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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還記得淏水河畔的灰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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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結束,眾人端著最後上的清湯,慢慢品嚐。

千仞門的廚子,每個單拉出去都是能撐起一座酒樓的存在。

這湯用的是無刺的桃花鱘和香薷,放在砂鍋裡慢慢溫燉了兩個半時辰,然後盛放於荷葉陶瓷盤中,又涼了四分之一柱香時間,才端上來。

桃花鱘養在桃源泉中,以落在水面的桃花瓣為食,加上桃源泉特有的粉色泉水,使得魚肉呈現淡淡的淺桃色,聞起來沒有魚腥味,倒是有股若隱若現的桃花香,再加上香薷的提味與去膩,就連最不喜油膩的萬毒都勺了半碗,慢慢地喝著。

珂珂早就從修羅身邊悄悄溜走了,擠在了萬骨和阿靈中間。

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可愛頭歪著頭,胳膊緊緊貼靠在一起,討論哪個點心最好看,哪個點心最好吃,有時嚐到好吃的,還會遞給對方試試,一點避讓嫌棄的意思都沒有。

萬毒似乎不太想讓阿靈與旁人這般親近,他剛抬起手臂,想要推開珂珂,卻被萬骨用靈力控住了腕子。

“大寶,你那一身的毒,連我都扛不住,可別給人家小姑娘整沒了。”

眼神晦暗,萬毒默默地放下了手臂。

的確,他身上都是不穩定的毒素,連他自己都難以控制,就連先前在修羅身上做實驗時,也因這一緣故,差點導致對方死亡。若是此時推下珂珂,她的結局怕是會和那天誤入院落的兔子一樣……

除去他的兩個弟弟,誰都不敢,也不能觸碰他,他註定孤獨一生……

掌心被勾了勾,萬毒才從晦澀的記憶中抽回意識,他看向身側,望進了一雙淺碧色的溫潤水眸。

——哥哥?

原本雜亂不堪的思緒就忽然平靜下來,萬毒順著那隻勾住他掌心的手指,將阿靈拉入懷中,院落裡的花樹像是浸透了小門主的每一寸肌膚,埋首下去只能感覺到好聞的香味,不像萬靈那種淡淡的青竹湖色。

這不是他的弟弟。

但忽然他就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至少這樣他就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想法了。

萬靈形神俱滅,連最後一絲氣息都隨著那片碎魂融入了易火的體內。那場災難過後,他只收斂到些許破碎的衣物,和那柄斷成兩截的青竹長笛一同埋葬在神界的竹林裡,微風拂過,青翠的竹葉便發出沙拉拉的響聲,就像是很多人在竊竊私語。

淺淺嘆氣,萬毒放開了手,允許阿靈再與珂珂繼續玩耍。

珂珂的離開,正好讓易火與修羅中間空出了個位置,萬劫躊躇片刻,還是繞了過去,可他剛坐下,就察覺到身側兩人的身體緊繃。

修羅的緊張是因為這個殺胚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有所警惕,在看到萬劫坐在珂珂原來的位置,目光投向易火時,他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珂珂,我們該回去了!”

作為唯一在毒神手底下存活的雙生凡人,修羅自然明白這些神明的喜怒無常,該離開的時候就不要有任何的猶豫。

所以他一刻都不敢耽誤地對幾位惹不起的神明,和被神明護佑的摯愛們打了聲客氣的招呼後,就抱起珂珂回了他們的小院子。

再見!你們愛咋咋!

天塌了地裂了!也沒事!

只要別扯我倆頭上就行!晚安!

而易火的緊張則是因為那一劍所帶來的痛苦回憶。

他不是第一次被萬劫捅刀子了,初見時在雕像面前刺穿胸膛的一劍,賽場上沒入胸膛的一劍,都比這次要刺得深,刺得更不留情。

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痛苦——心臟整個揪緊在一起,它些微跳動著,但又帶起傷口處更為激烈的疼痛,進而傳遞到四肢百骸,讓他疼的連手指都蜷縮了起來。

那陌生又可怕的感覺,易火這輩子都不敢在體會第二次。

“你……”萬劫似乎想要詢問些什麼,但在看到易火警惕的神色後又保持了沉默,最後只說出來一句不知所云的解釋,“我不會再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萬劫是有些懊惱的,他只是想要和易火解釋,好讓對方不要這麼害怕自己,畢竟能把無感逼迫到這種地步上,他可能還是頭一個——雖然這種事情,談不上多光彩。

可他沒能說出自己的心魂被封印,連帶著那些美好的記憶都一同沉睡在了記憶的深處,難以挖掘,反而是許下了一個空蕩蕩輕飄飄的承諾。

易火愣了愣,他抬起頭,看了眼萬劫,他的嘴角沒有勾起,但熠熠生輝的紅色眸子裡盛滿了笑意,就像是春天到來時,融化了冰雪的清澈溪水,叮叮咚咚,宣告著寒冬已去,溫暖到來。

“你以前也是這麼說的,”易火放下手中的瓷勺,發出些微清脆的碰撞聲,“然後我好幾次都差點死在了你手裡。”

萬劫:“……”

殺魂似乎不太敢承認,他望向易火肩上仰躺著的胖球炎日,發出來不可置信的疑問:真的假的?

