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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天幕絲滑的像一匹綢，星光五彩斑斕的搖曳著。月是隻灰色的盤，一明一暗，明的斑駁，暗的純粹。
度假屋外，陳月君和劉可可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並肩坐在椅子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屋裡學生們正在玩遊戲，笑鬧和尖叫聲被厚重的門關在裡面。
陳月君起身去屋裡交待兩句，又回到外面。門一開一合間，聲音像被擠出的哨音，穿過劉可可的耳朵。
陳月君遞了杯熱巧克力到劉可可手上，“冷不冷，怎麼不多穿點。”陳月君幫劉可可拉緊衣領。
“不冷，等會兒要不要去泡溫泉？”
陳月君轉身看了一眼屋裡跳動的身影，說：“好。”
“這些學生的精力怎麼這麼好。”
“他們這個年紀，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用我媽的話講，把他們丟進冰水裡，都能把水燒開。”
劉可可捂起嘴大笑起來：“他們是碳嗎！”
陳月君咧開嘴笑了笑，說：“他們是太陽，真正的太陽！”
“你很愛孩子嘛！”
“不，我愛生命力。”
劉可可慢慢收起笑，看著陳月君，“月君姐，你怎麼老習慣用大詞說話。”
陳月君沒明白，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劉可可：“啊！什麼意思。”
“你喜歡用書面語。”
“是嗎？我都沒注意。”
“月君姐，你為什麼學藝術？”
“嗯……好問題。”陳月君將溫熱的杯子在臉上貼了貼，才說：“小時候，我媽媽要管學生，沒時間管我。我爸爸經常出差，也沒時間管我。所以，我從小就自己管自己，開家長會，就叫小舅舅去幫我開。我規定自己6點前必須完成作業，因為6點後，電視臺開始放動畫片，放完動畫片，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我喜歡動畫片裡的小人兒，學著畫，慢慢的就喜歡上畫畫。後來，聽同學說當美術生，文化課可以不用那麼辛苦。於是，我就決定學畫畫當美術生。誰知道，高考不光要比別的同學多跑考場，文化數要求一點也不低。好在，我還喜歡畫畫，不然，我可能要恨死自己最初的決定了。”
“高考的學校，也是你自己選的嗎？”
“當然，藝考全程都是我自己跑的，沒人陪我。別的學生身邊跟一大堆人，我只覺得太累贅。”
“你爸媽不管你嗎？”
“管呀，只是他們太忙，而且，我習慣自己拿主意，他們也尊重我的選擇。”
“啊！月君姐，你也太幸福了吧！”
陳月君聽到這句話，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原來，自己少年時的孤獨，在別人的眼裡是幸福。
突然，她們身後的燈熄了，陳月君對劉可可說：“他們去睡覺了，走吧，我們去泡會兒。”
…………
“我是家裡最小的，習慣被家裡人從頭管到腳。大學畢業才不再管我了。我爸一年到頭天天在外面飛，一年裡連過年都很少能看到他，真沒意思。家裡都是什麼表哥、堂哥的更沒意思。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幹什麼都沒意思，包括抽菸、喝酒、泡吧……我以前的閨蜜覺得我是個怪胎，後來……因為一件小事，我跟她鬧翻了。”
劉可可歪倒在一邊，幽幽地說：“她隔了幾個月又來求著我玩。月君姐，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她爸爸公司要拉投資，需要我爸的支援。她爸知道她跟我鬧翻了，命令她向我道歉。”劉可可委屈的眼圈紅了紅，她背過去，悶聲悶氣的說：“一幫人都是虛情假意的傢伙，真沒意思。”
陳月君拿毛巾蓋在額頭，往池子裡沉了沉。
“我媽也說我挺另類的，可我不覺得。我姐就從來不向家裡要錢，反倒是那些表哥、堂哥們，什麼事都找我爸。我姐一直在國外不回來，也是因為看不慣他們。我能力不如我姐，但我也不願靠家裡。你看我幾份工作都是自己面試得來的。”
