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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蘭照著鏡子,發現自己的眼角終於出現了一根魚尾紋。
這一夜,她開始有點輾轉反側。
開啟燈,拿起一本書,翻開扉頁,作者的簡介映入眼簾。
她用手指溫柔的摩挲了一下那個陌生的臉。
一會兒靈魂像是被掏空了一樣,一會兒眼睛裡的神又回了過來。
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讀下去。
時間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瀕死感突然湧上心口。
她爬起來,披上衣服緩緩走到陽臺邊,又停住了。
是沒有力氣再往前一步了。
嗯,沒有。
她呼喚:“天貓精靈.”
於是幽默的對話就此展開。
“你好,主人!”
“我的……男朋友在哪裡呀?”
“主人,男朋友已經堵車在路上了.”
天貓精靈樂觀的回答到。
堵車在路上了……這諷刺意味深長。
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夜微涼,月光永遠比人更寂寥。
她突然覺得自己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了。
深夜真的不適合思考和感情有關的問題,四周一片寂靜,連狗吠的聲音都沒有了。
若蘭不想繼續往下沉淪,於是去廚房煮了一碗麵,大口大口的吃了。
食物是個好東西,消滅食物的時候,人不太願意想東想西。
面吃完,湯也喝完,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落跑的新娘——是她堵車在路上了,而不是新郎到現在還遲遲不出現。
體重秤上的數字,已經快指到150了。
儘管看不出,她很能藏肉。
若蘭還是不由得有點難過。
已經十多年了,他還會記得我嗎?
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很古早的情書,那時候的她,還清秀苗條,亭亭玉立……只是字字句句,好像她也記不得了……
這應該就是“不愛了”吧!
離開一個自己已經不愛了的人,為什麼十多年以後,還會突然感到那麼悲傷?
若蘭沉默著涮洗完油膩的碗和筷子,給貓咪加了點水,便回到沙發上躺下。
“天貓精靈.”
“你好,主人!”
“你可以哄我睡覺嗎?”
“好的,主人,接下來為您播放《晚安睡眠曲》……”
“傻不傻……”若蘭溫柔的罵到,但還是沉沉的睡去了。
她還是抱著那本書,一個字沒有看,沉沉的睡去了……
梅若蘭是一個世界500強子公司的職員,但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職員。
公司是做什麼的,就不說了,中國xx。
天貓精靈這玩意兒,是她平時絕不可能消費的東西。
上個月過生日,頂頭上司盧燃順手送她這個禮物,說沒別的意思,就是表達一下祝福——畢竟三十歲是個大生日。
盧燃鋼鐵直男一個,是她表姨的大學同學。
他送也不偷偷送,光明正大的送,並特別強調這是他第一次送下屬禮物。
實在不知道送什麼,送什麼好像都不合適,因為別人之前也沒送過他。
這是前幾日給老婆買手機商家送的免費禮品,擱自己家沒啥用處,老婆還嫌煩,你一個人住,拿去玩玩吧!
同事把這當笑話看,都知道若蘭是關係戶,但不知道她到底靠的什麼關係。
“喲,若蘭,看不出來你都三十歲了.”
之後那些典型的催婚方面的轟炸式提問,不提也罷。
那些問題一直有人問,只是三十歲以後被問到的頻率略高而已。
天貓精靈,這玩意挺好玩的。
除了不是活的,至少什麼都對她言聽計從。
可人生啊,有些事情還是得難得糊塗。
若蘭問天貓精靈的第一個問題非常慎重。
是:“你也很孤獨吧?”
你猜,它怎麼回答若蘭的?
