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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楊驍後，蘇楠朝著前面的路口走了一會兒。
她漫不經心地踢起路邊的一顆石子，它劃過一道黯淡的弧線，最終消失在了寂靜的小水塘裡。
水面泛起了幾圈微弱的漣漪，彷彿是石子的哀歌，在水塘中輕輕迴盪。
蘇楠看著水面，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傷感。
那顆石子，破碎的好像一個人。
她感到自已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而低落，周圍的景色也變得黯淡無光，樹葉在微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今天真是倒黴。”蘇楠攥著手裡的書包，腦子裡還在回想剛剛發生的事。
都這麼晚了，學校宿舍肯定關門了。她得先去找一個住的地方才行。
蘇楠將書包拉開，想拿出裡面的錢包，卻發現沒有找到。
她的心突然一沉，想起來了當時她將書包砸到了張成的身上，錢包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掉出來的。
現在，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
還有一個地方……
就是去楊驍家借住一晚。
不過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回想起楊驍那眼睛，像冬日的冰湖；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和寒意；透露出的是冷漠和無情。
可眼下蘇楠只能這麼做了，她也不想跟流浪漢一起擠橋洞睡一晚。
沿著原路返回，很快就能看到一間看起來很破舊的廠房。
這個房子搭的十分簡易，後面不到200米的地方是垃圾場。
夜蟬鳴聲伴她獨行於漆黑的夜空，寂靜中只有此起彼伏的蟬鳴，為這夜晚增添了幾分孤獨與寂寥。
蘇楠站在門前，猶豫再三還是敲響了房門。
沒有人回應。
她又敲了兩下。這房子的門板已經搖搖欲墜了。
門從裡面被開啟了。楊楠偷偷往裡望去，昏暗的白熾燈掛在天花板上，一閃又一閃的彷彿隨時會熄滅。
而楊驍此時撐著門，看著眼前的女孩兒。
“你怎麼還沒走？”
蘇楠抬起頭眼巴巴的望著他，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學校關門了，錢包丟了，沒有地方去。”
“我有什麼義務要管你嗎？”
“能不能借住一晚……一晚就好了。”
蘇楠越說越心虛，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向楊驍的眼睛。
“……進來吧。”楊驍隨即轉過身給蘇楠讓路。
蘇楠小心翼翼的踏進了這裡，環視周圍。
這兒黑的險些讓蘇楠摔倒。
“坐。”
“好。”蘇楠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此時楊驍正端著一桶泡麵，吃的正香。
蘇楠嚥了咽口水，奔波了一天，她確實也餓了，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咕咕叫了一聲。
此時的氣氛瞬間陷入尷尬。
楊驍放下泡麵，轉頭看向蘇楠。蘇楠低著頭透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攥著手。
楊驍頓了頓，隨即站起身走向了擺在身前的大箱子裡拿出了一份新的泡麵。
楊驍走到蘇楠面前，將手裡的泡麵遞給她。蘇楠不敢抬頭，小聲的說了一聲謝謝。
似乎想到了什麼，楊驍拿開泡麵將包裝袋撕開。熱水倒了進去，水蒸氣模糊了他的臉，蘇楠這才敢抬頭怯懦的看著他。
“你怕我？”楊驍將泡好的面遞到了蘇楠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這舉動讓蘇楠更加的緊張。
“沒……”
“頭抬起來。”
蘇楠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著坐在他正前方的少年。
稜角分明的臉上還沾著未來得及清洗的血跡，他眯起黑眸，眼中蔓延出暗光。
“你，是哪個學校的？”蘇楠率先開口打破了兩人的氣氛，手裡的叉子攪拌著碗裡的面。
“早就不上學了。”楊驍他輕輕地將煙夾在指間，吸了一口，煙霧繚繞在他周圍，彷彿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和深沉。
“為什麼？”蘇楠好奇的追問，卻被楊驍那彷彿會吃人的眼神嚇退。
“你話有點多了。”
“對不起，我只是……”
蘇楠看見楊驍這副樣子不由的緊張起來，低下頭根本不敢直視他。
“我爹賭錢，沒錢讀書。”
蘇楠微愣，她沒想到楊驍願意跟她說這些。
更沒想到楊驍的原生家庭，竟然和她的家庭大差不差。
楊驍依舊蹙著眉，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著菸圈。