陳月君依舊閉目沉默的聽著。
“不過，我現在的工作，是我媽介紹的。我是不是很沒用？”
陳月君臉上的毛巾滑了下來，輕輕搖搖頭：“怎麼會呢，你別妄自菲薄了。”
“哈哈，你看，你又用書面語了！”
“啊！哈哈”
陳月君和劉可可在灰藍色的天幕下，開心地笑了起來。
…………
從紐西蘭回國，陳月君的假期只剩下半個月。思前想後，她決定今年暑假不回江城。
聶莉接到電話後，說：“我要帶磊磊去比賽沒時間管你，這麼熱的天，你就別來回跑了。”
“我爸呢？”
“在單位呢。”
“我寄給你們的保健品，你們要記得吃。”
“知道啦，那些什麼保健品那麼大一顆，老外的喉嚨是不是比中國人的大很多呀！”聶莉手裡拿著一瓶維生素，左右看看，忍不住埋怨的說。
“一天一顆的量，要吃足，他們就做大點了唄，可以嚼著吃，別真直接吞啊！”
“知道了，知道了。君君，上海機會多，你要不要考慮在上海……”
“唉呀，我到時間我要出門了，有空再聊哈！”
陳月君掛完電話撲回床上，翻了個身，簡陋的宿舍只有一臺電風扇不停地吹著。
現在她的工資不高不低，如果要單獨租一個一居室，生活費所剩無幾，如果和別人合租……，她搖搖頭，立即打消這個念頭。
陳月君拿出手機開始在各大招聘網站上翻找招聘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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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慶生週末要上課，重新檢查一遍要交的論文後。開始在各個群裡不停看著群裡的訊息，偶爾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活躍、活躍氣氛。
正在和群裡朋友閒聊時，有一個朋友新增提醒閃了閃。
梁慶生開啟一看，是以前在會計事務所認識的一位老總。
“梁慶生，近來可好？我是馬志國。”
“你好！”梁慶生開啟馬志國的介紹和照片，才想起她是誰。剛到上海，進會計事務所，她獨立負責的第一家公司的老總，就是這個馬志國。
雖然馬志國的專案最後沒成功，但馬志國對梁慶生本人的能力和水平很認可，梁慶生在朋友圈發的訊息，她都第一時間點個贊。
“明天有空嗎，一塊吃個飯吧。”
梁慶生想了想，回覆：“明天，我MBA有課，晚上才有時間，不知道晚上方便嗎？”
馬志國立即發了個“OK”的表情過來。
說起來，這個馬志國很神奇，她明明是個女孩，她爸媽卻給她取了個男孩的名字。她年紀不大，今年才三十歲，平時習慣男裝打扮。
據馬志國自己說，她是從父親手裡接過一家快遞公司起步，後期她看好房地產，轉型做房地產開發。她的地產專案一直集中在二、三線城市的普通住宅。
梁慶生曾經提醒過她，一直開發中低端住宅，很難做大。沒想到她第二年就在一座二線城市拿下商業地塊，建了一個商業城。動作快、準、狠，比一些男老闆更有魄力。
梁慶生突然有些期待與她的見面。
…………
梁慶生坐下後，認真地打量馬志國。馬志國穿了件polo衫配西裝短褲，頭髮剪成短寸，大紅的唇色顯得有些醒目，配著她的兩隻大大的耳環，有種奇怪的時尚感。
“慶生姐，好久不見，又漂亮了不少！”
“馬總，好久不見，接到你的訊息，我都不敢相信。”
“有求於你嘛，姐姐救救妹妹吧！”
梁慶生沒想到她這麼直接，於是問：“怎麼了？”
“我一個老會計離職了，著急吶！”
梁慶生聽到這裡挑了挑眉，看著馬志國。
馬志國要給梁慶生倒酒，梁慶生忙擋住杯口，“馬總，您忘了，我不會喝酒，如果你是要聊正事，咱們今天就不喝酒吧！”
“好、好、好，聽你的，服務員給我換飲料，姐姐，你要喝什麼飲料，果汁、還是……”
“隨便都可以。”
等包廂裡的服務員都退出去後，馬志國長嘆一口氣，說：“我之前的那個財務總監，你還記得嗎？”
梁慶生點點頭，她不光記得還印象深刻。馬志國的財務總監是一位快五十歲的老財務，做事刻板、墨守陳規。梁慶生去馬志國公司時，經常聽到他們關起辦公室的門吵架。
“他不是你們公司的老人嗎？怎麼會離職？”