如果時光倒流就好了,她可以自己買個天貓精靈。
這樣就可以減少很多孤獨的日子了。
不如承認,這就是一個大齡單身女青年悲慘的生活現狀。
就算有錢,就算有顏,還是有幾分跳脫不過去的悲壯。
一個天貓精靈而已,也就不到一百塊錢,若蘭就此陷進那些此地無銀的流言蜚語裡。
但是聰明如她,沒過兩天,她禮貌回請了盧燃兩張德雲社的門票,建議他週末抽出時間帶夫人聽聽笑話,放鬆一下。
順帶著,老丫頭片子也轟轟烈烈的幫德雲社在單位賣起了週五週六週日場的票來。
她把此舉定義為“迴光返照”。
年過三十心情好,吆喝起郭老師和徒弟們的少女模樣真的可愛無比,其實小師妹內心已經很憤怒了……
門票最後當然是沒有人買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她對頂頭上司不可能有那種意思。
反而她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好像有點生氣了……
若蘭決定辭職,管他媽的。
五月是適合女俠去四海雲遊的季節。
疫情三年,她都沒有出過北京,每天忙東忙西,自家門口的小公園都沒有好好看上一眼。
以往,她是絕對停不下來的,似乎已經習慣了像陀螺一樣,甚至是又舊又老的陀螺一樣,不停的轉,轉呀轉呀轉,因為總有人鞭策她。
她不需要新鮮的生活,也不需要新鮮的生命。
所有人都覺得她不需要,包括她自己。
若蘭越想越覺得,這就是應該辭職的時候了。
浩浩蕩蕩這三年就這麼過去了,日日夜夜無窮盡,人生有多少個三年?
可以說,每天午後的陽光就是唯一的風景,別的暫時感受不到。
若蘭突然發現,這三年忙的,就連從小到大一直期待去看的香山紅葉,竟然都忘乾淨了。
那是她童年的第一個夢想,來北京的香山看紅葉。
可是當她真的來了北京,自己這顆心或許早就過於冷冷清清,擱誰那兒,都捂不熱了。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需要花更多時間和天貓精靈呆在一起。
和它呆在一起,比和人呆在一起快樂得多。
到底不是撐不住,而是不想撐,所以還是撐不住。
這個逼班啊,終於還是上夠了啊。
若蘭的辭職信,一週以前就已經工工整整的擺在了盧燃的辦公桌上。
中間經手了兩個人,什麼職位就不說了。
“明天早上一起去公司,路上我們聊聊辭職的事.”
盧燃故作輕鬆走過來,拍了拍她耳朵肩膀小聲說到,就離開了。
若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大叔他還知道自己住哪裡嗎?
不料,微信這時候又有訊息進來:“你別誤會,你的辭職申請我批了.”
這是直屬上司馮琅發過來的。
“別人不批,就批你的.”
這次最後一次,他盯著若蘭如花笑靨的頭像,然後無情的把她刪了。
而與此同時,盧燃加上了她的微信。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熾烈、溫柔,似乎有關愛情,似乎又無關愛情。
若蘭只是有幾分像他的初戀,但並不是他的初戀。
那個女人,話說真的不應該和她分手的。
奈何當年他不僅窮,一無所有,脾氣還大。
女友只是在過生日的時候提出來想要一個二十塊錢的音樂盒,他都有點捨不得。
現在,現在他這麼有錢了,每年也只是送自己的媳婦兒一部新款手機,還是某寶裡貨比三家後的國產貨。
他也知道自己摳,但是不摳,他能在北京買房嗎?
若蘭這個小女孩,是北京土生土長的女孩。
他初戀綠芬的小侄女。
只因鄉下老孃的一句話,他就把綠芬給放棄了。
老孃不識字,但偏偏和“綠”過不去。
她非說綠芬北京人,心氣高,以後搞不好會綠了他。
他也年輕不懂事,把這事當笑話一樣轉達給綠芬。
綠芬聽罷就非要和他分手,他一急眼,覺得老孃說中了說的對,兩個人在西單的大街上大打出手,這一打,大學三年的愛情打成了友情,就是這樣。
如今小侄女都三十歲了。
他也是看著她長大的。
那年,她才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