趣……」
“你才有趣呢騙子先生,我還沒見過有幾個人捱了這招還能繼續說話的,你現在是什麼,幽靈?骸獸?還是早就錄好臺詞的NPC?”
狐千面甩了甩手,為自已的戰績未能加添一筆感到深深的惋惜。
虛妄的魂靈言語,祂並不需要「真實」、「活著」這樣脆弱的東西來讓自已的「存在」有所憑依。
「如果非要找個合適的詞,我現在的模樣,是一種理念。」
「存於荒蕪眾生中,活在時代的痼疾裡,在這殺死我沒有任何意義。」
“那為什麼要換上面具呢,騙子先生?”
狐千面一針見血地指出謊言所在,“我明白,你在荒蕪中有數不勝數的身體,你只不過是隨手拉了一個上來,真是的,方舟原來是個真神隨便進的地方嗎?”
對於「愚世」能抗下她的「否定」,狐千面並不意外,
嘛,畢竟不是第一次了,見怪不怪。
至於為什麼他要突然戴上面具……恐怕是這個丑角怕狐千面再用一次使用「否定」,把他散落在荒蕪中的備用身體們拆毀,那樣他就真的只能作為一個無法干涉現實的理念長存、靜待肉體的重生了。
那可不行,要錯過第六次因果之戰的。
僅憑剩下那幫群龍無首的丑角們,什麼時候才能幹翻方舟。
「做個交易吧,赤狐小姐。」
狐千面豎起了狐耳,可接下來從「愚世」口中聽到的,卻讓她的笑容緩慢地消失了。
在交流完交易內容後,「愚世」戲謔而歡欣地問:
「如何?」
狐千面體難得一見的嚴肅了起來,“你怎敢斷言?”
「你無須當下答應,人們總是對未來抱有過高的期許。」
「等到你必須做出抉擇的時候,你會知道怎麼選的。」
「我這一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戰爭即將開啟,在偉業實現前,你我都可以微不足道。」
不應存在的幻影終於泯滅,狐千面也在原地靜默了許久,
“我們成交。”
她獰笑著對無人之地說。
·
張北城。
漫不經心地看著面前的真神。
對方並沒有在意逃離的三人,甚至連張北城也沒放在眼裡。
祂只是旁若無人地走著。
走到曠野裡,走到文明的邊緣。
舒展筋骨。
“停下,朋友。”
那個人徑直地走來,似乎並未聽見,徑直地與張北城錯身而過。
祂的腳步很穩,明明只有人軀大小,舉手投足卻好像山巒的生滅,那是自萬古古老歲月走來的神祇。
“我說停下,朋友,給我個面子,或者,搭上我這條命。”
祂停下了,黃金的瞳孔睥睨而下。
「我對弱者,沒有興趣。」
那聲音空靈但沒有實感,如同祂那高高在上的目光。
“瞎說,你剛才還隨手殺了一個快死的‘弱者’。”獨自站在真神面前,張北城散漫地笑著,卻連頭也沒有回,手牢牢按在武器上。
「你,想殺我?」
張北城突然身軀一顫,竭力收斂自已的殺意。
鼻子真靈啊,明明我都幾十年如一日的把隱藏殺氣練成了本能。
僅是蟲豸的殺意不會激起任何人的察覺。
殺意感知是個奇妙的能力,只有真正足以威脅自已的殺意才能被感知。
也就是說,自已究竟是被看透了多少,才會讓祂察覺?
「一把生鏽的刀,一個自尋死路的人。」
「你連拿起武器戰勝過去都做不到。」
祂沒有停留,只是下肢微微發力,一躍便消失了蹤跡。
“哈哈。”張北城竟自嘲地發笑,手也從武器上放下。
他從很早之前,就已經無可挽回地失了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