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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澈這天早早來到了魏明新家。
“張女士,打擾了,我想再檢視一下魏明新的電腦。”陳澈對著門後幽靈一般的人影說道。
張麗紅面無表情地招了招手,讓他進了屋。
陳澈一邊走,一邊看著手中的小筆記本,心想:章晴月與魏明新應該沒有斷開過聯絡。他們的家裡都出現了相同的鬼臉塗鴉,章晴月對魏明新厭惡的態度也不像是真的,有一種故意為之的感覺,就是為了給人一種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的假象。他們在學校會保持絕對的疏遠距離,因此如果他們需要聯絡的話,最好的工具仍然是網路通訊。
陳澈開啟了魏明新的電腦。魏明新的QQ聯絡人有九十二個。陳澈將所有人的聊天記錄都看了一遍,發現了一個暱稱為“落雨”的人。賬號顯示是女性,頭像是QQ初始頭像中閉著眼的捲髮女孩。他們最後的聊天記錄定格在魏明新遇害的三天前。
落雨:明天一點半,老地方。
邊城浪子:好像要下雨,換個地方吧,食堂?
落雨:太遠了,而且可能會被人看到。
邊城浪子:那還是老地方?我帶把傘吧。
落雨:你從靠操場那邊過來,我從另一邊,別像上次一樣碰一起了。
邊城浪子:行,不見不散。
將聊天記錄拍下後,陳澈退回桌面,無意間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影片播放軟體,不禁露出淺笑,心想:這魏明新也挺不老實的。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播放器。
一排排標題為英文字母加數字的影片檔案映入眼簾,陳澈將音量關閉,隨意開啟了一個。
畫面徐徐展開,白雲如山的晴空下是一座歐式莊園,四周綠樹成蔭,羊群與農夫悠閒地漫步在草地上。鏡頭緩緩推進,從五彩的玻璃窗裡進入到建築內部。鳥瞰鏡頭下,一個衣著華麗的長髮少年緩步走在紅毯上,朝著宮殿般的大廳裡慢慢走去。紅毯的另一頭等待著他的是……
陳澈震驚地看著螢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臟狂跳起來,瞳孔微微顫抖著。
陳澈趕到雍都二中,向朱老師要到了學校的地圖,趴在陽臺上看了起來。
食堂位於學校北邊,距離教學樓比較遠,他們約定的地點應該在教學樓附近,並且沒有避雨的地方,有兩個入口,其中一個靠近操場。陳澈很快確定了大致範圍就在學校禮堂的後面。
原來那處老地方藏在學校禮堂背後的一條小道里,入口隱蔽,叢生了一些野花和灌木叢,不仔細找很難發現。
陳澈弓著身子走了進去,穿過幽暗的洞口,聞到陣陣清幽的花香,視野逐漸光亮起來,當感到陽光輕微的灼燒感在額頭如遊絲般躍動時,抬眼才發現這兒竟是一處隱秘的繡球花谷。各色花兒開得極好,一簇簇一團團,冰藍、淡紫、雪白……雲霞般燦爛地盛放著。他走在碎金斑駁的小徑上,微風習習拂過,花兒搖頭晃腦起來,更加惹人憐愛了。
身後是爬山虎密密麻麻盤踞的高牆,他慢慢地走著,撫摩著牆體,想象著魏明新與“落雨”在這兒見面的情形。他們在此秘密見面,謀劃著什麼。
陳澈抬頭望著灰乎乎的高牆,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壓抑,儘管身邊繁花錦簇,但頭頂只有一小塊天空也太過逼仄了,令他恍惚想起了自己高中時代被學業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朝小路另一頭走去,驚奇地發現牆上刻著那熟悉的鬼臉塗鴉——兩個“×”是眼睛,一個大大的“○”在下方是嘴巴。
又出現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章晴月和魏明新家裡都有這個鬼臉塗鴉。果然同自己猜想的一樣,“落雨”就是章晴月,她與魏明新始終保持著聯絡,共同參與了對孟庭皓的勒索。
陳澈久久地駐足凝視,心想那兩個叉也可以說是英文字母“X”……不過魏明新、章晴月名字的首字母應該是“W”、“Z”才對吧,說是英文字母縮寫也不對啊……還有一個圈又是什麼意思呢?
陳澈琢磨著,忽然恍然大悟,頭也不回地朝出口衝了出去。
陳澈一邊跑,一邊激動地在心中罵自己太蠢:那鬼臉確實不是“××○”,而是英文字母的“XXO”啊!“XXO”、“XXO”,不就是“魏明新”的“新”、“章雨曦”的“曦”、“文世歐”的“歐”的首字母縮寫嗎?
在魏明新和章晴月的心裡,文世歐一定是個很重要的存在,那個“O”那麼大,像一顆太陽般托起了兩個小小的“X”。他們勒索孟庭皓的目的就是為了文世歐!
陳澈來到市唯一一家三甲醫院,找到了血液內科的主任醫師。
他遞過去一張文世歐的照片,問道:“我想問下您認識這個孩子嗎,他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好像有點印象,叫什麼名字?我查一下。”醫生扶了扶眼鏡,轉身開啟了電腦裡的病例系統。
“文世歐。”陳澈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個名字。
漫長的時間像火一樣炙烤著陳澈的心,他的內心很複雜,一方面不希望自己的推測是真的,一方面又隱隱期待自己是對的。
“嗯……”醫生拖長了聲音,將陳澈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確實有這麼個病人,是早期。”
陳澈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然而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灰,感覺不到一絲輕鬆與愉悅。
的確是文世歐得了白血病。章晴月不知從什麼途徑得知了這一訊息,並且告訴了魏明新。於是他們聯合起來勒索孟庭皓,準備給文世歐治病。不過,如今這個時代真的有人能為了別人做到這種程度嗎?或許他們之間的羈絆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又或許只有在十多歲這樣的年紀才能無所顧忌、全身心地為了別人付出一切吧。
陳澈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醫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