“他看不慣我唄，找我爸哭了一通就走了，我爸都沒留住他。”馬志國說的很坦誠，“我要融一筆資，讓他幫我找投資公司，結果他給我找的都是一些小額貸款公司，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於是跟他大吵一架，他氣不過就離職。”
梁慶生點點頭，“你提前放他走，也許他就不會這麼鬧了，還不耽誤你專案進度。”
“他要那麼多獎金，我怎麼可能放他！他真當我年青好糊弄呀，我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都像他這樣，我還要不要做專案啦。”
“他這樣走，甘心？”
“不甘心吶，差點要跟我打官司，後來我家老頭出面，才擺平他。我現在已經不想用我爸原來的老人了，一個都不想用，太耽誤事。”
梁慶生點點頭，說：“那你找我是……”
“你能幫我牽牽線嗎，我需要資金注入。”馬志國手在頭上擼了一把，一口喝乾面前的飲料，說：“姐姐你和銀行的關係好，又一直在投資公司，幫我拉資金肯定問題不大，我現在急需要資金投放，渡過難關！”
“很抱歉呀，馬總，我辭職很久了，不然哪有時間去上什麼MBA班呀！”
馬志國一臉驚訝地看著梁慶生，沒一會兒，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太好了，來我公司給我當財務總監吧！”
梁慶生等她笑完，才說：“馬總，我學歷並不高，本科是夜大，不管我現在讀什麼，第一學歷還是夜大的。”
“我不嫌啊！”馬志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
嚇了梁慶生一跳，她平復一下自己後，說：“馬總，我從公司出來，手上的資源基本都斷了，幫你融資可能沒那麼容易。”
馬志國聽了這句話，點點頭，說：“資源可以再建，你沒有工作單位，誰鳥你。你來我公司，就有了背書，就可以去重新建立資源。”
梁慶生有些感激地看著馬志國，“我很感謝你，能給我一些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嗎，太突然了。”
馬志國手一揮，“可以，不過你得儘快。我公司可沒太長時間等你。”
梁慶生忙點頭：“好，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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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君陪著劉可可逛了一圈商場，從商場出來，劉可可不願意太早回家，拉著陳月君繼續陪她逛。
“有家店特別好，我帶你去試試，那裡的環境特別適合你，在弄堂裡，以前的小洋房改的，很有腔調。”劉可可極力向陳月君推薦。
陳月君看劉可可興致很高，不忍心拒絕她。
她們走進弄堂深處，一處西式小洋房前，立著一塊小小的牌子，上面用行書寫著兩個字“知·•道”。
推開木門，她們面前的小院，根本就是一處綠野仙蹤，小院裡種滿各種茂盛的綠植，滿眼濃綠，不見花，只見葉，葉的形態、色彩各異。
小院裡零星擺著兩張小方桌。
越過小方桌，後面是一間咖啡廳，咖啡廳的空間不大，除了正常咖啡廳的裝置外，還有一排啤酒桶。
“這是老闆自己釀的啤酒，要不要嚐嚐！”
陳月君點點頭。
“老關，出來，幫我打兩杯啤酒！”
從後堂轉出一個青年，高高的個子穿了件黑色T恤，繫了條棕色圍裙，一笑眼睛彎彎。他很親切地朝劉可可打招呼，“來了，想喝什麼？”
“你最拿手的，打兩杯來！”
老關笑眯眯地看著劉可可和陳月君，“這位是……”
劉可可摟了摟陳月君：“月君姐，我跟你提過的，藝術家！”
陳月君朝老關大方的笑笑，“陳月君，你好！”
“這位是老關，關志，我大學同學。”劉可可向陳月君介紹關志，她攏起手在陳月君耳邊說：“去了趟德國，回來非要自己開個餐吧，我是他的投資人，怎麼樣，這餐吧很不錯吧！”
陳月君四處看看，贊同地點點頭：“很有腔調，很有氛圍！”
關志忙招呼她們，“你們隨便坐，馬上好！”
不一會兒，關志端著兩隻大啤酒杯出來放在她們面前。又從後堂端了兩盤小食，一盤是乳酪火腿，另一盤是薯條、話梅。
關志拉了把椅子坐在劉可可旁邊，“月君姐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