炎日打了個小小的飽嗝,費力豎起一邊翅膀,支稜出三根羽毛:當然是真的!加上這回,你捅過他三次了!

萬劫:“……”

殺魂不服氣,想要辯解些什麼,可少年的眸子裡閃爍著懷念的神色,看著他眼中的痛苦與迷茫,萬劫覺得自己可能真的……

罪該萬死吧?

易火低下頭擦拭雙手,紅色的額髮垂落,遮住了那雙清澈的眸子,就像晚霞遮住了夕陽。

如果他不曾因為萬劫那專屬唯一的守護與疼惜而生出那麼丁點兒愛意,不曾與這人結識相遇,那他還是那個無心無痛的易火,而不是會因為對方一點點動作就會扯動心絃。

他還算的是無感麼?他會感到疼痛了,有真真切切的感情了,所以他不再是怪物了,對麼?

“唔,”被忽視已久的老父親萬骨終於出聲了,他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現在暮色四合,月亮正在慢慢的升起,“小火啊。”

聽到萬骨的點名,易火抬起頭看向他。

“嗯?”

“你還記得淏水河岸的灰堆麼?”

“……”

望著那張曾經毫無表情的面容上呈現出錯愕的模樣,萬骨突然覺得在神炎第一次見到風鈴兒時,他就該把那塊碎魂拿回來了。

瞧瞧,雖然只補上了一塊,但這小表情多生動!比之前表演出來的虛假好多了!

所以這麼可愛的小孩為什麼不是他兒子!就算他十惡不赦其罪可誅,他只是想要個可愛聽話的孩子而已!

如果是女兒的話那就更棒了!

“你怕是把他們給忘了吧?”

易火尷尬的扯了扯袖口,完全沒法解釋。

“一會兒先送你回淏水,然後我再去一趟天音,被萬劫這麼一攪和,不知道小公主那邊怎麼樣了,還能不能按照計劃執行。”

“父親您支援暗靈起兵,是為了什麼?”

萬骨眯起眼,看著沒有時間修理的大兒子萬毒說道:“因為,老子樂意。”

萬毒:“……”

行行行!

您是父親您最大!

回頭我讓整個千仞們都繞著暗靈的軍隊走!

“不和你多說了,再不回去,我怕灰堆直接開衝上橋,小火,走吧。”

全程沒說話的萬劫總算是聽懂了一句:“萬骨你要帶他走?不行!”

“碰!”

易火瞪大了眼睛,他抱住肩膀上的小鳥雀,一人一鳥現場觀看單方面毆打。

萬骨揉了揉略微發紅的指節,這小狐狸的身體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嬌氣了些,略微的擦碰就會讓身體泛紅留痕。

“要叫父親!另外我帶小火走,礙你什麼事?”

萬劫:“……”

他不要面子的麼!

_

_

早上離開的時候,灰堆還在和寂離打趣,說他這般貌美,別被對面哪個將軍看上塞帳篷裡了。

然後現在月亮都升起來了,帶著易火離開的寂離還沒回來。

灰堆等得實在有些不安穩,他拽著同樣憂心忡忡的麻沙,兩人蹲在高高的箭塔上,眺望著洶湧河水的對岸。

“這半天不回來的,你說魅不會帶著赤去送人頭了吧?”

“就魅那蜂窩一樣多的心眼子,你還不如擔心他去投敵或者叛逃了!”

灰堆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接著從懷裡摸出個橙黃的橘子,開始剝皮,刺激酸辣的氣味飄散在空中,讓一旁的麻沙口水直咽。

“這都已經春天了,怎麼還有,你和江陽到底存了多少橘子!”

灰堆從懷裡又摸出一個,遞給了那快要饞得受不了,就要上手來搶的麻沙:“我存了五十多斤在儲物袋裡,送給了中東十來斤釀酒,江陽的話……好像存了五百多斤?”

仔細剔除掉白色的橘絡,麻沙白了一眼灰堆。

“還好儲物空間裡時間停止,東西不會壞,不然五百斤橘子,他吃一個月也幹不完!”

“害!你也知道王最喜歡吃的就是橘子,你要是去懷來的兜裡搜,起碼一千斤打底!”