蘇楠不由得咳嗽了一聲。她從小聞不得煙味，可媽媽經常在家和那些朋友抽菸打牌，她便也習慣了。
楊驍察覺到了蘇楠的不適，隨即將煙熄滅，狠厲的眼神竟透出了一絲溫柔。
“一年前，那些催債來家裡把房本拿走，可還是沒有夠數。”
“我爹就偷偷把我上學的學費拿給了他們，才還夠了本金。”
楊驍頓了頓，繼續說道：“上個月，他又開始賭，輸得錢已經不在能力範圍內了。”
“上個月，他向張成那幫人借了高利貸，這債務像個雪球，越滾越大。”
楊驍說著便偏過頭眼神望向窗外。
回憶如老電影，畫面清晰又模糊。
“他死了，把這債留給了我。”
蘇楠聽著聽著，就紅了眼。
她在楊驍身上，好像看到了自已的影子。
少年將委屈打碎朝肚子裡咽，那股堅強又倔強的勁兒，讓人不由得更心疼了。
楊驍站起來朝房間走去，回頭看向蘇楠：“過來。”
蘇楠輕輕的跟著他，沒想到房間裡比外面更加的黑，只有一支蠟燭搖曳在黑暗中。
楊驍側臥床邊，身上的傷口微微滲出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床單。
“你疼不疼……”
楊驍看著縮在黑暗裡的蘇楠，輕微的燭光映著她的臉龐。
楊驍將身上已經沾滿血漬的黑色體恤脫去，身上的傷痕愈發的痛徹心扉。
他的身材瘦弱，如同一根細柳枝，隨風搖曳不定。他的背部和胸部的骨骼輪廓分明，幾乎可以數出每一根肋骨。
蘇楠趕忙低下頭，侷促的攥著手。
楊驍看著蘇楠，挑著眉說道：“怎麼著，害羞啊？”
“才……沒有。”
楊驍揉著腦袋，慢慢的朝蘇楠走過來。
“蘇楠，喜歡我？”
蘇楠不斷的向後退去，直到被楊驍逼到角落。
那紅燭微弱的光芒讓此時的氣氛更加濃烈。
“沒有……”蘇楠小聲的說，眼神一直沒有勇氣與楊驍對視。
楊驍一手撐著牆，一點一點的朝蘇楠靠近。
“喜歡老子，要不要親一口？”
蘇楠被楊驍這句話嚇到了，猝不及防的閉上眼。
楊驍嗤笑一聲，鬆開了蘇楠。
好久，蘇楠才敢睜開眼睛。
“哎，給哥交點兒保護費，罩著你怎樣？”楊驍兩手交叉斜靠在床頭，玩味的看著蘇楠。
蘇楠聽到楊曉這話，想起他早上被混混欺負的樣子，捂著嘴偷偷笑起來。
“笑什麼？”
“笑某個人早上被欺負，現在還問我要保護費。”
楊驍撓了撓頭，有理有據的覆盤著，“喂，不是我怕他們，我只是不想惹麻煩罷了。”
蘇楠看著楊驍，心裡對他的恐懼一點一點的散去。
眼前這個人，好像還蠻可愛的。
隨著夜幕的悄然退去，東方天際漸漸泛起魚鱗般的曙光，那是黎明即將到來的預兆。天空從深邃的藍漸變為淡雅的紫，再向外擴散開來，宛如湖水盪漾的漣漪。
蘇楠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原本熟悉的房間此刻卻顯得空蕩蕩的，寂靜得只能聽見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她坐起身來，用手揉了揉眼睛朝外面走去。
“醒了？”
尋著聲音望去，看見楊驍在桌前忙碌著。
蘇楠終於看清了這個屋子，雖說有些破敗，沾過積水的牆角似乎有一些發黴；不過大體被收拾的井井有條。
“你是哪個學校的？”楊驍的聲音打斷了蘇楠想繼續觀察這個屋子的眼神，將剛剛泡好的面推到了蘇楠面前。
蘇楠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眼神中帶著一絲惺忪。他的頭髮因為一晚的熟睡而有些蓬亂，幾縷髮絲頑皮地貼在額頭上，給他平添了幾分稚氣。
“喂，看什麼？”
楊驍注意到了蘇楠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雙手撐著桌子直視著她。
“沒……你的傷還疼嗎？”
“早習慣了，混這一片的誰身上都多多少少帶點傷。”
蘇楠低下頭，攪動著碗裡的面。
楊驍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剛點燃便想到了些什麼，走了出去。
蘇楠站在門口，看著楊驍蹲在昨天晚上的那棵樹下，背對著她。
她走了過去，也蹲在了楊驍身邊。
蘇楠想到了什麼，便從書包裡拿出來了一根棒棒糖。
草莓味的。
“怎麼著，你撕不開？”楊驍接過糖，以為是蘇楠自已撕不開包裝，便撕開後遞給了她。
“這是給你的。”
楊驍微愣神，轉過頭擺了擺手說：“小孩子吃的東西。”
“想抽菸的話就吃顆糖吧。”
“想管著我？”
楊驍的聲音突然近了些，似乎就在蘇楠的耳邊。
“謝謝，我不需要。”
但還是伸手將棒棒糖拿了過去。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哪個學校的？”
“臺中高一三班。”
楊驍略微震驚，隨即點了點頭。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好學生呢。”
蘇楠驕傲的仰起頭，嘴角微微上揚。
“我該走了。”蘇楠站起身，背好書包後朝著楊驍道別。
楊驍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看著蘇楠離去的背影。
不知怎的，楊驍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