懷來江陽比較擅長言說哄人,他倆儲物器內定然裝著七曜帝王愛吃的食物水果,而灰堆與懷來交情不錯,偶爾懷來買多了,也會送他些。

“你倆躲箭塔上偷吃,不帶我……”

幽怨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麻沙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先做出來判斷——直接將手中白絡剔除乾淨的幾瓣橘子塞進了身後由求的嘴裡。

“唔……”

灰堆給麻沙偷偷比了個大拇指。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得了甜頭的由求自然也不和自家兄弟計較的太清楚,他拍了拍灰堆的肩膀,說明自己的來意:“魅帶著赤已經回來了。”

“嗯?回來了?”

“嗯,不僅回來了,還帶了個人。”

灰堆與麻沙面面相覷,實在難以置信:這美人計,真成了?

但是在看到寂離帶回來的人時,麻沙沉默了,他驚訝地張開口,又知趣地閉上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反覆幾次,連易火都察覺到了些許苗頭,他掙不脫死死扣緊在腰身上的手臂,就只能扭過頭問話:“麻沙,怎的了?”

麻沙想問很多,比如:你和這個陌生男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摟著你的腰!美人計最後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雖然問題很多,但敢說出口的一個沒有,畢竟那個陌生男人渾身縈繞著血煞之氣,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

作為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殺手,麻沙對於危險的感知遠遠超過自己的兩位同伴,他能察覺到這人身上除卻血色的靈力,還有無數怨靈的哀嚎,就像是從血海骨山中走出來的災難,帶著神明也無法化解的絕望。

所以麻沙很謹慎的從另一個人身上入手,雖然寂離看起來就像是在等著他們去問。

“魅,這位是?”

脫下原本的馬甲,現在的人應該還是稱之為寂離,他眯起那雙紫色的琉璃眼,笑容滿面:“這是我的兒子,劫。”

麻沙:“……”

灰堆:“哦,你兒子啊……”

短暫的沉默之後,是難以置信的喧譁。

“等等?你兒子?你才多少歲!你就有這麼大隻的兒子了!”

被稱為‘這麼大隻’的萬劫:“……”

若不是萬骨非要帶著易火離開千仞門,他至於跟著來到這裡,忍受凡人們的叨叨?

血色的靈力在掌心匯聚,似乎下一刻就要隨機奪去對面仍在一驚一乍的灰堆性命。

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麻沙,他默不作聲地將還在喋喋不休的灰堆拉到由求身後。

“夜深了,該休息了。”

由求也是個有眼力見的,拽住灰堆的胳膊就往外走:“就是就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魅和赤都該累了!”

兩人連拖帶拽,忙不迭地將咋咋呼呼的灰堆拉走,只留下寂離易火和萬劫在帳內。

寂離聳了聳肩,對於這幾個不著調的傢伙屬實無奈,他回過頭,看向宛如老母雞護崽一樣,恨不得將易火藏進身體裡的萬劫,骨子裡那點愛捉弄人的惡劣性子又浮現了出來。

“我要回去了,軍中物資短缺,沒有多餘的營帳,今個你和我睡。”

萬劫沒有應答,但不曾鬆開,反而更加收緊了手臂。

理智告訴他,應該鬆手,可心底卻在咆哮吶喊:不要鬆開,他會逃走,會消失,會再也尋不到的!

明明之前沒有任何的記憶,明明之前還可以不假思索的對這個人出手,可在看到少年那般痛苦的神色與蒼白的破碎後,在嚐到了那陌生卻又刻入心底的美味後……

靈魂深處的愛意彷彿野草般的瘋長起來,叫囂著封魂所做的無用之功,那被壓抑了許久的感情如同海嘯山崩,衝破了一切障礙,告訴性格不全的殺魂。

——那是你所愛的人,你從千年前就愛著赤神,太陽隕落後,你又苦苦尋覓到轉世,再續前緣。

所有呼之欲出的感情,所以因為這份愛意而無法忽視的心跳,都在此刻成了最痛苦的催化劑,讓萬劫難以自持,又不得不壓抑。

“萬……父親,我想……”

“行吧!”

萬劫遲疑地望著突然大發慈悲的寂離,對方卻已經撩起帳門,準備離開了。

“你都叫我父親了,我還能怎的?”

哪有做父親的,希望自己孩子痛苦不堪的?

寂離離開了,炎日也知趣的帶著蒼月蹲守在營帳外的頂部,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易火與萬劫。

沉默許久,萬劫還是先開了口:“赤……”

易火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掙扎,但他還是安靜了下來,任由萬劫將自己的下巴抬起,落下一個熾熱的吻。

對方因為沉醉其中而閉上了那雙看不見底的墨色眸子,自然沒有發現,易火眼裡光芒的支離破碎。

這不是萬劫……

不是他所等待與期盼的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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